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暗翎的來源,說起來還是個意外……不過也多虧了惠山遠的主意。”
“右相?”柳清言有些奇怪,這件事情和右相又有什麽關系?
“阿言,還記得前兩年的旱災嗎?這裏頭最早的一批人都是當時被救下來的孩子,當年負責此事的左相把赈災的官銀私吞了一半,等惠山遠再要到權要去幹涉此事時,災民已經被他處理了不少,惠山遠私下打點了不少關系才救出來一些,這件事情左相又做得隐蔽,父皇更是懶得去管災民的死活,上面不查,下面不管……”
之後的話程穆之不說柳清言也知道,所以就把剩下的災民集中起來,算是一種變相的參軍來養活自己和家人,然後就這樣發展起來了嗎?那左相當年做的事就那樣算了?草菅人命……多少條?柳清言不敢去細想,內心一陣惡寒。
程穆之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慰地拍了他兩下,“放心,左相的事情絕不會就這樣算了的。畢竟他身上背着那麽多條人命,只是當年官官相護證據難尋,他在朝中的關系又盤根錯節……所以此時還動不了他。”
“臣知道,殿下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柳清言掙脫開他的手,又問道:“殿下,支撐暗翎需要大批的銀子,您是從哪裏……”
“林安佑一直在做生意,我給了他一些人脈和本錢,他自己在這方面天賦倒是極佳。暗翎現在招收的人基本都是孤兒,用錢的地方或許會更多,但是林安佑卻再沒和我提起過錢的事情,我就知道他應該是打點的過來的。”
“那……”柳清言還想再問些什麽,卻被程穆之打斷,“阿言,暗翎的事就別再問了,這兩天總歸要在這裏住下,說的時候可多着呢,逛了這麽久,肚子餓嗎?我去叫剛剛看到的那個人過來給你做菜,他的手藝可比禦廚還好呢!”說完拉着他就要往那邊去,柳清言卻站着沒動。
程穆之停下來看他,只見他的臉色有些奇怪,雖說他板着一張小臉是常态,可是今天卻有些其他的感情在裏頭,程穆之耐着性子等他說出自己想說的,柳清言也是猶豫了許久,才道:“殿下,臣希望暗翎……永遠都沒有派上用場的那一天。”
說出來他又怕程穆之生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臉色,卻見程穆之朝他笑了笑,臉色平靜,“我也希望如此,畢竟死士用上的那一天,一定不會是因為什麽好事而用上的。”
柳清言見程穆之并沒有誤解自己的意思,心裏終于放下心來,“殿下,咱們去用膳吧。”
程穆之看着他,心裏頭苦意卻漫開來,何曾想要用上,可是,身處絕境之中的時候,與自己的兄弟兵戎相見,再不願,也不能甘為魚肉而俎啊……阿言,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過想我一生平安就好,我又如何不是呢?只是這大周的天下以後要是落在程穆澤的手裏,可還有活路?身為太子,不可不有這些顧慮,若是海清河晏的盛世,我寧願把這太子的位置讓出去,與你浪跡天涯也好過在宮裏争權奪勢。
高玄将馬拴好,又在馬棚裏放了些草料,把馬車裏的東西仔仔細細地收拾停當,才對着身後的人說了一句:“回前面去吃飯吧。”林安佑在這裏等他半天可不是為了聽他說這個的,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笑問道:“我剛剛問你的話你可還沒回答呢,今晚還一起睡嗎?”
高玄掙開他的鉗制,冷淡地說了一句:“不了,要喝酒也明日再喝吧,你今天剛從平陽趕回來,也應該很累吧,今日好好休息,有什麽話要聊都明日再說,還是說你明天又要走了?”
林安佑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道:“可不就是嗎?平陽那邊的生意才剛剛起步,我還得過去盯着呢……”回答他的是高玄漸漸遠去的身影和飄在空氣中的一句話:“那你就快些回去休息,明日還得趕路。”
林安佑停在原地咂舌,原本以為說明日要走他今日會多陪陪自己,然後明天再用自己舍不得他的理由留下來,怎麽一點不心疼自己走得還更快了?怎麽說也不應該啊,難不成是哪裏出錯了?林安佑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又犯什麽其他的事兒惹着了高玄,要不怎麽這次回來他理都不理自己?
林安佑自己的猜想的确不錯,他是在其他事情上惹着高玄了,平陽那邊,他開寺庫酒樓都無所謂,章臺也罷,居然連南風館也要去碰。高玄知道林安佑好男風,又聽其他的手下說了些林安佑在南風館裏頭招惹不少小倌春心暗湧的事,這一口猛醋吃得沒名沒分,他自己又是個死悶騷,再加上兩個人到現在還隔着層窗戶紙,高玄一時之間看到林安佑就條件反射的要躲開。
卻說這邊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些不清不楚,那邊的程穆之倒是真一副溫水煮青蛙的意思了,反正孩子還小,又跑不了,來日方長。
今天的這個廚子擅長南方菜,做飯口味偏甜,卻正好對了柳清言的胃口,柳清言吃東西其實一向重口,只不過他的重口是逮着甜的就不放,今日的菜又正好都是他愛吃的,比起前一日在這足足多吃了半碗米飯。程穆之看着很是欣慰,一副父親帶着兒子的錯覺讓他頗有成就感。
這兩天待在暗翎這邊,程穆之比起之前在東宮裏要放松不少,柳清言也被他帶着沒有平日裏那樣嚴肅,好歹不會再總讓他去複習功課,倒是自己經常跑去梅花樁那裏玩,雖然他自己也站不了多久,然而卻格外的有毅力,一閑下來就往那邊跑,那邊幾個人都已經和他熟悉了起來,見着也總笑眯眯地打聲招呼,稱一句“柳小先生好。”
還有幾個門客,聽說他就是那個傳言中的盛京奇才,也不時地過來找他讨論些問題,偶爾有不服氣的,來找他做辯論的,也被他的口才和強大的邏輯能力給說的服服帖帖,甘拜下風。程穆之看着柳清言在這玩得開心,臉上也終于不再是故作老成的樣子,便想着幹脆在這裏住到自己傷好為止,卻被高進的一封信給叫回了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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