17 17 心魔*

再次開學後，室友發現方良的狀态又變了。時而憂慮時而焦躁，有時又能看得出明顯地喜悅。沒見過談戀愛能這麽變化多端的，讓他想起了高中時期的單純初戀。大學裏的戀愛通常都趨于平淡，甚至是形式主義地互相陪伴。有些滋味只有第一次品嘗才會有新鮮感。

林衫後來沒有專門找時間和他談，但是會時不時地發信息聊天，方良能明顯地察覺到她在打探情報，只不過這次的目标是他自己。有些開心，又有些失落，她的态度看起來像是不太信任，還要想方設法反複确認。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天下午，方良收到一封快遞信。信件的樣式平平無奇，信上的寄件地址卻讓他內心泛起漣漪。

打開後果然先看到了一張畫紙。

裏面還有一封小信。

室友經過旁邊，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畫，“型不太準，光影位置不對，色調……”扭頭發現方良正在不悅地盯着他，出于專業素養，仍然堅持說完，“太灰了。”

方良并未反駁，而是說，“非專業，畫成這樣不錯了。”

室友突然明白了什麽，馬上附和道，“對對對，優點也挺多的，構圖很好，筆觸很細膩！是女生畫的吧？”

“嗯。”方良放下畫紙，又要去拆信。餘光看到室友伸手，立刻說了句，“別動。”

室友把手縮回，小聲嘀咕一句，“不讓看就不看，這麽兇幹嘛，吓我一跳。”

看信的過程，方良心情有些忐忑。雖然預想到這應該是表示和好的意思，但還是不由自主擔心，最後是不是又要與他劃清界限。

室友一直在旁邊偷偷瞥他，方良忍無可忍，“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我是想說……你為什麽還不肯承認在談戀愛？”

方良皺眉反問，“為什麽要承認？我說過我們本來就是朋友，我做的事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讓你産生這種懷疑嗎？”

室友細想了一下，還真沒有。他既不會參與夜談讨論女生的外貌身材，也不會和大家分享對旖旎情事的期待和體驗。真要說異常表現，似乎也只有情緒上的變化多端。

“神交。”室友突然總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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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精神交流，挺高級的，可你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你女……你朋友又這麽漂亮，一點感覺都沒有？也沒夢到過嗎？”室友說着說着就摻雜了一些敏感話題。

方良接下來的表現，異常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室友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對捂臉害羞的人進行指控。

“我就說嘛！還以為你真有那麽正直，平時說話都要小心別污染你的純潔心靈，原來都是裝的。”

方良對他的批評照單全收，“我是不太正直，但是她有喜歡的人，并不是我。”

室友很難理解，“那她的目标到底是什麽樣的神仙啊，比你還好看？”

方良失笑，“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你太誇張了……”他想到曾經的好友，“比我好的人還有很多，而且她不喜歡我這個類型。”

“你知道她喜歡誰嗎？長什麽樣我要看看。”

室友本着今天一定要長長見識的态度逼問方良拿出證據來。被糾纏地沒辦法，方良把那張四個人的合照遞給室友。

照片中兩名女生風格相差很大，室友認出中間更樸素的那個是女主，她的站位也能說明問題。同樣根據站位來分析，被她拉着手站在旁邊的男生應該就是方良所指的那個“情敵”了。

室友觀察了半晌，“你好好打扮肯定比他更好看，而且我怎麽覺得他和邊上那個女生更配一點……”

方良順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好像是這樣。

“這人有什麽特別突出的能力嗎？還是就會花裏胡哨地表現？這方面你确實比不過人家，不是我說，你去見心上人，就算是不受寵也不能這麽随便吧，萬一她不小心被你驚豔，移情別戀了呢～”

方良又看了會兒照片，“能做朋友就很好了。”

“你……哎……”室友無言嘆氣，不過以他的經驗來看，這種關系通常都維持不了多久。

室友走後，方良又重讀了一遍來信。以前懵懂無知的時候，他最愛看對方寄來的畫，總要和上一張拿來對比，分析評判。現在那幅畫被他丢在一邊，卻執意要從橫格紙上短短幾行字中看出他期望的答案。

不過，大部分都是日常而已。

雖未明說，方良認為她應該是想用這個方法來重新認識彼此。但是他還沒想好要怎樣回應，如今心态不同，怎樣把握好距離尺寸，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直到睡前，方良還在想怎樣回信，于是不經意間，那些被室友逼問出的隐秘情事，又再一次悄無聲息侵入他的夢中。

一開始是沒有這種想法的，至少在被傳出“緋聞”前沒有。

方良一直認為她們只是志趣相投，後來又多了一些憐惜和心疼，再後來是好意不被接受的委屈。就連分別多年後再見，哪怕喝多了酒做了些怪事，夢裏也只有她不理解地目光和決絕的态度。

