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回生兩回熟,三回沒了感覺,到了第四次就覺得親切了
随着血管裏黑色血液的流失,黃芪臉上的灰色一點點褪去,轉而變成毫無血色的蒼白來。
“你……”
貼着黃芪脖子的林峥耳邊突然響起了黃芪的聲音。
仿佛軀體中注入了靈魂,女人輕嘶一聲,往後躲了躲。
林峥順勢退開了些距離。
黃芪擡手在側頸火辣辣的傷口上摸了把,然後把沾滿血的掌心湊近眼前看了看,血液中的黑色褪了不少,現下她一手的褚紅。
“你還真下得去口。”大腦供血不足,黃芪整個人都暈暈乎乎,連帶聲音也是飄的。
“抱歉。”林峥低頭用手背擦了下嘴唇上的黑血。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在怪你咬得深。”背包不在身邊,異能一點兒用不了,黃芪只能用手按着傷口止血。她的視線落在唇邊沒擦去的黑血上:“我是說……喪屍化喪屍啊……你怎麽下得去口呢?”
“你不是喪屍。”林峥一句帶過,“能走麽?我們得快點出去。”
黃芪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随手抹了把臉,還在往下淌的血立時糊了她一臉,看上去有些滲人,然而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從高處墜落似乎沒給她造成什麽傷害,她晃晃悠悠好歹能走。
林峥覺得她晃晃悠悠的走法在晃晃悠悠的大樓裏着實太過驚險:“我背你。”
黃芪又一次的不配合了:“不要。”
林峥一把抓住黃芪的胳臂,口氣帶上了兩分惱火:“別任性!”
女人用更大的力氣甩開了他的手,男人手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被黃芪大力一甩傷口崩得更深,撕心裂肺的疼,然而劇痛卻讓林峥心裏冒出的火氣黯了下去。
黃芪不叫不鬧,甚至用帶着點玩笑兒的口氣說着自己身上的喪屍化,但她絕不是不在意。
一滴血好巧不巧的濺到了黃芪臉上,女人瞬間靜了靜。即将爆發的負面情緒被壓了下去,她覺得自己該道個歉,她拖累了林峥,林峥一句抱怨都沒有,她怎麽能沖他發脾氣呢。
但愧疚的感情一出現,上一次在地面上和男人相見的場景瞬間冒了出來,是林峥先對不起她,她憑什麽道歉?
理智在說這完全是兩碼事,感情叫嚣着你沒必要對這個男人太客氣。
黃芪深吸一口氣,到底沒管被自己甩開的林峥,女人扶着滿是灰塵的扶手向上,沒有回頭,聲音冷且清晰,“林峥。”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當着男人的面正正經經喊他的名字。
女人的聲音略顯沙啞,雖然極力克制,但仍有輕微的變調,濃重的壓抑感撲面而來:“你知道嗎,你聞上去很好吃。”
林峥花了一秒的時間來消化黃芪的話,随即緊走兩步趕上女人,不容分說一把把她扛了起來:“再怎麽想咬我也給我忍着。”
樓房晃動的幅度越發大了,林峥憋着口氣往上跑,黃芪也知道這樣比自己走快多了,不敢妨礙林峥,勾着他的脖子一句話沒說。
踏出大樓的瞬間,林峥将緊緊收束的異能波動釋放出去,黃芪松開胳膊從他身上滑下來。
黃芪和林峥的對講機都和背包一起丢在了樓裏,跑出來後林峥暫時放開了黃芪,沖到停在門外的車裏打開通訊頻道:“我們出來了,你們也快撤!”
