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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學院。
被柳清言早早從床上叫醒的程穆之有些迷迷糊糊地靠在自己二哥身上,悶悶道,“二皇兄,豐先生來了你再叫我,我再睡會兒,昨日抄《鑒訓》熬了好久……”說話間聲音漸漸低下去,程穆行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太子三弟弟,再瞧了瞧扒着自己腿的老七老八,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一會兒,在外頭把風的老四便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先生來了!先生來了!”扒着程穆行腿的老七老八立時作鳥獸狀散開,靠在他身上的程穆之眼睛還未完全睜開,卻已經坐直了身子滿口“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地念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提醒,先生就已經走到了他桌前,語氣平靜,“昨日我原來教了太子殿下這麽些東西嗎?殿下何不給大家将這《千字文》從頭至尾背誦一遍,也好讓其他皇子們知道,殿下博學至此啊!”
程穆之一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看了看豐先生的臉色,幹脆繼續下去,反正自己昨天也剛剛背過,“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孤陋寡聞,愚蒙等诮,謂語助者,焉哉乎也。先生,背完了!”
豐先生此時臉色黑得發青,然而卻也無話可說,只好點點頭,勉強笑道,“殿下當真博學……老朽不才,已是無法繼續教導您的學業!”說完,也不管其他皇子,摔了袖子便要走。
程穆之撇了撇嘴,“切,定是又去找父皇講我有多不服管教了,一旬總要有個兩三次,這老頭子……”旁邊的程穆行打斷他,“穆之,你……就不能壓着點性子!這一下,等父皇下了朝你又該去尚書房挨訓,父皇還不知要怎麽罰你,昨日剛抄完《鑒訓》,也該長點記性!還是說你的《鑒訓》又是那個伴讀給你抄的?”
程穆之只當沒聽見,轉移話題來了一句,“二皇兄你束發禮前幾日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父皇怎麽不讓你去朝堂,還讓你和我們待在太學院?”程穆行皺了皺眉頭,“父皇聖意我們又如何可知,之前父皇也與我說過這一事,我聽政這麽久,根本無意于此,父皇應該也瞧出來了,且等父皇安排吧……”
閑話沒說了幾句,豐先生倒是又回來了,朝着程穆之一拱手,“殿下,皇上讓您去尚書房候着呢!”程穆之只當沒看見這老頭眼裏得意的意思,這麽大歲數還每天和他計較,“多謝先生,本宮這就去。”
說完看也不看他,掉頭就走。那豐先生直起腰,咳了兩聲,“今日該學《周禮》裏面的《禮記》篇,還請各位皇子殿下将書……”程穆行有些擔心地看着程穆澤離開,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程穆之到尚書房,恒德帝已經下朝了好一會兒,蘇文全在外間等他,見他來了,向他行了個禮,道,“皇上在裏頭等着太子殿下呢。”程穆之點點頭,估摸着恒德帝一會兒要檢查自己昨日抄的東西,便把一直放在懷裏的《鑒訓》抄稿拿了出來。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金安。”低頭行禮,擡頭卻見恒德帝身後站着大皇子程穆澤,心下有些不好的預感,這人下了朝不回自己的府裏,在這裏又做什麽?恒德帝半閉着眼,擡手示意他免禮,“太子啊,這個月豐先生已經第四次來朕這裏了,你為何屢教不改?還是說你自恃學識淵博,朕給你請的先生,教得了其他所有皇子,唯獨教不了你?”
“兒臣惶恐,從未這樣想過,只是那……”程穆之早知會是這樣一番說辭,剛要将前幾次的理由搬出來再說一次,卻被打斷,“你手裏拿的可是昨日抄好的《鑒訓》?拿過來,朕瞧瞧你這些道理每日都抄,都抄了些什麽!”
程穆之遞過去,恒德帝卻将那抄稿轉頭給了程穆澤,“老大,你不是跟過來想看看太子的字嗎?便替朕查查太子的《鑒訓》抄的如何吧。”
“是。”程穆澤拿過他的抄稿,當真細細地看起來,順帶朝他笑了笑,“早就知道太子的字寫得好,今日特意跟在父皇後面想來看看。”“大皇兄謬贊了。”程穆之此時已隐約猜到程穆澤的目的,也不再多說什麽。反正阿言模仿自己的字跡也不是一次兩次,外人早就看不出來了,就算你知道不是我自己抄的,你也沒有什麽好說的。想到這裏,內心對自家伴讀的喜愛不禁又添了些。
果不其然,程穆澤拿起其中的一份,對着他笑了笑,向恒德帝說道,“父皇,太子的字果然好看,兒臣還需多向太子請教請教。”說完頓了一頓,“只是作為皇兄,免不了多嘴一句,太子殿下《鑒訓》抄了這麽久,道理早該知曉,怎麽還是整日裏頭頂撞先生呢?太子弟弟也該走心些才是。”
恒德帝放下手中的茶,眉頭皺了皺,“太子啊,老大說得倒也沒錯,僅僅是抄,卻不往心裏記可怎麽行,朕一直念着你母後去得早,舍不得罰你,可你卻總也不讓朕省心!身為太子,理當起表率作用才是,朕這次其他的便也不罰你什麽,你自己去祠室跪三個時辰,好好反省反省!”
程穆之也不作辯解,“兒臣知道。”
只是想着自家伴讀還在等自己回去用午膳就有些無奈,阿言又該擔心自己了。至于罰跪,不是早就跪習慣了嗎?
一旁的程穆澤此時倒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卻也不是為自己求情,“父皇,兒臣願意陪太子一起去祠室,也想與太子談談心。”恒德帝一副甚是欣慰的樣子,“那你便和他一起去吧,好好與他說說。朕對你甚是放心。”
程穆之心中嗤笑一聲,過去與他談心?怕不是過去看着他要實打實地跪上三個時辰吧,可卻不得不做出兄友弟恭的樣子出來,“多謝大皇兄好意。”他可不想再多生事端來耽誤自己回去見阿言的時間,再者說了,趁此機會徹底擺脫了那個豐老頭子,也不失為一個好借口,惠山遠那個糟老頭都比他好。
此時正往尚書房走過來的右相突然背後一陣冷汗,按計劃是該給太子殿下去求情,至于這老師,突然就不想當了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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