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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深沒到過這樣的KTV,一方小小的門口,招牌挂在門上,早就被日光浸潤成暗紅色,上了黃漆的“KTV”三個字母褪色的厲害,門邊就是垃圾桶,樓梯每一個角落都是黑乎乎一片,和扶手一樣帶着油星。
陸深還沒上到KTV所在的二樓,就能聽到劣質音響和不隔音的包房裏傳出來的各種音調的歌曲,他皺了皺眉,抿嘴踏上最後一節臺階。
止迎是陸深剛上高中的表妹,最近迷上了一個小混混,整天跟在人家後面跑,今天陸深奉姑媽的命來找又逃學出來的止迎表妹。
剛踏進這個KTV,正對着一張不大的收銀臺,收銀臺上站着的小妹看到陸深時眼睛亮了亮,用不标準的普通話問:
“帥哥要開包廂?”
陸深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轉身朝KTV內部走去。
KTV的走廊很窄,地上鋪了一層地毯,大概從開業的時候就鋪上了,已經看不清花紋,頭頂的燈是暖黃色的,但是很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每個包廂的門上都鑲了一塊不大的玻璃,陸深一個一個包廂看,讓他覺得自己像是高中時期檢查紀律的教導主任。
陸深看下去四五個包廂,都沒有止迎的影子,前面一個包廂的客人剛走,服務員正在收拾東西。
有一個在裏面掃地,還有一個站在門口推着車,車裏放着杯子和垃圾。陸深随意掃了一眼就走了過去,接着腳步頓了頓,不可置信的回過頭。
在包廂裏彎着腰掃地的那個人,那個側臉,是刻在陸深的心髒深處那樣的熟悉。
陸深失言了有好幾秒,他感受着自己內心的震蕩,站在那裏像電線杆一樣一動不動,眼神死死黏在那個人身上,看着他起身,把垃圾倒進門口的車裏,收起清潔用具,和門口的服務生一起朝裏走去。
兩人像是沒有看到門口開外一點,站得筆直的高大的陸深一樣。
陸深嗓子裏仿佛堵了東西,他艱澀的、緩慢的讓那三個字從腦海深處到了嘴邊,等那兩個人走了五米開外,他才把那個四年來再也沒有喊過的名字重新說了出來:
“紀青蟬。”
聲音不大,但足夠那兩個人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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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服務員停了步子,拉住還在往前走的人,回過頭,疑惑的盯着不遠處一臉複雜的男人,那男人眼神像是要把自己身邊的人灼穿。
那個被拉住的服務員歪了歪頭,聽到右邊的小賈道:
“蟬哥,那人是不是在叫你?”
陸深看着那個人放下手裏的掃把,接着慢慢轉過身。
陸深覺得這個對視好像有一世紀那麽長,又仿佛只有幾秒那麽短,他看到紀青蟬眼裏先是迷茫,接着怔住,最後溢滿慌張的躲避,紀青蟬回過頭,拉住小賈,聲音含着啞:
“走,走,交班了。”
小賈疑惑的看了看陸深,又轉頭看紀青蟬,不明所以的聳肩,推着車繼續朝前走。
兩人推着東西放到後勤處,其實就是一個不大的掃把間,整理了垃圾裝袋,小賈古怪的看了眼紀青蟬:
“蟬哥,那人跟着我們過來了。”
紀青蟬捏着垃圾袋的手頓了頓,他抿嘴,淡色的嘴唇比剛剛更白,他低着頭道:
“垃圾,我扔,你,回去吧。”
小賈哦了一聲,出去的時候打量了一下在門口定定站着的男人,估測不是什麽壞人,才走。
紀青蟬把制服換下,換上自己的衣服,重新拎起黑色的垃圾袋,準備從員工通道出去,但剛走出後勤處就被拉住了手臂。
“紀青蟬。”
陸深抓着人不放,又喊了一聲。
被拉住的人嘆了口氣,聲音還是和剛剛一樣帶着沙啞,有些有氣無力道:
“放開。”
陸深怎麽可能放,紀青蟬的手臂都被他捏得泛紅,陸深的表情不似剛剛那麽凝重,而是慢慢帶上些狂喜和激動,他根本不想聽紀青蟬說了什麽,只緊緊攥着人就朝門口走,紀青蟬開始反抗,他把手臂朝自己這邊彎,使了力想甩開陸深。
“走大門,扣錢。”
紀青蟬聲音帶着急促道。
陸深停了步子,眼裏溢出些怒氣,他咬了咬牙:
“好,我跟你走員工通道。”
紀青蟬擡起頭,眼裏依舊沒什麽情緒:
“你是客人,不能走。”
“員工家屬能不能走?”
