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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世界中的妖魔鬼怪, 是被打擊得太有自知之明了，簡直可以說是毫無自尊，徹底的自卑了。

封仙榜說得那麽明白了——“生靈”啊！沒說是人啊！當然，鬼不算是“生”靈, 可他們就沒聽說現階段上榜的都是死了的修士嗎？

蕭起都想對他們咆哮：你們可有點上進心吧！

他們倒是也出手搶奪玉牌了, 可要麽是出于自暴自棄的嫉妒, 覺得少一塊玉牌，未來就能阻擋一個正道修士飛升。要麽是覺得玉牌畢竟是仙家之物，他們不能用玉牌飛升，可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能研究出玉牌其它的使用方法。

本來設定就是有善官、有惡官，有人官，還得有獸、鬼，現在那些收進來的人族惡魂，都是單純的壞, 就是拿來湊數的, 之後都要被頂掉的。可要讓這些邪魔外道自己反應過來……從目前的的形勢來看，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

玉玺的虛影在蕭起手中出現, 他雙手握住玉玺, 沉吟片刻，玉玺鎏光閃爍着在他手中轉動了起來。

某些事, 要提前發動了。

與此同時，那孤孤單單只挂了十幾個針尖大小名字的封仙榜前，出現了水波流淌般的動靜，待看不見的水波重新平靜下來, 封仙榜的前方，懸空顯現出了一行金字——生靈者，生有靈智者也。被生靈銘記于心，日夜禱念之生靈，皆可上榜。

各大小宗門都在封仙榜下頭安排了人手，這兩句話一出來，立刻傳遍修真界。

其餘妖魔鬼怪，慢了一步，自然也知道了這兩句話。

某個遍布鐘乳的地洞中，一群奇形怪狀的小妖怪聽了上座大妖怪的話，頓時都嗷嗷亂叫起來。

“啥？這意思……不只是讓人修登仙的？”一只大嘴巴妖怪看着玉牌，舔了舔嘴唇，滿目貪婪。

“可、可是我們這些妖怪如何讓凡人記挂我們，念我們的好啊？”一個坐在角落裏裹着灰撲撲布料的小妖細聲細氣道。

“還要去讨好凡人？！俺不幹！”一只明擺着是野豬成精的大妖怪，哼哧哼哧的啃着……豬蹄？大搖其頭。

“蠢豬！都說了有靈智者就包括在內~”罵妖怪的乃是這洞裏相貌最俊俏的一個，他還有兩條尾巴收不回去的，聲音也是妖妖嬈嬈媚意十足的，偏不讓人覺得娘，而是耳根都酥了。是狐貍精無疑了，還是男的。

那被罵的豬妖非但不惱，反而對着狐貍精露出口水橫流的真·豬哥臉。

狐貍精白了豬妖一眼，鬧得豬妖哼哧哼哧半天，不過狐貍精再沒看豬妖，而是看向了上座的大王：“大王~~這次可是我們的機會~”

“本王也知道是機會，但我們妖族如何用得上啊。”這位大王長着顆老虎腦袋，兩顆獠牙呲出來，直接長到胸口。身體雖然是人身，但健壯到扭曲，一塊一塊的肌肉仿佛鋼澆鐵鑄的一半，野豬精要是跟他站一塊就是大人和學齡前孩子的區別。

狐貍精嬌笑一聲：“大王勿憂~一則，咱們妖怪一樣是開智的生靈，大王麾下妖族無數，沒必要非得找人去啊~二則，銘記、禱念，這也沒說到底是好，是壞啊~我聽聞，那封仙榜上分了金名與黑名，上榜的人修也是有好有壞~咱們不去争那個好的，有壞掉也就夠了。其實呀~凡人都是賤皮子，對他們好的不會記住，對他們壞的卻會日日念叨呢~”

虎妖一尋思，頓時大喜，一把将狐貍精抓了起來，摟在懷中溫存——狐貍精身姿苗條，只有虎王的一截小臂大小，虎王抓着他，就跟抓着個娃娃似的。這種體型差距，也不知道這大王和愛妃私底下是如何相♂好的。

“總歸還是要凡人的，畢竟我妖族開了靈智的實在是太少。可恨那些凡人，明明無用無能者多如雜草，偏偏生來便有靈智！”虎妖說着說着又惱了，沒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摟着狐貍精的手倒是依然溫柔，“可是……我等偷偷摸摸在此處過活倒是無妨，若是在人界招搖，怕是會引來大修士。”

狐貍精眼珠子一轉，道：“其實……我倒覺得這乃是互惠互利之事~”

“哦？”

