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顧景琛 （6）

徐舟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他不是沒有想過，萬一顧景琛接受不了男人怎麽辦，可他總想着琛琛對自己這樣好，哪怕無法接受男人，應該也能慢慢地接受他，只要他循序漸進，總歸能把顧景琛圈在身邊。

結果呢，這都幾個月了，顧景琛卻依舊沒有給他答案。

最叫他心涼的是……他剛剛摸到顧景琛那裏，确實沒有任何反應。

所以，琛琛是真的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他吧。

若是喜歡他，被他的手捏着，哪怕無法接受屏幕上的畫面，也該有反應才是。

徐舟胸口悶悶地痛。

可他不願意放棄，緊緊咬着嘴角，道：“那我剛剛摸你，你惡心嗎？”

顧景琛能感覺到他在傷心，頓時慌了，連忙搖頭：“不惡心的。”

他确實沒覺得舟舟惡心，舟舟怎麽會惡心，舟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徐舟定定地望了他好半晌，默不作聲地換了個影片。

這次是男女的。

顧景琛一開始還不太懂他為什麽要換片，過了大約兩分鐘，他就尴尬地發現自己竟然有反應了。

他連忙用手去遮掩。

徐舟啪地一聲關掉，沖着他冷笑：“你不用遮，我都看到了。”

顧景琛一時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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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舟的臉如同冰渣子：“看來你還是喜歡女人。”

顧景琛猶豫了下，沒有否認。

他覺得這是自然的生理現象，誰看這樣的畫面會無動于衷呢。

至于之前男人和男人的動作片，他不是因為太過震撼，所以沒看兩眼嗎……但他覺得最好還是別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因為他已經想好，要在今天和舟舟說清楚，他不想節外生枝。

他遲疑幾秒，到底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舟舟，我更喜歡和你做兄弟。”

徐舟一時間怒從心起，像燃燒着火焰，可聽着他的話，又像是被冷水澆頭，讓他渾身發寒。

他顫抖着嘴唇，道：“兄弟？你想跟我做兄弟？”他湊上去吻住顧景琛的嘴巴，攪和一陣，再退開，眼裏發着狠，道，“做兄弟會吻你嗎？你是不是可以跟每個兄弟接吻？”

顧景琛怔怔地望着他。

他知道徐舟在傷心，不免也跟着傷心起來，握着徐舟的肩膀，艱難地道：“不是……我不想跟其他人接吻……”

聽他這樣說，徐舟心裏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在你心裏，我是不同的，對不對？”

顧景琛毫不猶豫地點頭。

徐舟沉默地瞧了片刻，忽然站起來，開始脫自己的衣服，道：“既然我是不同的，你也不排斥我的吻，也許我們做過後，你就能接受我。”

說着，他把自己的衣服脫了，只剩下一條內褲。

顧景琛意識到他要做什麽，頓時臉色漲紅。

舟舟身上好白啊，腰好細啊，腿好直啊……不能再看了！

他吞咽着口水，然後……跑了！

徐舟：“……”

他眼睜睜地看着顧景琛頭也不回地跑出影音室，整個人跌坐進沙發裏，用衣服蒙着臉，只覺得渾身都在發顫。

明明房間裏暖氣十足，他卻感覺自己置身在刺骨的寒風裏。

心也是冷的，冷得快要死過去。

他以為自己步步為營，便能将人追到手，以為只要慢慢等待，總能守得雲開。

可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顧景琛見到他的身體，居然轉身就跑……

這只能說明，顧景琛不但接受不了男人，也接受不了他。

他之前所有的堅持，所有的憧憬，都是一場笑話。

……

顧景琛跑出了影音室，又跑出別墅，直接回了老宅。

剛剛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他覺得自己短時間內沒法面對徐舟，想也沒想便直接逃了。