通訊頻道裏一片嘈雜,過了很久——久到搖搖晃晃的黃芪踉踉跄跄的跟了過來,那頭才傳來了秦鹫沙啞的聲音:“走不了。”
“樓裏有一只能控制其它喪屍的二級喪屍。”
一般來說,高等級的喪屍只會讓低等喪屍産生本能的敬畏,不敢靠近。能控制低等喪屍的高級喪屍歷史上沒有出現過——或者出現過,但沒被記載下來。
是以一群人都沒把一級喪屍行動詭異的原因往活着的高等喪屍身上想。
牆上,地上,前面,後面,左邊,右邊,到處都是喪屍,前仆後繼的攻上來,密密麻麻不留一點空隙,秦鹫等人被圍在中間,找不到退路。
他們原本是靠牆走的,實在對付不過來可以敲碎牆壁,跳到大樓外面去,但二級喪屍一出現就目的明确的把他們往商場裏面逼。
秦鹫等人一時解決不了它,只能且戰且退,那時候二級喪屍沒有表現出它對其他喪屍的操控力,等秦鹫一行人走進商場內部,二級喪屍往後退去,因二級喪屍到來而不敢靠近的其他喪屍一窩蜂擁上來,他們才察覺不對。
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喪屍有組織有紀律,發動攻擊的只有最靠近秦鹫等人的那一圈,外圍的喪屍要等裏面的被解決了才補上繼續攻擊,這導致了秦鹫等人雖然疲于應對,但因為同時攻擊己方的喪屍數量在可解決的能力範圍內,一時也不落下風。
這樣的情況只能維持有限的時間,人會累,而不斷更新的喪屍不會。
站在樓外,肉眼就能看出樓在晃動,秦鹫等人被喪屍包圍,沒法再顧忌樓塌不塌的問題,異能全力輸出,黃芪很容易就确定了他們的位置,在三樓。
女人從車子後備箱的預備物資中找到了一小瓶晶核,沒看顏色,一股腦抓在手裏,做完這個動作後她才問林峥:“怎麽辦?”
林峥點上了一根煙,發動汽車:“你還行嗎?”
顏色各異的晶核瞬間被抽空,黃芪笑了笑,坐上副駕駛的位置:“動手吧。”
黃芪騙了衛川,她沒法轉化各晶核的屬性,不代表她不能利用這些能量,無屬性的空間異能,自然是什麽屬性的異能能量都能利用。
翻卷的白煙從林峥黃芪所在的車裏瞬間轉移到秦鹫等人所在的三樓,白狼成型,在喪屍群中撕開一道缺口,秦鹫帶着人沖了出去,一拳轟上盡頭的牆壁,然後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林峥已經把車開到了下面,一米多高的越野車多少能給上面下來的人提供緩沖。
秦鹫跳下來後沒有停留,沖回門口把第二輛車開了過來。
第二個下來的是陸拾憶,她用水系異能給自己以及後來的人提供緩沖,陸拾憶後面下來的蜀脂發動了第三輛車。
水系異能直接架設在林峥的車頂上,進入車內變得很不方便,後來下來的人紛紛上了秦鹫和蜀脂的車。
等人全下來,林峥當先踩下了油門,車子飛馳而出。
秦鹫等人動作很快,但二級喪屍的動作也不慢。
在最後下來的唐樞跳上秦鹫車的同時,渾身布滿黑紅花紋的喪屍也落在了林峥車子剛剛在的地方。
它一蹬地就躍上了林峥車子的後車蓋。
早有防備的林峥一口煙吐出去,半空中白狼瞬間成型,把喪屍大力撞出去,喪屍飛了出去,白狼緊追不放,但沒跑幾步就觸及了林峥半米的異能極限,它仿佛撞上了無形的屏障,雖然保持着奔跑的動作,但卻無法前進分毫。
就在白狼停下來的那一剎那,黃芪的異能追上,瞬間把它轉移到了喪屍身邊。兩道異能的銜接是那麽精準,白狼的停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白狼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了下去。黑色的血飛濺而出。
在比昏暗的大廈明亮了不知多少倍的室外,白狼的身影無比清晰,它騰躍的動作,它身上拂動的絨毛,甚至它尖銳牙齒上的反光都清晰可見。
咬穿了喪屍的脖子後,白狼化作煙霧消失。
吸收了晶核的黃芪很奢侈的用異能從不知在哪兒的背包裏掏了把刀出來,在自己掌心一劃,黑血滴滴答答的流出來,黃芪沒什麽誠意的說:“抱歉,要弄髒你的車了。”
林峥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隊伍頻道中傳出了唐樞震驚到結巴的聲音:“我、是我眼花了嗎……剛剛的那個、那個是……”
“……煙狼?”