這句話如陸深願的讓紀青蟬的表情有了些許破碎,他怔了片刻,沒有再說話,也不管陸深是不是跟着,兀自走向員工通道。
員工通道出來就是一個垃圾站,紀青蟬把手裏的垃圾扔到垃圾堆上,朝自己的電瓶車走去,陸深在後面跟着,直到紀青蟬給自己的車開了鎖,陸深才再次開口:
“你都在哪裏?”
“我聯系不到你。”
紀青蟬握着車把的手頓了頓,他看向陸深,淺褐色的瞳孔看着人時有種涼薄的意味,陸深從最開始就喜歡這麽被紀青蟬盯着,不管他眼裏是什麽情緒。
半晌,紀青蟬轉了視線,坐上電瓶車,他說:
“我一直在這裏。”
只是你找不到而已。
陸深按着紀青蟬的車,他有些急,不知道現在可以說些什麽,下一秒,他擡起腿,一下子跨到紀青蟬電瓶車的後座上:
“帶我一段路吧。”
紀青蟬回過頭看他,陸深朝他淡淡的笑了下,眉眼長開的樣子比當年要更傾國傾城,紀青蟬眨了下眼睛,回過頭,擰了油門。
紀青蟬帶着頭盔,陸深現在說什麽他也聽不清,陸深覺得仿佛在做夢一樣,四年裏他不停在找人,紀青蟬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而現在,他居然就坐在紀青蟬的後面,被人載着,陸深伸出手,慢慢環上紀青蟬的腰。
“呲…”
電瓶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紀青蟬像觸了電般從車上下來,也不管後座上的陸深會不會摔,還好陸深腿長,坐在上面駕着車子。
“你回去。”
紀青蟬看着表情不是很好的陸深道,陸深目光灼灼的盯着紀青蟬,咬了咬牙,他從電瓶車上下來,把撐子撐好,兩三步走到剛剛一蹦三尺遠的紀青蟬邊上,伸手狠狠攥緊了他的衣服,一下子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陸深憤怒而灼熱的呼吸打在紀青蟬臉上,他壓制着自己的嗓音,咬牙切齒道:
“紀青蟬!”
紀青蟬眼裏帶上點悲傷,就那麽被攥着盯着陸深:
“我們,早就結束了。”
“你現在,找我,沒必要。”
陸深被紀青蟬這兩句話激得完全沒法理智,他一把抱住紀青蟬,另一只手扣住人的下巴,狠狠吻住紀青蟬淡色的薄唇。
紀青蟬被他親的滿臉通紅,不是羞的,是憤怒的,還有無法呼吸而上頭的氣血,紀青蟬終于有了點當年的神色,陸深松開他時他眼裏湧動着深切的陰霾,他陰狠的盯着陸深,緊緊咬着牙,手攥得生緊。
陸深的嘴被紀青蟬咬破,嘴角帶着暗紅的血色,看着紀青蟬的樣子咧開嘴呵呵的笑了,他看着紀青蟬的臉,湊近:
“恨我是不是?我強迫你了是不是?來報仇,我住哪裏你知道的,來,用刀子捅也好放火燒也好,不是你慣用的手段麽?我等你,随便你怎麽報仇。”
紀青蟬聽完陸深的一段話,繃緊的身體倏然松開,他眨了兩下眼,那些憤怒和陰暗在一秒內消失,他轉過身,走到自己的電瓶車邊,重新戴好頭盔,沒有再看陸深一眼,擰開油門開走。
陸深眼睛瞪得發紅,他向前追了兩步,被氣到控制不住的發抖,他媽的紀青蟬,你別想再躲了。
紀青蟬就是有那樣的本事,從五年前開始,就能把陸深氣得想掐死他。每次陸深跳腳的時候紀青蟬總是在邊上一臉無辜,還安慰他氣大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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