回到老宅，顧老爺子見他臉色不對，問他出了什麽事。

他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

老爺子想了想，沒有多問。

大孫子已經長大，總有自己的煩惱和秘密，他不可能事事過問。

結果就是因為老爺子沒插手，顧景琛和徐舟兜兜轉轉了十幾年。

後來每每想起，顧爺爺都十分很後悔，早知道自家大孫子腦子一根筋，他為什麽就沒有多問一句，若是有他出面，自家孫子和孫媳婦也不用走那麽多彎路。

接下來顧景琛一直有意無意地避着徐舟。

徐舟也沒像以前那樣纏着他，見他不搭理自己，也就冷着臉走開。

發小們敏銳地察覺到兩人在鬧別扭，一開始他們還以為就是鬧鬧小脾氣，很快就會和好。

可惜一周過去，一個月過去……兩人之間還是冷冰冰的。

發小們手足無措，問顧景琛發生了什麽事，顧景琛卻不肯透露半句。

大家都是從光屁股嬰兒時期開始的交情，不過發小們有些怕徐舟，更喜歡和顧景琛打成一片，于是都湊到顧景琛身邊，漸漸地和徐舟也疏遠了。

倒是周念遠和徐舟的關系一直很好，很快兩人便同進同出。

大約兩人都很聰明，城府又都很深的緣故，反正他們特別聊得來。

顧景琛見兩人連去食堂吃飯都在一起，心裏有些不好受，他一直覺得自己才是舟舟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于是他把發小們趕去徐舟身邊，讓他們陪着徐舟，反正不能讓那徐舟和周念遠單獨相處，哪怕自己孤零零沒有朋友陪着也沒關系。

不過，他雖然時刻注意着徐舟的動靜，卻還是不敢和徐舟接觸。

想到那天自己的反應，他就一陣慌亂，壓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舟舟。

他不可能告訴舟舟，自己在看到舟舟的腿後就有了反應了。

那他豈不是變成了禽獸……

聖誕節過後就是元旦，元旦過了很快就是期末考試，然後放寒假。

直到過年，顧景琛和徐舟都沒有和好。

也不能說是和好，畢竟兩人只是有默契地疏遠，卻并沒有争吵，更沒有歇斯底裏的決裂。

兩家長輩都知道他們發生了矛盾，因為從幼兒園開始，他們就每天黏在一起，別說是寫作業，就是上廁所也得一塊去。

長輩們有些焦急，問他們發生了什麽事，他們又不說。

于是在春節時，長輩們便商量了下，初四這天在顧家聚餐，主要目的是為了給兩人制造和好的機會。

徐舟知道長輩們的用意，他猶豫再三，還是答應去顧家。

而顧景琛知道徐舟要來家裏，一直坐立不安。

老爺子找他下棋，他一盤下來失誤五次，幾分鐘就敗了。

“沒出息！”老爺子用雞毛撣子敲他的腦袋，“舟舟他們十點過來，還有兩個小時呢！你給我集中精神，陪我好好下兩盤！”

顧景琛不敢再走神，連忙斂了心思陪爺爺。

十點左右，徐家人到了。

徐舟在最後走進來。

他穿着紅色的長款羽絨服，系着紅色的圍巾，若是其他人這樣穿戴，可能會顯得喜慶和土氣，但徐舟皮膚很白，又長得俊美，被紅色襯着，整個人簡直閃閃發光。

顧景琛一下子站起來，眼睛都瞪直了。

老爺子暗暗搖搖頭，自家大孫子果然是沒出息的，而且還慫。

他起身去迎接徐家人，然後找了個機會，讓顧景琛帶徐舟去樓上玩。

畢竟是爺爺的吩咐，顧景琛哪怕還是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徐舟，也不可能違背爺爺的命令。

事實上，他早就想和徐舟和好啦，他受不了徐舟把他當陌生人，也受不了徐舟跟其他人走得近。

只是前段時間他想找舟舟和好的時候，舟舟卻不願意搭理他了。

意識到舟舟在生自己的氣，他也不敢硬生生湊地上去，因為他怕被舟舟打！

……

顧景琛帶徐舟去了游樂室。

兩人從小在這裏玩樂，度過了人生中的大部分時光。

一進門，他便緊張地盯着徐舟，幾次張着嘴巴，想說什麽，又有點不敢。

見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像只搖着尾巴的大狗狗，明明想靠近自己，卻又駭怕，徐舟心頭頓時一軟。