作者有話要說:
☆、懷疑
林峥的回應是把他那輛車的語音連接從通訊裏斷開。
“咔”一聲按下開關,男人目視前方,若無其事的開口:“抽屜裏有藥,你自己拿。”
黃芪依言打開副駕駛座前的抽屜,裏面放着晶核制劑,繃帶,止血噴霧等。
女人按瓶身上的标識倒了些藥劑在手心,拍在脖子上被林峥咬出的傷口上,扯了兩張紙巾吸幹手心的黑血,然後沖林峥一伸手:“你的手。”
林峥側頭看她一眼,把右手遞過去。
男人的手血肉模糊,深而長的裂口從掌根一直劃到第二個指關節處,傷口裏嵌着碎石砂礫,深紅色的血液緩緩的往外溢出。
吸收了晶核,黃芪牌蓄電池電量滿格,她弄來兩瓶礦泉水,給林峥沖洗傷口,空間異能襯在下面,小小的漩渦把污水帶走。
沖洗幹淨,黃芪先噴了止血噴霧,然後才把晶核制劑倒上去。
高濃度藥劑的效果立竿見影,林峥手上的傷幾乎立刻開始收口結痂。
林峥傷口最深處見了骨頭,黃芪不敢大意,幫他又綁了層無菌繃帶。
“還有一只手。”黃芪說。
林峥乖乖的把左手遞過去。
林峥左手伸不到右邊的副駕駛那兒,黃芪只得側過身靠近,為了夠到林峥的左手,黃芪完全貼在了林峥扶着方向盤的右胳膊上。
又是血又是汗,還有灰塵和土,兩人身上的味道都不好聞,但誰也沒在意。
唐樞問了話,林峥沒回答,通訊頻道中沒有任何聲音,那是忐忑,難以置信,以及諱莫如深交織的難言沉默。這份壓抑的安靜沒有影響到林峥和黃芪,兩人之間的氛圍甚至是溫馨的。
這份溫馨和黃芪衛川在暖黃燈光照耀的客廳中的溫馨是不同的,更靜更美更醇厚,卻也更加的易碎與不真實,就像隔着玻璃看裝裱起來的相片,帶着一股子屬于過去的悵然味道。
幫林峥把左手也處理好,黃芪退回去,靠着副駕駛座的椅背長長吐出一口氣。
通訊頻道中依然沒有人說話,黃芪看了眼處在“off”狀态的語音連接,問:“就這麽放着不管?”
目視前方開着車的林峥其實在走神,遲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什麽?”
男人表示他聽到黃芪的話了:“什麽放着不管?”
黃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通訊儀上的喇叭:“煙狼。”
“阿九的人,讓阿九去解釋。”林峥一點愧疚感都沒有的把問題抛給了別人。
黃芪沒有意見,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飛速劃過的景物,問:“現在去哪兒?”
林峥的車首先發動,自然開在最前面,為了甩開可能追上來的喪屍,他們随便選了個方向開了出去。現在大樓都快看不見了,車屁股後面也沒喪屍跟着,算是成功逃脫了。
除了衛川,隊伍裏的人都是有經驗的,雖然聽不到黃芪的問題,但在女人問題出口後不久,通訊頻道裏就有人提出了建議。
是蜀脂:“這裏離地上最近的一個定居點四十分鐘的路程,”他們從地下開到賣場大樓花了三個多小時,“先去那裏休整一下?”
在樓裏呆了半個小時都不到,一群人卻個個精疲力盡,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不能半路停下休息——荒郊野外,不安全。
去地上人定居點,林峥當然不會有意見,他問黃芪:“去嗎?”
