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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臺上的曲子一首接一首,來賞樂的人亦越來越多。

不斷有舊識前來見禮,戚氏與王璟笑容滿面,寒暄不停。

“萦怎還不回來?”待得空閑,戚氏問王缪。

王缪四下裏望了望:“我也不曉。”

陳氏道:“姑君放心好了,待得陛下駕臨,小姑必然也要回來。”

這時,不遠處忽而有了些喧嘩之聲。只見似乎來了十分尊貴之人,好些人圍過去見禮。

“那是何人?”戚氏問。

周浚望了望,答道,“哦,那是長垣侯與廣平侯父子?”

王璟離開長安日久,并不識得他們,問:“不知這二位君侯,是何來歷?”

周浚道:“長垣侯是今上外祖父,廣平侯是今上舅父。”

陳氏訝然:“一門兩侯?今上對外祖家這般恩寵?”

“今上祖父長輩,唯剩外祖,封侯奉養自在清理。”周浚道,“至于廣平侯,乃是因功而封。陛下當年平亂時,他随陛下征戰,得封此侯,今年又平匈奴,加封五千戶。”

衆人了然。

正說話間,喧嘩聲再起。卻見是一對夫婦,四五十模樣。丈夫笑容和氣,婦人則衣飾華美,舉止高貴。

“那是懷恩侯窦氏夫婦。”周浚道。

“懷恩侯?”陳氏道,“妾聽說過。陛下做皇子時,曾娶婦,一年而亡,便是這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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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浚和王缪相視一眼,讪讪然,“正是。”

****************

“那女子在何處?”杜玄應付了一圈衆人,問杜焘。

杜焘笑着與人作着揖,轉回頭來,神清氣定,“父親問哪個女子?”

杜玄瞪他一眼,将木杖杵地。

杜焘無奈,笑了笑,“父親忘了?她現下是女史,侍奉着王子與居次。王子居次未到,女史怎會到?”

杜玄胡子動了動,不甘心地哼一聲。

太史賈援從前與王兆相善,見戚氏和王璟來到,領着家眷過來見禮。故人相逢,分外熱情,兩家人互問安好。

賈援的長子娶了窦誠的侄女,與窦誠亦是相善。他望見窦誠夫婦往這邊散步過來,忙上前見禮,又熱心地向窦誠引見王璟,“君侯,這位便是先太傅之子,太學新任的王璟王博士。”

“哦?”窦誠和紀氏聽到這名字,皆愣了愣。

王璟忙行禮:“弘農王璟,拜見君侯與夫人!”

“原來是王博士。”窦誠還禮,神色卻略有些尴尬。

紀氏看着他,少頃,又看向他身後的王氏一家,面上的笑意漸漸收起。

“王博士可是當世之大才。”賈援笑道,“君侯不是好棋?王博士曾得嚴珅嚴博士指點,棋技甚高。”

紀氏聽着,冷冷笑了笑,道,“妾未聞有憑棋技而為博士者。”

衆人聞言,皆是一怔。

賈援忙道:“夫人誤會,王博士承太傅衣缽,學問淵博,通曉經典,建樹頗多,棋技不過其一。”

紀氏緩緩道:“王太傅之事,妾自然知曉。當年太子忤逆,太傅身為太子之師,受先帝責罰,以致罷官奪爵。妾還聞,博士家有位王女史,當年太傅欲以為太子婦。”說着,她看看王璟,似笑非笑,“可惜,世事難料。”

衆人面色皆是一變,狐疑相觑。

王璟沉下臉,拱手,“在下愚鈍,不知侯夫人此言何意?”

窦誠心知不好,瞪一眼紀氏,忙上前道,“博士,婦人今日……”

“夫人既說到先夫,妾有一言,不得不語。”一個聲音将窦誠的話打斷,衆人看去,卻是戚氏。

只 見她走上前來,一禮,看了看紀氏,正色道,“先夫不才,唯學識出衆,起于微末之身,跻身重臣之列猶。後因太子之事,見惡于先帝,此實言也。”說罷,卻看向 衆人,“然當年是非曲折,諸公當曉。太子不為先帝所喜,衆所周知,太子太傅一職空懸,無人敢當。而先夫忠直,勇而擔當,教導嗣君,雖不得聖意,但無愧于 心。妾猶記當年,先夫入獄,賈太史與朝中諸公奔走呼號,為先夫谏言求情,終得免罪。當年種種,妾每每思及,仍喟嘆感激。”

衆人聽得此言,神色皆欷歔。

“舉手之事,夫人何足挂齒。”賈援忙道。

“妾 雖婦人,卻識義理,太史不必過謙。”戚氏道,未幾,再看向紀氏,“至于小女将為太子妃之事,當年确有。小女适齡,采選入宮廷,才貌雙全,得帝後歡喜。如侯 夫人所言,世事難料。小女雖遠赴匈奴,卻不失其志,為女史輔佐公主,盡心盡力,備受贊賞。在妾看來,其德無愧于家門,亦無愧于朝廷,可傲然于世人之前!”

紀氏方才不過一時意氣,出言諷刺。懷恩侯府受皇帝厚待,紀氏平日與人交游,甚受追捧,聽慣了好話。豈料如今不過說人兩句,竟會這般當中頂撞,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滿是愠色,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窦誠知道此事是紀氏愚蠢,失禮于人,也下不來臺,尴尬不已。正不知如何化解,忽然,聽到身後有人道,“此處這般熱鬧!君侯,夫人,多日未見,不知可安好?””

