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皇帝壽筵的前一日早晨,天上下起雨來,淅淅瀝瀝。

許多人見到,不免犯愁。擔憂第二日天公不作美,落下雨來,便不好游苑了。不料,到了下午,雨就收了,太陽出來,明亮得晃眼。

壽筵之日,不陰不晴,天上的雲很多,遮去了太陽,卻并無下雨之意。

蒲那和從音昨夜就惦記去上林苑,早早就醒了。徽妍對鏡妝扮,衣服首飾全不必考慮,昨日皇帝令人賜來,都是嶄新的。

徽妍本想着自己與他的事如今還未公之于衆,這般惹眼,可皇帝卻是很堅決。

“看不上?”他拿起兩根金簪看了看,對徐恩道,“換了,讓少府再送新的來。”

徽妍只得将他攔住,不再推脫。

宮中之物,精細別致,華而不俗,在宮外難覓。徽妍将皇帝賜的衣服首飾拿出來看,都覺得越看越喜歡。她梳了一個垂髻,配上攢竹的步搖;身上則穿朱紅的錦衣,配上素紗蟬衣。待得穿好,在鏡前再照,徽妍覺得自己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待得準備妥當,徽妍帶着蒲那和從音登上馬車,往皇帝的宣室殿。

到達殿前之時,只見皇帝銮駕已經備好,他立在車前,正與鄭敞說着話,旁邊,立着六皇子劉珣和七皇子劉碩,皆着玄底朱緣的武弁之服。

劉珣今年已經十六歲,青蔥挺拔;劉碩只有九歲,那身衣服穿在身上,略顯寬大,卻與兄長一樣站的直直。皇帝的裏衣亦玄色,外面的罩衣卻是白色,徽妍看着,忽而心旌一蕩。

徐恩瞥見徽妍帶着蒲那和從音下車,提醒皇帝一聲。

皇帝轉頭看去,見到徽妍時,目光定了定,少頃,露出笑容。

“陛下萬壽。”徽妍帶着蒲那和從音向他行禮。

“到了?”皇帝莞爾,走過來。

徽妍又與六皇子見了禮,向皇帝道,“陛下還未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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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先與六弟往苑中騎馬,赴宴時再更衣。”

徽妍了然。

皇帝摸摸蒲那和從音的腦袋,再看看徽妍,唇角一彎。

“在殿上等着朕。”他低低說一聲,意味深長。

徽妍知道他所指何事,露出苦笑。

皇帝卻心情大好,叮囑道,“不可怯場。”說罷,吩咐侍從啓程,轉身而去。

**************

王萦在弘農的時候,便已經為赴宴穿戴之物而費了一番心血。

昨夜,她把自己帶出來的衣飾都擺出來,糾結了許久也不得要領。

陳氏看她苦惱的樣子,笑道,“又不是去見新夫婿,這般緊張做甚?就算是要觐見陛下,穿得莊重些就是了,那麽多人,陛下或許一眼都瞅不見。”

戚氏道:“她從小就是這樣,跟着徽妍學的。這些小兒女,一到宮筵便淨想着出風頭。”

王萦聽她們二人淨說風涼話,惱起來。戚氏和陳氏皆笑,也不阻她,寒暄着走了出去。

最後,王萦挑中了一套徽妍用宮中賜帛給她做的衣裙,絹紗俏麗,甚是輕盈可愛。今日,天不亮她就已經醒來,梳妝打扮,早早收拾齊整,走出去的時候,連戚氏都稱贊起來。

往上林苑的車馬,十分多,連出城都等了許久。

王萦借着車帏往外望,只見都是漂亮的車馬,一看就知道是去赴宴的官宦和貴人。

宜春苑在上林苑之中,歷代皇帝都愛在此處宴樂。王萦上次來時,還不到十歲,如今再看,風景與宮室樓臺,不過只有些依稀印象。

王家除了徽妍和王萦以外,對宮中宴樂都一向不太熱心,戚氏從前也就來過幾回。不過路上仍有許多熟人。長安的官宦之家皆消息靈通,知道王璟之事,遇到王氏一家人,紛紛上前道賀。

戚氏面帶笑意,一一謝過。王缪和周浚也帶着女兒們來到,衆人見了面,言笑晏晏,一道地往苑內而去。

宜春苑大殿寬闊,四周作山水之景,乃上佳宴樂之所。筵席還未開始,衆人也不急着到大殿裏去,林苑中景致宜人,且觀景休憩。殿前有樂臺,白玉石砌成,臺下菡萏盛開,臺上樂伎奏樂,歌伎吟唱,樂聲動聽悠揚。衆人覺得惬意,尋了一處涼亭,坐下賞樂閑聊。

“也不知徽妍何時來到?”陳氏往四周望了望,與王缪道,“恒來是不來?”