“無所謂。”
最重要是秦鹫的意見。
“那就打擾了。”
這是秦鹫的回答。
自己的提議得到了全隊的通過,蜀脂的表情卻不輕松。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衛川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但男人握着晶核緩緩補充異能,什麽也沒說。沒什麽可說的,他們本來就是兩個陣營的人,在大樓裏合作密切,但脫離危險後,那種對立的氣氛又回來了。
在大樓裏的戰鬥中,衛川沒有拖後腿,甚至一度成為攻擊的主力,但他對自己的定位仍在缺乏驚訝的菜鳥上,倒也不是妄自菲薄,戰鬥時他完全是聽着秦鹫的指揮在動作,有些時候他根本弄不清為什麽要優先攻擊那只喪屍,為什麽要打那個地方。
他有很多不明白,但他不會傻到向另一個陣營的蜀脂提問。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衛川同樣不會去問唐樞,雖然他知道唐樞一定不會嘲笑自己。衛川或許會直接去請教下命令的秦鹫,或許會去問最熟悉的黃芪……
當唐樞喊出那句“煙狼”之後,衛川所有請教的念頭都打消了。
煙狼,末世初期無數異能者團體中的佼佼者,對最初的地上定居點的建設做了傑出貢獻。他們的故事在科技倒退的末世初期沒有得到及時的記錄,兩百年後的今天,人們對他們的了解只剩下口耳相傳的只言片語,不盡相同的模糊傳說給這個團體攏上了神秘色彩,今日的煙狼在人們的心中幾乎等同于神話。
有關煙狼的那些誇張的,內容千差萬別故事中,總有幾個要素是不變的,煙狼的一名成員的名字非常好記,以中藥命名,叫做黃芪,黃芪似乎是煙狼的頭頭。
而煙狼之所以叫做煙狼,是因為這個團體中有名成員的異能強大又醒目——用煙霧凝聚成的狼神擋殺神,無論遇上多高級的喪屍,白狼都能輕輕松松的咬斷它的脖子。
所有人都默認,煙狼中知名度最高的領袖黃芪的異能就是煙狼。
無論是唐樞還是衛川,都沒有見過兩百年前的煙狼到底是什麽樣子,但林峥的異能和描述中的煙狼太像了,沒人會認為這只是個巧合。
手裏的一顆晶核吸收完畢,衛川換了另一顆,他望着前方的眼神是散的。
傳說其實是靠不住的,煙狼的領袖是不是黃芪,黃芪的異能是不是煙狼實際上都沒有證據證明,口耳相傳的故事就像輿論或謠言,太容易變樣。
衛川認識的黃芪,是不是煙狼裏的黃芪?
本來男人是持否定答案的,異能者長壽,但從沒聽說過誰能活到兩百多歲,何況衛川認識的黃芪的能力和傳說中的黃芪也對不上號。
衛川一點不希望他認識的黃芪是煙狼中的黃芪。
然而林峥的異能卻讓他在理性上無限偏向肯定的答案。
無屬性異能很少見,像林峥那樣特殊的異能重複性又該有多渺小。
如果林峥是煙狼的一員,和他配合默契的黃芪會不知情嗎?
如果黃芪是煙狼的一員,她相熟的秦鹫、陸拾憶會不知情嗎?甚至這兩位根本也是煙狼的成員。
四名煙狼……
想到這裏,衛川突然發現,自己沒有把蜀脂列入煙狼成員的可能人選。
為什麽?
衛川一邊問着自己,一邊不由自主地向蜀脂投去了視線。
四十分鐘後,三輛車停在了地上定居點的大門前,蜀脂和林峥兩張臉從駕駛窗裏探出去,守門人例行公事的問了兩句就把門打開了。
這個定居點是在工廠的基礎上改造的,四周的鐵圍欄加固加高,工廠內又一圈圈分了多道防線,每一道防線都有異能者和手持武器的普通人組成的巡邏隊伍,汽車一路開進去,一隊隊巡邏隊員們盯着他們行注目禮。
被多道防線包圍在最中央的生活區裏,有小孩子在嬉戲玩耍。
地上科技落後,兩個輪子的自行車都很少見,更別提四個輪子的汽車了,小孩子們好奇的跟着汽車跑,因為沒怎麽見過汽車,他們沒有避讓的意識,怕撞到人,三輛車都開得很慢,孩子們圍上來,幾乎要把他們的路都擋了,周圍的大人們呼喝着把孩子們揪走,大人們投向汽車的視線同樣好奇,但和孩子們不同,在好奇之外,還有不容忽視的警惕。
因為林峥半路說不記得路了,所以現在開在最前面帶路的是蜀脂,地上人姑娘目的明确的把車開進房子與房子之間窄窄的道路,然後在某片恰恰能停下三輛車的空地上把車停了,看得出對這個定居點非常熟悉。
蜀脂推門下車,在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幾個孩子立刻撲了過來,等衛川從另一邊繞過來,幾個孩子動作統一的往蜀脂身後縮了縮。
一路上都板着臉的蜀脂因為孩子們的動作笑了笑,不同于之前的咄咄逼人,蜀脂的這個笑容明亮又溫暖。
正好看見這一幕的衛川心中一動,他從蜀脂的笑容中看到了到家了的放松。
大人們不可能放心讓小孩子自己跑過來,孩子們跑了過來,跟着孩子們過來的一名中年人也走了過來,他和蜀脂簡單打了聲招呼,掃了圈從車上下來的人,然後走到林峥面前:“好久不見啊。”
明顯是異能者的中年男人熟絡的拍了拍林峥的肩膀:“好久不見啊。”
林峥揚起個笑臉:“好久不見,”他轉頭對中年人介紹,“黃芪。”
中年人愣了下,伸出手:“你好,叫我老趙就行。”
黃芪伸手回握:“你好,我是黃芪。”
“你們這是遇上什麽了?”和黃芪握完手,老趙再次掃了圈從車上下來的人,他的視線在穿着作戰服的幾個男人身上停頓了下,但什麽都沒問,只說,“要不先休息下?”
