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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德帝讓程穆之去祠室罰跪,說得好聽點是祠室,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廢棄已久的破爛屋子,大周歷朝的先祖牌位都不會設在宮內,而是在盛京外的郊野處有專門的宗廟,此時還是白晝,然而這祠室裏仍然很是陰暗。

簡陋的祠室裏連個蒲團都沒有,程穆之卻熟門熟路找到放在供桌下面的墊子,拉出來往上面一跪,也懶得和程穆澤廢話,眼睛睜着直視前方貌似反省的樣子,心裏卻是在想回去又該如何跟阿言解釋今天被罰的原因,想來想去,有些煩了,身上都帶着傷了,阿言還狠得下心教訓自己嗎?

程穆澤跟過來本來是想說兩句風涼話,卻沒料到這太子弟弟壓根不搭理他,讨了個沒趣,安靜了好一會兒只得自己開口道,“太子前些日子膝蓋上的傷可好了些?這麽隔三差五的挨罰,也不怕落下病根。”

“多謝大皇兄關心,本宮挺好,恢複得也挺快,今日也是拖了您的福才又有了這麽一個反省的好機會,真是讓大皇兄操心了。”程穆之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嘴裏絲毫不留情面的怼回去。

“你!……太子弟弟就好好在祠室裏反省吧,本殿也是出于好心才想來勸勸你,你也該知道你并不受父皇喜愛,這太子的位置還不是因為你那……”死得早的母親幾個字沒有說出來便被程穆之的眼神吓得硬生生吞了回去。程穆之看着他涼涼一笑,“大皇兄說話也不注意着些,正式入朝也一年多了,果然是一直不見長啊,本宮的位置怎麽來的,可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東西,這些話,倒也不怕隔牆有耳。”說完還是朝着他笑,臉色卻有些陰森森的,“這祠室我呆慣了,畢竟母後在這,大皇兄怕是第一次來吧,別等會再撞見什麽,吓着自己。”

程穆澤心裏一驚,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眼神有些發虛,“呵……本殿出于好心才想過來陪着你,既如此,你便一個人在這跪着吧,可別想着提前走,本殿會讓人過來看着你的!”說完再不敢看他一眼,拔腿就走。

程穆之不再理他,掉過頭去開始心裏默念前些日子看了的兵法,該是到“暗度陳倉”了吧……

卻說此時尚書房裏頭,右相惠山遠已是在裏頭待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了。雖說是按計劃将程穆之這個“不聽勸教,頂撞師長”的棘手學生給要過來,卻也不好由自己主動提出,免得恒德帝再疑心他與太子結黨營私,多生禍端。只好繞來繞去地往這個話題靠。

“皇上,恕老臣多嘴,只是近日裏大臣們私下總也會在一起說起兩句,按理來說二皇子束發禮已過理應入朝,怎麽還在太學院裏頭?”恒德帝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這事 ,“老二的志向不在朝堂政事上面,朕想着再過一個月鎮守西邊的韓将軍回來,便讓他和韓将軍一起,去軍營裏頭磨磨性子。”

“皇上……”惠山遠欲言又止,這恒德帝倒也當真舍得自己的兒子,還是說就這麽着急要把太子身邊親近之人早早地就趕走?“讓二皇子去軍營裏磨磨性子也好,只是這駐守西邊的陣地環境實在艱苦,皇上何不先讓二皇子先帶帶近衛軍來練練手?也好有個承接的時間。”思慮一會兒,惠山遠開口勸道。

誰料恒德帝擺擺手直接否定了他的建議,“朕自己的孩子有多大能耐朕自己知道,韓将軍又有着多年帶兵的經驗,老二去西邊是去長見識,在盛京帶近衛軍,不如直接去西邊。”

惠山遠當下也無話可說,只是想想西邊黃沙滿天飛的環境,再想想三年難得一歸的韓将軍,在心裏重重嘆了口氣,二皇子這一去,幾時能歸?心下還在思量如何能替程穆之求情,卻聽見恒德帝主動開口道,“右相,你當年是以狀元的身份入朝為官的吧?想來學識也不會差,朕想讓你帶着太子,他在太學院就沒少惹事端,一點都不讓朕省心!”

惠山遠心裏一喜,面上仍然不動聲色道,“老臣疏于學業多年,恐怕難以擔此重任,太子殿下的功課,老臣怕是擔當不起,還請皇上……”

“愛卿何出此言啊?朕知道你與太子有些不對付,但也正因如此,朕才能放心将他交到你手裏,你對他,無私情可言,要求自然也嚴格,何況朕瞧着他也的确對你還有幾分敬畏,你就不要推辭了吧!作為臣子替朕分憂,可是你的分內之事啊。”恒德帝還是直接打斷,說罷,有些疲累的擺擺手讓他退下,“這件事就這麽定了吧,朕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是,臣告退。”惠山遠躬身退下,心裏不可謂不驚訝,原以為事情會很難辦,卻沒想到是恒德帝自己将這事提了出來,不過也正好省去許多口舌,至于他與太子不對付這件事,明眼人倒也都看得出來,那個小崽子哪次見到自己不得貧兩句嘴,不挨罵就渾身難受。

他也不往祠室去,求情這事兒本來就是後話,幫他從豐古董那裏要過來才是正經事,現在事成,就讓他再好好跪一會兒,再說了,這小崽子不還指望着這點傷回去找自家伴讀心疼呢嗎?順帶也算成全他。

此時東宮門外,柳清言已經等了将近兩個時辰,早就過了太學院下學的時候,聽政也該回來了,卻還是不見人影,柳清言不免有些焦躁。按規矩未過十二個時辰是不準派近侍進宮去尋的,且跟過去的高展也只能在宮外的偏門等着,此時高展也還未回,難不成穆之在宮裏又挨了罰?還是說自己替他抄的《鑒訓》被看出來了?柳清言手攥得緊緊的,擔心的表情全部落入旁邊高進的眼中。

高進也有些心疼這小伴讀,畢竟只有十一歲的年級,整日被個愛闖禍的自家太子殿下給禍害着,想了想開口勸道:“柳小先生不如先去用午膳吧,您在這也等了不小時候了,殿下估摸着等會就該回來了。您回頭把自己餓着,奴才們又該挨殿下的罵了。”

“高公公您再把午膳熱一熱,我還是等殿下回來一起用,您別擔心我,我不餓。”柳清言頭也不回,還是伸長了脖子在看前頭。

前方馬蹄踏起一陣灰塵,柳清言心裏歡喜,卻見馬車到了門口,下來的不是程穆之而是程穆行,只得強打起精神有些失落地向他行禮,“臣參見二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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