“大王~人修那邊本來就是為了成仙無所不用其極的，咱們跟他們說好了，咱們去搗亂，他們去救，可不就是互惠互利嗎？”

“啊哈！果然是我的好乖乖！”虎妖大喜，捧着狐貍精一通亂親。

狐貍精看下頭的妖怪們一臉的不以為然，又道：“而且，咱們去幫着那些人族修士做戲，也不能白幹，這一來一回的總能順手帶回來些東西~”

他這話一說，衆妖怪才一起歡呼起來——作為超級有自知之明的妖怪，成仙得道是神馬？能吃嗎？還是能吃的比較重要。

妖怪如此，其餘魔、鬼，或者雜七雜八的各種邪魔外道的情況也大致相同。

封仙榜标出來的這句話，本來對正道修士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他們已經差不多摸索出來的。他們不确定的，是那個度。

那些各大世家做管事的低階修士最近可是倒了大黴，這些與凡人親自接觸的管事，上榜率果然遠遠高于從小一心修行的純修士——都是人命得出來的概率啊。

結果就有低階修士幹脆跑到凡人聚居之地，先是虐殺十幾人，繼而報上自己的性命，然後自殺，以此登榜。而且還真的陸續有人成了，由此“捷徑”，封仙榜上的黑名短時間內增加了幾十個。

就是登榜的依舊沒有妖魔鬼怪，能在正道大興的時候活出個樣子的外道，都深知“狗能保命”這一神技……

當黑名的數量達到五十的時候，在第一條“生靈者，生有靈智者也。被生靈銘記于心，日夜禱念之生靈，皆可上榜。”的旁邊，又多了兩行字“金名為仙榜，黑名為魔榜”、“同等修為，上榜之人數量有限，然功德/孽債更高者，可替代先上榜之名功德/孽債低者”。

這可是封仙榜啊！魔也能上榜卻也石錘了。

關于黑名的解釋，說是給了其他修士一顆定心丸。

可這兩句話，卻給了衆多正道修士潑了兩盆冷水。

那些被黑名成功者弄得頭腦發熱的修士，先冷靜了下來。他們就算是想上榜，也得想清楚了，轉去成魔到底值得不值得。

——雖然飛升了不管是修哪條道的修士就沒有回來的，但不妨礙大世界的人對上界産生了各種各樣的幻想。比如仙界，比如魔神界。仙界這種正道修士的聚集地，就算飛升的仙人也分三六九等，但低等的小仙也能存活。魔神界就不一樣的，即便大家都是飛升的，可大魔也經常吞噬小魔。他們這樣借助封仙榜之功飛升的，必定是最低等的小喽啰，進去就被大魔當零嘴的。

這些當然都只是修士們根據大世界的修真者與其餘修士的作為，做出的幻想，可不妨礙他們把這些當真。

第三段則讓更多的人恐懼起來，這一段出現之前，所有人都以為，只要有玉牌再達成條件，就能上榜。上榜了之後，就能安枕無憂……當然那時候他們都死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狀況，可總之就能放心了。但現在這個封仙榜說，“不，不同修為我們也是有名額的！”

上榜可就只有死亡一條路，要是自己那個檔次的名額滿了，或者功德不夠，那就是白死了？

又或者……雖然成功上榜了，但是之後又有人上榜，把自己擠下來了，那不也是白死了？

一時間，這封仙榜的存在，竟然變成了極其鮮美誘人的雞肋。

這一陣都沒什麽拿別人的命做實驗的，更沒有拿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的了。

蕭起尋思着，時間查不到了，修士們是都徹底冷靜下來了，他的印章，也再次轉動了起來。

封仙榜上的名字在停止增長了近三個月後，突然多了一個黑名，這本是尋常事，但封仙榜上下缭繞的祥雲中，突然蹦出了一道黑光，直朝北方而去。

這黑光速度太快，修士們根本追不上，但不用他們追，封仙榜前，出現了第四句話“肉身成聖，印出法随。”

衆人大驚之後就是大喜，原來只靠肉身也是能登榜的！

沒多久，衆人就追查到了這位頭一個肉身成聖的“幸運兒”，他名蕭甲七，乃是小世家蕭家的其中一個管事。這個蕭家跟盧家有了交易，用自家的凡人養魔，好讓盧家一位出色弟子積功德。他手裏管着十二個交石稅的村子，這十二個村子加起來有近五千人，現在這些村子雖然還剩下四千多人活着，但這些人一個個都已經別折磨得不成人樣。