林峥點頭:“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地上基地
大概是看在蜀脂和林峥的面子上,定居點負責人老趙不僅給林峥一行人每人安排了間屋子洗漱休息,還派了兩名木系異能者來幫他們治療傷口。
男人洗澡總是比姑娘們快,黃芪才從浴室裏擦着頭發出來,就聽見門外有聲音由遠及近,又漸漸走遠。
是已經接受了治療的唐樞和另一名軍人一起去樓下餐廳吃東西。
那名軍人對唐樞說:“每次接受木系的治療我總會想,為什麽小唐你一點治療的能力都沒有呢?”
唐樞又是不滿又是自豪:“術業有專攻,治療系木屬性有攻擊力?”
他都同伴淡淡道:“總不會一點也沒有。”
唐樞不明白了:“你們幹嘛老拿這說事?”
“因為很少見啊,”軍人的語氣中帶着悵然,“而且,也不是你們了。”
跟着秦鹫到邊境的一批人,只剩下他和唐樞了。
能到秦鹫手下做事的,都是百裏挑一的好兵,他們一次次從死亡邊緣爬回來,早就嘗過了失去戰友的滋味。
可秦鹫接的任務雖然大都危險,但他手下的兵傷亡率卻很低,這次上地面死了那麽多人,情況緊急時他們沒來得及感嘆——又或者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一時并沒有感到什麽,現在放松了,心靜下來,傷感一聲招呼不打,突然就冒了頭。
異能者衰老緩慢,唐樞看着二十八九歲,實際上已經快五十了,這個年紀還被叫小唐,他的戰友比他歲數更大。
理論上,異能者可以活很久,但實際上長壽的異能者并不多。異能級別越高壽命越長,可同樣的,異能級別越高接到的任務也越危險,而那些異能級別不高的異能者,也會因經驗的積累兒漸漸接到對他那個級別來說非常危險的任務。
每年都有很多異能者死在任務中,比例之大以至于異能者的平均壽命并不比普通人高多少。
唐樞算是活得久的,他見過的死亡很多,他本以為自己對此已經麻木了,但現在卻發現心裏依然不好受。
沉默了會兒,唐樞換了個換題:“像我這樣完全不會治療的木系是不多,但能同時兼顧治療和攻擊的恐怕更少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把兩者都提高到拿得出手是不可能的。”
唐樞又沉默了下:“如果那個人有足夠長的時間呢?”
這是黃芪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門外的兩人走遠了。
雖然前提依然是木系異能,但黃芪知道唐樞是在說陸拾憶。
驚訝的喊出“煙狼”二字的男人懷疑的果然不止是林峥一個人。
黃芪看不懂唐樞,男人有時候表現得咋咋唬唬沒心沒肺,但有的時候,又顯得非常清醒——甚至有那麽點狡猾的味道。
不過唐樞如何還輪不到黃芪操心,女人很快也沒那個閑心去操心別人了。
在滿身的傷被木系異能者治好後,老趙端着一碗面找上了她。
“紅湯肉絲面,你喜歡的,我沒記錯吧?”中年人站在門口,親切的笑着,把面往黃芪面前一遞。
“沒錯。”黃芪也笑,把門開到最大,讓人進來,“請進。”
老趙來當然不只是為了送碗面。
黃芪挑起一股面送進嘴裏,擡頭吸溜面條的時候用眼神示意老趙講正事。
老趙進來的時候順手關了門,他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開門見山:“你現在是站在地下人那邊的?”