王璟道:“徽妍侍奉王子居次,恒是車郎,恐不可随意走動。”

“也不見劉公子……”戚氏望着那些來往的貴人。

王缪與周浚相視一眼,笑笑,“這可不定,也許過一會便見到呢。”

戚氏颔首,又問陳氏,“你父母兄嫂,今日不是也要過來,不知在何處?”

陳氏道:“妾也不知,不過昨日那邊家人帶信來說,今日必然要到。姑君且等一等,說不定稍後就來了。”

王萦不想幹坐,方才路過外面,見得許多同齡女子相伴着在宮苑中游覽,心中早已按捺不住。過了會,她對戚氏說內急,離席而去。

“甚內急,定又是去玩。”戚氏看着她背影,對王缪嗔道。

王缪和陳氏皆笑,道,“小女子心性,好不容易入宮一趟,母親随她去吧。”

******************************

王萦從殿前出來,好奇地四處轉了轉。

她離開長安許久,如今回來,只覺這些宏偉華麗的殿閣樓臺,看也看不夠。

從大殿一直走到外面的宮苑,一路上,盛裝的男男女女來來往往。王萦看着他們身上的衣飾,只覺琳琅新奇,不住地偷眼瞅。

“萦?”正神游,一個聲音忽而從身後傳來,王萦轉頭望去,卻見是陳氏母家兄長陳匡的兒子陳霖。

王萦露出笑意,可沒多久,僵住。

她看到了陳霖後面跟着的人。

何瑁今日穿得十分好看,身量似乎又比上次所見長大了許多,端正的面容配着長冠,恰是一位出衆的貴胄公子。

兩相照面,何瑁亦是尴尬。

“萦。”他略略一禮。

“瑁。”王萦還禮,眼睛卻不由地往他身後瞅。除了幾個說笑的同齡男子,并無他人。

陳霖知道他們二人之事,忙岔開話,“萦,我聽父親,你們一家如今已經搬回了長安,是麽?”

“正是。”王萦将心思收回,望着陳霖,笑笑答道。

“你兄長如今做了五經博士?”

“正是。”

陳霖笑道:“姑母也是,怎不告知我等?我與荞,昨日聽父親說起你家今日也來赴宴,才知曉此事!”

王萦忙道:“我等才到長安兩日,新居未幾準備妥當。母親說,擇了吉日再設宴請客。”說吧,她又問,“怎不見荞?她今日不曾來?”

“她怎會不來,光衣飾便挑了三日。”陳霖嘴裏嘀咕着,四下裏望了望,忽然指向不遠處,“那不是!”

王萦望去,只見正是陳荞。她面上一喜,向陳霖行禮別過,又對何瑁一颔首,朝陳荞走過去。

“我方才看到你母親與我小姑在一處,還在尋你,不想你來了這邊。”陳荞笑盈盈的,才拉過她的手,忽而低聲道,“我方才好像看到了何瑁,你見他不曾?”

王萦讪然。

“見到了……”她嘟哝道,示意陳荞看陳霖那邊。

陳荞望去,啞了啞,少頃,再看向王萦,嘆口氣,“萦,我是怕你見了他傷心。”

王萦聽着,抿抿唇。

上次陳荞随着她的父母到弘農赴戚氏壽宴的時候,她就告訴過王萦,何瑁已經又定親了,對方正是王萦在甲第游故地時,遇到的石倩。此事,王萦雖然早有預料,卻還是難過了許多日。

“無甚事,他如今已經與我無幹了。”王萦笑笑。

“果真?”陳荞瞅着她。

“果真。”王萦颔首。

陳荞看她神色如常,露出笑容。

這時,不遠處忽而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還有馬蹄聲,許多人走過去看。

二人皆訝。

“那邊何事?”陳荞拉住一個去看熱鬧的人,“是陛下來了?”