實際上，之前在學校裏，他就知道顧景琛想找自己和好。

只是他被傷了心，哪可能那麽快治愈呢。

不過……他其實也不想和顧景琛長期冷戰。

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人，哪怕在他心上刺了一刀，他也依舊舍不得。

所以這次即便他猜到了兩家長輩的意圖，也還是同意過來，就是不想再晾着顧景琛。

他輕輕嘆口了氣，道：“傻子，你不是不願意搭理我嗎？”

顧景琛見他終于願意和自己說話，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哽咽道：“我沒有……你不理我，我好難受。”

徐舟斜睨他：“明明一開始是你躲着我。”

想起當初自己逃避的事，顧景琛特別不好意思，拉住他的手，道：“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舟舟，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躲着你……你以後別不理我，好不好？”

徐舟沒說話。

顧景琛搖着他的手腕：“你不搭理我，我可難過了。”

徐舟低頭瞧着他和自己交握的手，緩緩道：“你想和我做兄弟，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動手動腳。”

顧景琛一愣。

不知怎麽，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影音室裏看到的男人和男人抱在一起的畫面，耳根頓時發燙。

他讪讪地放開徐舟的手：“好……好吧……”

徐舟垂下眼睑，心裏到底有些冰涼。

果然，琛琛還是無法接受男人……

他斂了心思，擡頭看向顧景琛，道：“既然不能做情侶，那我們繼續做兄弟好了。”

聞言，顧景琛高興得幾乎跳起來：“真的嗎？舟舟，你太好了！”

他一方面覺得自己還是想和女人過一輩子，一方面又不想和舟舟決裂，所以這幾個月他特別糾結。

如今舟舟願意和他繼續做兄弟，他頓時整個人都輕松了，感覺自己的心也落到了實處。

徐舟忽然灼灼地盯着他，道：“但我還是喜歡你，怎麽辦？”

顧景琛怔住。

徐舟道：“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嗎？”

好半晌，顧景琛才張開口，艱難地道：“可……可我覺得我們應該和女孩子在一起……”

徐舟默默地看他幾秒，道：“這是我第二次正式向你告白，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他頓了頓，道，“在你接受我的感情之前，我們只做兄弟，我會給你時間适應。”

顧景琛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他從小和舟舟親密無間，其實他想過，或許舟舟只是因為和他待久了，把親情當成了愛情，才會覺得自己喜歡他。

但這個話，他有點不敢說，萬一舟舟是真的喜歡他，那他明顯就是在刺舟舟的心。

雖然他好像已經傷了舟舟的心。

最終他點點頭，道：“嗯，那我們做兄弟。”自動忽略了徐舟前半句話。

徐舟睫毛微微抖動，沒有做聲。

他沒有告訴顧景琛，事不過三，他還會找機會告白一次。

若是顧景琛終究接受不了他，他也不會再糾纏不放。

這天過後，兩人和好如初，起碼表面上跟以往并沒有不同，依舊每天見面，一起做作業，一起玩游戲。

長輩們放下心來，而開學後發小們見兩人如同以往那樣親親密密，也很高興。

只有周念遠瞧出了端倪，私底下對徐舟道：“我看你得下一劑猛藥，他才能認清自己的感情。”