黃芪把面咽下去,不鹹不淡的回答:“算是。”
女人又笑:“我現在住在地下,說站在地上人這邊,你們信嗎?”
“只有你沒有你們,”老趙伸出手指點了點桌面,“我是以你老朋友的身份坐在這裏,不是以
代表這個定居點的負責人身份。”
黃芪從善如流的改口道:“那麽你信嗎?”
“信不信都無所謂。”
黃芪:“既然如此,你幹嘛要問?”
“我只是想看看你和林峥和好了沒。”
黃芪咀嚼的動作一頓,也不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直接含含糊糊的開了口,只一個字:“哦?”
老趙十分自覺的解釋起來:“如果你們和好了,你的回答應該是'地上地下不都是人類嗎'之類的。”
黃芪揶揄一笑:“不覺得這種回答又酸又假嗎?”女人想了想低下頭去,輕聲道:“就算真的這麽想,就這麽說出來也顯得假啊。”
“所以說你們兩個…”老趙嘆了口氣,他并不清楚黃芪和林峥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一覺醒來兩個人的關系徹底變了,連帶着變化了的,還有他們兩個一手弄起來的計劃。
老趙說不下去了,重新起了個話頭:“我不是那麽欣賞蜀脂。”
雖然說法委婉,但這句話多少顯得尖銳了,黃芪想了想,倒是維護起了她看不順眼的蜀脂:“我倒覺得她做得不錯了。”
“她太年輕。”老趙又嘆了口氣,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的摩擦着膝蓋。
黃芪笑:“誰沒有年輕過啊。”
“但有幾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坐上那麽高的位置?”
黃芪把話繞了回去:“所以我說她做得不錯了。”
“可年輕經驗淺,手底下的人做小動作她發現不來了。”
“這種話,你确定該對我說?”
“我只是這個荒僻定居點的負責人,蜀脂則是整個地上世界的領袖——幾乎整個地上世界。她怎麽說也算是我的上司,就算有确切的證據我也不太方便對她說什麽。”老趙在桌上點了點手指,“我都這麽大年紀了,只想要個安安穩穩生活的地方,又不要進權利中心,幹嘛再把自己弄得一身腥?”
老趙的話帶着消極回避意味的明哲保身,黃芪沒覺得有什麽錯,這個定居點是老趙的責任,但整個地上不是。
“蜀脂是年輕人,身邊的一群人也全是年輕人,雖然在她的帶領下,他們一群人對我們這些老人家都很禮貌,可在關鍵問題的決策上,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已經快插不上話了。時代在變,思想也要變,沒錯。但難道經驗就不重要了嗎?”老趙絮絮叨叨的抱怨開。
地上同樣不是黃芪的責任,所以她一點不想知道老趙發覺了什麽。
她想把皮球踢出去:“你該找的是林峥,不是我。”
老趙搖搖頭:“林峥已經不管事很久了,蜀脂上位後,他作了短暫的幕後指導,很快由實際領導向精神領袖過渡。可精神領袖也要時常出現才能維持權威性,但他一年裏有大半的時間在玩失蹤,甚至每年三次的集體會議都時不時缺席。我們這些老人可以體諒他理解他,但新上位的年輕人不會,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啊。”
“這是為了把自己的影響力降到最低,給蜀脂鋪路麽?”黃芪沒什麽情緒的說,“畢竟他不可能一直做下去。”
“要退位也不急于這一時啊,蜀脂還嫩着呢。說句不好聽的,他急吼吼的把小姑娘推上去,卻在她坐穩位置前撒開了手,怎麽看都不負責任。”老趙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黃芪擱下筷子:“你不僅對蜀脂有意見,對林峥也有意見。”
老趙笑了,那個笑容在皺紋橫生的臉上頗有些老奸巨猾的味道,但意外的不惹人讨厭:“所以我一開始才問你和林峥和好了沒啊。”
“不管有沒有和好,對你接下來想要告訴我的東西都是沒影響的,我知道了有什麽用?我在地上什麽都不是。我最多把你的話轉述給林峥,但以你的說法來看,他能做的也很有限。”
“黃芪,你和林峥鬧掰了,但這不代表你和自己的理想鬧掰啊。”
老趙語氣平靜的話讓黃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地上地下不都是人類嘛,地上人出了事,地下人卻能獨善其身?怎麽想都不可能吧?”老趙拖着調子,語氣裏滿滿都是誘導性的意味深長。
黃芪:“……什麽意思?”