“正是!還有六皇子!”那女子咯咯的笑,提着裙裾朝人群跑去。

聽到六皇子,陳荞亦是眼睛一亮,興奮對王萦道,“萦!你從前見過六皇子不曾?”

王萦搖頭。

“我帶你去看!六皇子可俊可俊了!”陳荞面色緋紅,滿是憧憬,“你不知多少人夜裏做夢都想着他!”

王萦聽着,亦是感興趣,笑起來,忙跟着陳荞一道小跑去看。

林苑中,花樹扶疏,待得走到磚石鋪就的大道旁,只見幾十貴胄青年,似乎剛剛狩獵歸來,鮮衣怒馬,說着笑,神采飛揚。

陳荞帶着王萦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看着那邊,未幾,指向其中,“看!那黑馬上,玄衣朱緣者,就是六皇子。”

王萦定睛望去,待得看清那張臉,忽而愣住。

不待回神,她又看到正與六皇子說話那人,更是睜大了眼睛。那面容,那眉眼,還有周圍人向他行禮時的模樣……

陳荞以為她看呆了,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如何?六皇子……”

“六皇子身旁那男子……”王萦忙抓住她的手,結結巴巴,“那白衣男子……他是……”

“那是陛下!”陳荞看着她,未幾,恍然大悟,“是了,你還未見過陛下!”

王萦望着那邊,神色不定,只覺腦海一片空白。

這時,皇帝同旁人說完了話,與六皇子一道下馬。

王萦見侍衛往這邊開道,腦子忽而一醒,對陳荞說,“壽筵……壽筵興許要開始了,我等去宴上吧!”說着,便要走開。

陳荞卻拉着她,意猶未盡,“這麽早去做甚,陛下反正不會這麽快……”

正說着話,忽然,身旁一個聲音傳來,“這不是萦麽?”

王萦轉頭,又一怔。

石倩。

她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裏,後面跟着幾個女子,都是王萦識得的人。

“聽說你兄長如今又回長安了?”石倩妝扮得甚是精致,眉毛修得又長又細,面容更顯刻薄,“實乃可喜可賀。”

王萦面色一變。

還未說話,旁人卻搭腔,“若我未記錯,博士六百石。倩,你兄長是多少?千石可有?”

“聽說萦住在了建陽裏?那可不是甲第了。”

她們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滿是嘲諷。

“萦今日衣衫亦別致。”一人瞥着,掩袖而笑,“是弘農時興的麽?”

陳荞面色不定,本以為王萦脾性,定會怒起反唇相譏。可轉頭看去,卻見她不發一語,似魂不守舍。

“倩,”這時,何瑁急急過來,勸道,“你這是做甚!”

石倩掙開他的手,瞪他,“你幫我還是幫她?”

何瑁正待說話,身後忽而傳來一陣行禮之聲。

看去,卻見皇帝的儀仗已經開到近前。衆人一驚,連忙噤聲,退到兩旁,伏拜行禮。

皇帝剛剛在苑中騎了馬,正打算去更衣赴宴,忽而瞥見王萦,目光定了定。

她與旁人一樣,低頭拜着。

臉頰不住發熱,心咚咚地跳,卻不是害羞。

“萦女君何時來的?”皇帝的聲音忽而在頭頂響起。

王萦的心幾乎停住。

“禀陛下,”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方……嗯,方才來到。”

皇帝莞爾。

“莫貪玩誤了用膳。”他淡淡道,說罷,徑自往前而去。

莫貪玩……

莫貪玩……

莫貪玩……

那話音好似無窮無盡,一直到他走遠了,仍在王萦的腦子裏重複。

她茫然擡頭,站起身。世界似乎突然安靜,只見周圍人,包括陳荞、石倩、何瑁和那幾個女子,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看着她,目瞪口呆。

“萦,你……”陳荞面色不定,“陛下識得你……?”

王萦只覺仍身處幻境,要想的事情太多,卻不知從何想起。

“是……是吧……”她忍着心中的風雷齊鳴,望着皇帝離去的背影,讪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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