也許以前有過，但是被他忽略了。

總之清晰察覺到自己感情變化的契機，就是與三人組在校園偶遇的那次。

白天還只是出于對“好朋友和別人更親密”的嫉妒，到了夜裏那份嫉妒便開始瘋狂生長，逐漸演變為想要占有、想要奉獻，或者幹脆想要與之融為一體……這樣她才能真正理解自己的感受，想起曾經說過多少傷人的話，知道随口一句‘約定’讓人等待尋找了多少年。往日不由自主聽來的那些下流橋段，被他‘熟練地’掌握，應用于夢境中的薄情人身上，颠倒來回不知疲倦。

醒來以後，方良覺得這比寫不完的試卷荒唐多了。如果不是後來又收到那句疑似發錯的消息，他已經打算接下來要好好清一清心魔，實在不行就找心理醫生治療一下，免得哪日再喝了酒，一沖動真去實施起來。

那條發錯的消息減緩了心魔的成長速度，最近這封信更是适時出現的一劑良藥。方良已經自顧自地決定，只要她肯認錯，回饋同樣的憐惜給他，只要彼此心靈相通……那麽是否進行身體上的‘融合’就沒什麽必要了。

只是心魔似乎并不打算如此放過他……那之後一整天，室友發現方良看過來的目光總是冰冷刺骨。

葉末知道林衫給方良寫信後說道，“這樣也太慢了吧，還是摸手比較快點。”

林衫一邊畫畫一邊回道，“面都見不到還摸手？”

方良知道林衫還在自學繪畫，所以時常發一些學習資料給她，順便再找她要一些專業資料作為交換。遇到問題互相交流的時候，林衫發現他似乎懂得很多，還誇他很聰明，一學就會。

她們的交流方式太積極向上，雙方的室友都不太好意思再提那些不高雅的事，甚至順帶着也升華了。

葉末通知蘇正一不要頻繁見面了，有精力好好學習。蘇正一自怨自艾了一陣，以為她這麽快就玩膩了想甩掉他，先冷處理，然後漸漸撤離。為此他旁敲側擊找林衫打探情報，“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林衫把這條信息拿給身旁葉末看。

葉末直接就着林衫的手機回過去，“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誰像你總想那種事。”

蘇正一分辨出是葉末的語氣，“一開始明明是你總想那種事，我不同意你就威逼利誘，同意了你現在又要始亂終棄。”

兩人理論了一會兒，葉末看到方良發來的信息，才想起來把手機還給林衫。

“你把我們聊天記錄截個圖發我，我要繼續教育他。”

林衫拿過來先回了方良一句，然後按照葉末的要求給她發過去，因為還在上課，所以發完就放到一邊。

過了會兒葉末又催，“你快發啊～我都忘了前面說的啥。”

“我發了啊。”

“發哪兒了沒收到。”

林衫瞬間表情變了，手指顫抖地拿來查看。

天啊！怎麽又發錯了！

這次時間不長還能撤回，但對方已經看到了，即使知道是真發錯了，林衫也必須馬上解釋。

“這個不是我是葉末！她要我發給她繼續聊，對不起發到你這兒了……”

她這個操作基本算是誤傷了三個人，下課後還要和其他兩個道歉。

葉末比較大方，不甚在意。

蘇正一知道的時候，大驚失色。

“你把我的丢人事跡報給敵方！我以後面對他還怎麽高貴優雅？”

這次她們用了讨論組，葉末回道，“什麽敵方？他現在已經算是咱們自己人，這些天基本确認了人家沒有三心兩意，以後你也對他友好一點吧。”

方良表面上說着沒事，實際也在暗自心驚。聯想上次在車站看到葉末和蘇正一的暧昧表現，結合此時她們的聊天記錄，這才意識到問題。想不到林衫平時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那對情侶對她一點都不避諱，這次還是吵架，平時聊得內容一定更加露骨。

“她們倆在一起了，你怎麽辦？”方良猶豫很久還是試探地問出了口。

林衫想了想，最近每個周末她們都要見面約會，有時蘇正一過來，有時葉末去找他，留下她一個人确實顯得頗為寂寥。葉末說要不是看林衫再遇初戀，也不會那麽快找新男朋友，只是沒想到她這邊進展太過緩慢。葉末勸說林衫加快攻勢，把方良拿下，她也好放心出去玩。林衫卻十分糾結，總覺得方良并不是那個意思。

思慮良久回複道，“還能怎麽辦……靜下心來好好學習吧。”

方良的确不敢表現出那個意思，這份情動來得太突然，起因也不單純，他更希望能夠調整心态，摒棄雜念。以前那些誤會和争執都還沒有解決，何況林衫似乎仍心有所屬，自己的心事即使說出來也只會成為她的負累和麻煩。

那些荒唐的想法暫時只能被封印在夢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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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