二十分鐘後,老趙端着碗冷掉的面離開了黃芪的房間,他在走廊上遇到了林峥,兩人禮節性的相互點了點頭,然後擦肩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談談
到了定居點,脫離危險,地上地下親密無間的合作自然解散,稍微休整後,大家一起簡單談了兩句,就關上門來各自開會。
地上人的會議黃芪自然不會去參與,以秦鹫為代表的地下軍方會議她也要回避。秦鹫開會捎上了暫時還沒正式入隊的衛川,但因為有些事情必須要那一紙證明來保障,衛川很有眼色的中途退了場。
離開了會議室的衛川敲響了黃芪的房門。
女人顯然是被他從床上叫起來的,雖然眼神清醒,但頭發淩亂,地上人統一提供的外套只是搭在肩上,連袖子都沒套進去。
“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經睡了……”衛川開口就是道歉。
“沒事,我還沒睡着。”黃芪注意到衛川不自在移開的眼神,緊了緊揪着的衣領,也不提讓衛川進來,直接在門口問,“你有什麽事嗎?”
衛川沒有立刻回答,咬着嘴唇猶豫着,黃芪從沒在他身上看見過這樣的躊躇。
黃芪注意着男人的神色變化,平緩的開口問:“你,是想問我什麽嗎?”
“沒錯。”黃芪的問題讓衛川下了決心,他直視黃芪的眼睛,問,“你是煙狼嗎?”
同一時間,僅有三個人參與的軍部會議中,兩名部下在話題告一段落後對視一眼,提出了相似的問題:“老大,你是煙狼嗎?”
黃芪不知道秦鹫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秦鹫會給出怎樣的答案,她一時後悔着沒有事先串供,一時又想到了林峥那句秦鹫的人讓秦鹫解決——以這個邏輯來看,衛川好像是得由她解決的,她的人。
想到這裏,黃芪看衛川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但十分緊張的男人沒有注意到。
女人思考了兩三秒,然後大大方方的回答:“是。”
秦鹫沒黃芪這麽直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兩個部下,只把他們看得低下頭去,然後才不鹹不淡的給出一句話:“你們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一瞬的寂靜後,唐樞沒心沒肺的喊了出來:“老大你是怎麽保養的,求訣竅!”
秦鹫噗一下笑了:“好好努力,天天進階,等你的異能評定和我到一個水平了,你就自然會明白該怎麽做了。”
“好了,這幾天你們也辛苦了,雖然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但至少也能好好睡一覺了,去休息吧。”秦鹫揮揮手,往會議室外走,轉過身,他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
那一頭,秦鹫沒唐樞表現得那麽自在,他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問:“你就這麽告訴我了?”
黃芪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站在門口覺得冷,黃芪側身示意衛川進屋談。
衛川猶豫了下,走了進去。黃芪在他身後關上了門。
鎖扣咬住的鎖舌那聲脆響響起,衛川的心冷不丁猛的一跳。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你們都活着,煙狼卻已經成了歷史,顯然你們想要掩蓋自己的身份不是嗎?這麽輕易的告訴了我,不怕我說出去?”
衛川先前問的是“‘你’是煙狼嗎”,現在說的卻是“你們”,黃芪沒有糾結于人稱的改變,她都是煙狼了,異能長那樣的林峥還能不是嗎?
至于秦鹫,陸拾憶……沒必要說明白。
“你能說給誰聽?”被黃芪收留的衛川可謂是孤家寡人,男人也說了,煙狼已經成了歷史,“又有誰會信呢?”
“如果我說了,又有人信了呢?”衛川繼續追問。
“煙狼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黃芪再次反問。
沒有,完全沒有。衛川語塞,流傳下來的故事都是正面的。
“只是時間長了,又沒做什麽貢獻,慢慢就被忘記了而已。”黃芪解釋道。
衛川一點都不相信這個說法,兩百多年後人們還對煙狼的故事津津樂道,這樣的存在,怎麽可能因為被忘記而被誤以為死亡了呢。
黃芪看他一眼:“其實是這樣的,作為非常有名又非常強大的異能者團體,我們選擇的合作對象也都是頂尖團隊,頂尖團隊向來不多,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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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