這個蕭甲七，沒上榜之前，就已經有入魔之态了。

而蕭家，自然就是蕭起他們所在的那個蕭家。

當空而來的那道黑光，落在蕭甲七手中化為了一方小印，印上只有一個“殺”字。不過蕭甲七還沒琢磨出來這個小印的功用，就讓人捉住了。

被蕭家故意挑選去做管事的這群人，要入魔的不只是蕭甲七一個，但偏偏只有蕭甲七上了榜，還得了法寶。衆修士們一研究，發現原來其他管事的管理範圍內，殺死的人，或跑掉的人太多了。

蕭家偷偷改了自家外圍的陣法，法陣範圍內的百姓莫說是滿心怨念枉死的，就算是喜喪而死的，也下不了黃泉，要被拘束在生前的土地上，要不了多久就變得滿心怨念瘋狂暴躁，以至于先是互相吞噬，繼而攻擊活人，吞噬血肉生魂。

這樣做的“好處”，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養出他們需要的大惡鬼來。如此惡鬼被宰殺之後得到的功德也就最是豐厚，但壞處是，這樣“催熟”的鬼魂很快就沒有任何理智，徹底忘卻生了生前事，連誰殺了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那些魂魄不會念叨殺害他們的兇手，只會活人會念叨。

蕭甲七這人原來本就意圖轉修魔道，本家一要人，他就過來了。所以，他并不如自己的同僚一般，下了死力氣殺人，而是盡量保證那些人受活罪，将怨念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養鬼不是給本家，是給自己的。

如今他也算是得償所願了，還有了豐厚的意外收獲，無奈是有命拿，沒命享啊。

有他這個例子，衆人猜測，要肉身成聖，跟要自殺登榜，條件是一樣的，只是人數要更多和執着程度要更強。

蕭家頓時可就遭了大難，蕭家上下的修士，但凡牽涉其中的都被一群大佬争着搶着殺了，魂魄也給拘了起來，對着蕭家境內所有百姓公布這蕭家的惡形惡狀，天降甘霖除了百姓身上的病痛，又傳音萬裏，告知那些逃亡在外的百姓，可以回家了，家裏沒事了。

山谷裏的人自然是聽不到的，不但他們聽不到，還有劉幸他們發現的，正在逃亡路上的兩百來人，也是聽不見的。

還沒到他們離開山谷的時候……

第二年開春的手，村莊的人口達到了五百，村子有了一座土地廟，廟裏住着土地老爺和八名豆兵。村子裏又多了個衙門，衙門裏住着管事老爺與十名衙役。土地老爺也是個豆兵，叫劉存，劉老爺，那位劉幸的叔爺爺。這管事老爺，自然就是蕭起了。

衙門管凡人的事情，偷盜、欺騙、口角、打鬧，連成婚都得去衙門立個婚書。衙門老爺不管的事情，土地老爺才管。

孩子們漸漸長大，蕭起十歲這一年，大姐嫁到了隔壁大有嬸子家。

這時候，谷仙村的大人小孩都認得百來個字了，他們知道了什麽事找土地廟，什麽事找衙門，也總算不再稱呼蕭起為老爺，而是叫他先生了。

但外界，明明衆修士自認為找到了上榜的法子，可金榜人數在到達十九人後，就徹底停頓了。反而是黑榜的人數已經達到了近百人。

修士們在蕭甲七之後，就從原來對凡人的不屑一顧，變成了想盡法子善待百姓。

仙稅？免了！

房子破？我給你蓋！

衣服破？仙衣給你們穿！

沒吃過好東西？修士立刻采集了靈果來給凡人品嘗。

宗門和世家甚至開始了一場搶人之戰，比着對凡人好。然後……然後他們就發現，凡人一開始對他們誠惶誠恐，過一陣是感激備至，到了如今……他們見到仙人，就挑三揀四，甚至頤指氣使起來了。

一直觀察事态發展的蕭起，對于這種結果，只想跟他們說兩個字——“活該”。

這個世界，從宗門到世家，他們數萬萬年下來，一直都是在踩在絕大多數生靈的頭頂上，吃盡了紅利，卻從來沒有做過一個統治者該做的事情。

沒有修橋鋪路，沒有發動生産，沒有改善生活，他們甚至連調解訴訟都沒幹過——盜竊和兇殺這種事情，在人類社會是少不了的，可一旦發生，凡人只能自己解決，那就得看各村的村長有沒有能力了。

他們……根本就不會做一個統治者，一個對治下百姓予取予求的統治者，會被百姓念好嗎？不，那只會養出來一群貪婪的豬。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是升米恩鬥米仇的白眼狼性子，但現在所有的凡人都被困一隅，幾乎沒有教育，知識的土壤貧瘠到如同沙漠，每個人的眼界狹窄至極，還沒有上升的道路，愚昧就是每個人額頭上的抹不去的烙印。