看去,卻見長垣侯和廣平侯父子正踱過來,神采奕奕。

窦誠神色一松,忙作揖,“幸會公臺!”

衆人見得,亦紛紛行禮。

杜玄笑眯眯的,待到近前,看着窦誠,“君侯多日不見,無恙否?”

“在下無恙!”窦誠得了臺階,神色一松,忙道,“公臺近來身體可安好?”

“已無妨。”杜玄說着,往旁邊望了望,“怎不見侯女?”

窦誠面色一哂,答道,“小女身體不适,故而未至。”

杜玄颔首,又看向紀氏,莞爾,“夫人別來無恙?”

紀氏亦斂起神色,道,“多謝君侯,妾無恙。”說罷,行個禮,“妾尚有旁事,先行告退。”說罷,徑自走開。

窦誠見狀,雖惱她失禮,卻也無法,神色不自在地像杜玄及衆人告退一聲,追紀氏而去。

衆人暗自交換着眼神。

杜玄卻仍是笑容滿面,轉過來,看着王璟。

“想必這位,便是王博士。”

王璟有些受寵若驚,忙作揖,“正是,王璟拜見君侯。”

杜玄颔首,再看向戚氏,“這位,想必便是太傅府上的戚夫人。”

戚氏亦是詫異,看這老者和善,亦行禮。

“妾糊塗,”待得見過禮,戚氏訝道,“竟忘了何時見過君侯?”

杜玄擺手,笑道,“何須見過。你我親戚,便莫說許多客套。”

呃……?

戚氏訝然,與王璟等人相視,錯愕不已。

王缪和周浚讪讪對視。

杜焘不說話,在一旁苦笑。心想,陛下,我說了不可太早告知他啊……

“母親!”正在此時,王萦匆匆跑回來,氣喘籲籲。

衆人看去,神色一展。

“你去了何處?”陳氏忙拉住她,“看你,走得這般急,毛毛躁躁……”說着,她對王萦使着眼色,示意杜玄那邊,壓低聲音,“那是陛下外祖家的長垣侯與廣平侯,莫失禮!”

王萦卻顧不得許多,急着上前對戚氏道,“母親,我有話說!”

“有甚話,稍後再說,未見君侯在前!”戚氏瞪她一眼,說罷,露出笑意,忙對杜玄道,“小女失禮,君侯勿怪!”

杜玄看着王萦,颔首而笑,并無異色。

戚氏接着訝道:“方才君侯所言親戚,未知……”

話沒說完,忽然聽得樂聲大作,人群喧嘩。看去,只見儀仗俨然,竟似乎是皇帝駕到的排場。

“是陛下!”賈援望着,欣喜道,“往這邊來了!”

戚氏與王璟等人皆神色一整,在望,果然,人群往兩邊分開,儀仗往這邊而來,王氏衆人正打算像旁人那樣站到路邊候駕,忽然,看清了儀仗簇擁的那人,愣住。

“那是……”戚氏睜大眼睛,以為自己花了眼,忙看向王璟,“伯鈞,那是……”

卻見王璟和陳氏亦是一臉不可置信,目瞪口呆,相觑不得解,又看向周圍。

王萦哭笑不得:“我方才便要說此事,你們都不肯聽!母親,劉公子……劉公子就是陛下!”

戚氏等人皆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杜玄見狀,高興地撫須而笑,“夫人,老叟早說,我等是親戚!”

杜焘哂然,忙将他扶回來,無奈道,“父親就莫添亂了!”

“母親!”王缪忙上前對戚氏道,“母親,陛下過來了,還是先見陛下吧。”

戚氏回神,望去,卻見儀仗果然已到近前,周圍紛紛伏拜。

王氏衆人亦連忙伏拜行禮。

皇帝教衆人免禮,問候杜玄之後,看到戚氏,上前親自将她扶起。

“多日不見,夫人無恙否?”他溫聲道。

戚氏望着皇帝,仍是不知所措,“老婦……老婦……”

皇帝莞爾,攙着戚氏,轉頭向滿是詫異之色的衆人道,“王太傅亦乃朕先師,朕每每思及太傅教導之情,皆感念不已。今夫人臨筵,得見夫人,朕之幸也。”

衆人皆了然,紛紛稱道。

皇帝笑吟吟,又看向仍面色不定的戚氏,“筵席時辰未知,朕看今日天氣甚佳,欲與夫人且往苑中游覽,未知夫人之意?”

戚氏看他溫和有禮,與從前在弘農所見并無二致,雖心中仍惶恐,卻已經安定許多。

“老婦幸甚。”她忙禮道。

皇帝颔首,扶着她,順着蓮池邊的溪流踱步而去。

王璟與陳氏面面相觑,仍是錯愕,周浚和王缪催促着,才連忙跟上。

王萦走在戚氏身後,左瞅瞅,右瞅瞅,見許多人看着這邊,心撲撲地跳。一想到皇帝與自己家中的事,心底就又緊張又興奮,恍惚不已。正神游,忽然,目光與旁邊的六皇子相遇。

四目相對,他也看着她,片刻,轉回頭去,面無表情。

王萦不禁又想起幾日前的事,面上一赧,隐隐燒熱。

沒想到,自己真的得罪了一位貴人。

可也不能全怪她啊。心裏嘀咕,她怎會知曉他是六皇子呢?他臉上又不曾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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