徐舟聽完，沉默着搖頭。

他哪裏舍得。

哪怕現在自己心裏那道口子還汩汩流着血，他也不願意傷顧景琛分毫。

自己喜歡的人，當然得寵着護着愛着。

就這樣，顧景琛裝鴕鳥，而徐舟退一步不再提起感情的事，兩人相安無事地過了高二下學期，進入高三。

高三的課程非常緊，雖說他們這些世家子，即便考零分也有名校錄取，也有大好的前程，但因為徐舟和周念遠的帶頭作用，大家也在認真準備考試。

顧景琛更是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他和徐舟約好了去國外念書，準備的資料更多。

如此忙了一段時間，又到了聖誕節。

徐舟約他晚上出去吃飯。

顧景琛莫名有些緊張，他想起去年聖誕節，兩人不歡而散，還因此冷戰了幾個月，心裏就一陣恐懼。

但舟舟的要求，他怎麽可能不同意呢。

他買了禮物，打算在晚上送給徐舟。

這次徐舟沒有訂餐廳，把顧景琛帶去了自己在學校旁邊的一棟小公寓。

從前他都是去顧景琛的小別墅，但他覺得別墅太空曠了，還不如小公寓來得溫馨。

他叫家裏傭人做了幾道菜送過來，吃飯之前，他望着顧景琛，道：“琛琛，你真的想好和我去國外嗎？”

顧景琛驚訝極了，他把盛好的湯放到徐舟面前，道：“當然呀，這不是我們早就說好的嗎？”

在初中時，他們就定好了目标，他也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奮鬥。

要不然像他這樣的學渣，哪會想不開去考常青藤啊。

徐舟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可如果出國，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怎麽辦？”

顧景琛霎時間正襟危坐。

徐舟道：“我們馬上成年，也到了談戀愛的時候……我現在再鄭重地向你告白一次，顧景琛，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想和你共度一生。”

顧景琛瞠目結舌地望着他。

徐舟端起碗，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今天晚上你好好考慮，明天早上給我答複，好嗎？”

他的神色十分平靜，就好像在聊天氣。

顧景琛暗暗琢磨，舟舟之前沒有逼迫他，這次應該也不會逼他，頓時松了口氣。

他沒怎麽把這個事放在心上，所以吃過飯，他便拍了拍沙發，讓徐舟坐到自己身側，道：“舟舟，不用等明天，我就能給你答案啦。”

徐舟捧着茶杯，坐在他對面。

他并沒有察覺出異常，笑眯眯道：“我早就想好啦，我們還是做最好的朋友，以後我們一起結婚，一起生小孩，我們的孩子也一起長大……想想就好幸福。”

徐舟靜靜地看着他：“是嗎？你覺得幸福？”

顧景琛重重點頭。

徐舟微微地笑：“好，那我們就做最好的朋友。”

明明他臉上帶着笑意，不知怎麽，顧景琛卻覺得他很難過。

不過……自己算是變相地拒絕舟舟，舟舟難過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裏，顧景琛壓下了心底的慌亂。

徐舟把茶杯放到茶幾上，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們回學校吧，晚自習快結束了，馬上就得熄燈。”

顧景琛應了好。

只是當徐舟的手離開自己肩膀時，他莫名一陣心慌，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

但他仔細觀察徐舟的臉色，并沒有瞧出不對勁，便又安下心來。

回學校的路上，兩人像往常那樣閑聊着，顧景琛甚至還背誦了幾道英文題。

可是，第二日一早，徐舟卻不見了。

發小們說徐舟請假回家，顧景琛以為徐舟生病了，熬到下課，立即給徐舟打電話。

徐舟的手機關機。

他心慌意亂，中午時終于想起去找徐家人詢問情況。

徐媽媽接了他的電話，告訴他，徐舟已經坐上飛往加州的航班。

那一瞬間，顧景琛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他永遠記得，那是冬日裏陽光最濃烈的一天，他站在操場，感覺太陽真大啊，照得他頭痛欲裂，幾乎暈厥。

發小們紛紛上前扶住他，他才堪堪站穩。

周念遠道：“徐舟說，以後見面，你們還是好朋友。”

其實發小們和周念遠都知道徐舟的計劃，只不過瞞着顧景琛。

徐舟到底愛得深，哪怕被顧景琛傷了心，也還是拜托發小們，希望他們能夠好好地陪着顧景琛，安慰顧景琛。

因為他知道顧景琛一時間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離開。

顧景琛聽了周念遠的話，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他從小到大，一直像個傻子一樣活得開心，所有的眼淚，都是為徐舟流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五一快結束了，現在祝大家五一快樂，會不會太晚了，囧

別罵琛琛，琛琛馬上火葬場了（想想有點小激動呢

最後，寶貝們，快誇我，5000多字！長長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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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落兮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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