這樣的民衆，在沒有了仙稅後，代表着他們随随便便耕種一點，就能讓一家人吃飽。世家和宗門又擔負起保護義務，他們完全不需要擔心有生命威脅，每天吃飽喝足就無所事事，還無病無災，身體健壯精神旺盛，成家了的那就沉迷造人不可自拔。沒成家的，或者躺在床上，整日昏昏沉沉，或者四處亂逛，與人說些家長裏短，再或者甚至找人打架鬥毆。

簡言之，就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

修士是不會理解凡人的這種情況的，因為修士是閑不下來的，明明他們有千百年，甚至上萬年的壽命，但時間好像總也不夠。都說修真無歲月，一次閉關幾十年過去，但随之而來的就是火燒眉毛一般的緊迫。

只要修煉的腳步慢一點，不能在修為上有所提升，就可能陽壽耗盡而亡。

凡人區區百多年的陽壽，之前看着他們還覺得可憐，怎麽他們一得了閑，就變得如此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呢？

凡人果然是劣種，不少修飾私下裏都這麽想着，甚至會給那些他們之前為了讨好凡人而殺掉的管事找借口——那些人雖然手段是酷烈了一些，但對付這些凡人，也是無奈吧？說不定只是一時沒能掌握好尺度。

可無論修士怎麽想的，現如今還是得善待百姓，讓這些百姓念他們的好。

“宗主，現在那些凡人越發貪婪，今日還有人問我，能否給他配個仙女。”桃花山雲劍宗，盧繼雲一臉反胃的對宗主道。

雲劍宗宗主樸鷺也是眉頭緊皺：“繼雲，你之前去過那并無靈氣的小世界，那小世界的凡人，是如何度日的？”

盧繼雲臉色略有些不好，當日那小世界的經歷可以說是他生平最大的一樁醜事，最不喜人提及，但……

“那小世界的人也是奇怪，分明都是凡人，卻還有人能在衆人之上。宗主，我們難道要讓他們自己管自己？可怎麽管？”他當年一開始就是沖着龍氣去的，只稍微觀察了兩天就出手了。

在他看來，只有一身龍氣的蕭起是目标，至于什麽皇帝、朝廷、官員、官府，他多一眼都沒有關注。後來蕭起讓他們去看看民間百姓，他到是去了，也承認這些凡人過得比大世界的凡人好。

可凡人終歸是凡人，那小世界的凡人壽數只有數十載，比大世界的凡人陽壽還不如，過得好些又如何？也不過是吃得肥碩些的秋蟲而已。什麽皇帝的萬歲萬歲萬萬歲，更是可笑至極。

他們這些修士才是至高的。

“只有你才去過，當然是問你啊！”樸鷺着急的拍了怕桌子，可看盧繼雲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也只能嘆一聲就對他擺擺手，“行了，行了，下去吧。”

“可宗主，那些凡人的要求……”

“先晾着他們，咱們等等，看其他宗門是怎麽辦的。”

天頤宗

“毛長老，咱們已經按照您說的辦了，可怎麽……”天頤宗的宗主呂明光，此時也正在跟自家的大長老商量。

“我只是把那小世界的見聞告訴你們而已，但我之所見，本身就有偏頗。而且，即便架子你們搭對了，人也不對啊。你看看我，十幾年了，不也是什麽都沒弄出來嗎？”毛潛長嘆一聲，幾千歲年紀的老妖怪了，如今卻并不掩飾自己的失落，“那般的人……即便是我，也是今生僅見……”

如天頤宗這般的大宗門，底蘊自然不是尋常世家或小宗門可比的。這些宗門中本身就有許多經歷過吞噬小世界全過程的老怪物，還有些修士有收集那些小世界物件的癖好——那些小世界，被鴻蘊大世界吞噬的過程中，自身的文明也徹底湮滅，只能在一些大修士的收藏中，方才能窺見一二。

天頤宗很快意識到，凡人要什麽，他們給什麽的法子是不對的。有人提議像是養靈獸一樣養凡人，不給他們房屋衣衫，将他們圈在一起，禁止他們耕種，讓他們忍饑挨餓，受風吹雨淋，還要面對野獸的威脅，這樣他們就會對去喂食的修士感到感激了。

宗主同意了，弄了幾萬人讓這位提議的長老去試驗，但宗主自己卻想起來毛潛了。這位大能從小世界回來後，就總發呆，早十幾年就弄了十幾萬的凡人，圈了塊地，建了個什麽夏國，指派了皇帝，宰相之類的。

結果那群凡人鬧騰來，鬧騰去，自相殘殺死了不少，毛潛過段個幾年就得再趕幾萬人過去，不過最近幾年倒是沒趕人了。

所以……可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