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2018年2月24日
2018年2月24日,晴
小松生病了,沒精打采,我心疼極了。
薛凜抱着小松一下又一下地撫摸小松:“小松的金毛怎麽這麽短?難道金毛犬的幼崽的毛要短一些?”
“我再說一遍,小松跟你不一樣,他是一只拉布拉多。”
薛凜捏着小松的肉墊,不滿地說:“你說我是金毛犬?”
我嗤笑一聲算是回答。他眯着眼摸了摸他的發梢,沒理我。
薛凜有部分歐洲血統,頭發是淺褐色的,光線充足的情況下,他的頭發會泛着一點金色,就像現在一樣。
他慵懶地躺在搖椅上,閉着眼,淩亂的發絲會跑來蹭着他的眼睑,五官很精致,如果改一改他的暴脾氣就是标準的白馬王子,明明有這麽溫柔的皮相,卻硬生生把自己掰成暴君。
薛凜以前因為發色,沒少被找麻煩,也是可憐,他真的沒有去理發店染發。
說起來也怪,要是薛凜的五官再歐式化一點,也就沒那麽麻煩,可偏偏,看他的長相頂多就是立體了一點,和混血扯不上什麽關系。
我最終還是沒有搬出去。那天的話題不了了之,我努力地維持表面上的平靜。
說愛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那不過是帶有侵占破壞的占有欲而已,如果占有欲是愛,他一定愛死我了。如果習慣是愛,我也一定愛慘了他
愛是什麽?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我已經喪失了愛了能力,我這樣的人,提到‘愛’都是一種亵渎。薛凜總有一天會遇見他愛的人。
對我而言,我的人生有着必然的結局。
那一天的到來不會太遠,也不會太近,我的長跑就快到終點了。
記憶力下降的速度很快,一開始只是閱讀緩慢,接着就讀不進書了,畫畫,畫出來的都是些雜亂的線條,臨摹都臨摹不出來,今天彈琴的時候彈錯了好幾個音。
我猛然意識到,這或許僅僅是災難的開端。我衷心地希望,在開端來臨前,我能結束。
我孑然一身,我正在制定可行的方案,大體計劃已經明了,我正補充細節。我想把我從薛凜的人生中徹底抽離,這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薛凜那句“如果有那麽一天的話,記得告訴我,我陪你”給了我很大的震動,也給我敲警鐘。我自認沒重要到這種程度,但薛凜是個情緒化的人,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幹這樣的事。
對他而言,死是一件痛苦的事,死是一件很難的事,我不敢去賭這些可能性,我必須确保萬無一失!我死了就死了,薛凜就太可惜了,而且也沒必要。
我是李為仁的最後一位病人,他說他要轉行了,解脫一般的神情。我除了在預約的時間裏和他交談,其餘時間裏沒有任何的溝通。
他每次見我,都很精神,也很平和,無論我幹什麽他都很冷靜。
他的冷靜其實是我的希望,或者說所有病人的希望。
事情還沒那麽糟,興許我還有得救。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大約不是什麽好事。能讓一位喜歡醫學的醫生失望到這種程度,真的很嚴重。
大抵,人活着有太多的無奈和不可告人的傷疤。
李為仁他媽是護士,他爸是醫生,他的爺爺奶奶都是醫生,他讀醫科大學不是因為家裏逼迫,也不是因為什麽救死扶傷的志向,只是對心理學感興趣而已。
這次轉行,能看出他的決心有多大。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句加油。他也笑了:“我可能是第一個被病人安慰的醫生。”
“我預約的時間早已結束,現在,只是朋友間的閑聊而已。”
我笑着告訴他我的計劃,問他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李為仁表情複雜,他說:“我已經不是醫生了。”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問你,現在你就是我的一個朋友而已,我相信你能理解。”
他苦笑:“我理解,但我不認同,我也不會回答。”
我很淡定,我就是賭一把,看他會不會回答,答了,能幫到我一點,不答也不影響什麽。
我笑着和他說起最近發生的一件奇葩事兒。
我除了教我固定的兩個學生,還會去帶一帶基礎不怎麽紮實了學生,減輕老板的負擔。其中有一個學生,獨來獨往,很陰沉的一個人。
他告訴我,他得了抑郁症。
我當時一下子就懵了,這是一份很沉重的信任,也許是因為我平時冷靜溫和的形象太可靠?
我不動聲色地問:“醫生怎麽說?”
“我沒去看醫生。”我一下子就急了,這個必須去看醫生啊,及時看醫生治好的機會很大的,要是一直拖一直拖,自己硬抗,會死。不對,我猛地清醒過來。
“那你怎麽知道你得了抑郁症?”
“網上測的。”
我腦子裏不可抑止地開始刷屏:
#【抑郁症測試題】讓你輕松了解你是否有抑郁症#
#【測試】你有微笑抑郁症嗎?#
#八道題了解你是否抑郁!#
如果覺得自己有問題,幾塊錢去三甲醫院挂個號才是正經的。
我也不是說測試題一定是騙人的,有專業的測試題,但那也只是參考,具體的診斷還是要看醫生。
“你家長知道嗎?覺得不舒服的話,醫生比較可靠哦!”
後來他一連串的謾罵讓我有點懵,大體意思就是:
你冷酷無情無理取鬧!我不是精神病!你怎麽能說我是精神病讓我去精神科?你是不是還想把我綁進精神病院啊!你難道不知道抑郁症患者需要關愛嗎?
哦!冷漠.jpg
我不是很懂你們抑郁症患者。李為仁一針見血:“缺愛,渴望關注。”
“啊,我知道的,青春期小孩兒的中二缺愛期。”
我得抑郁症這件事我瞞得特別死。
意思是不希望別人擔心,但最大的原因是我不想聽任何亂七八糟的言論。
比如“我今天挺不開心的,聽說你那個藥吃了就很開心,給我來兩片呗!”
“你的藥能減肥啊!分我一點吧!”
“我這幾天通宵玩游戲老是睡不着,你安眠藥給我點!”
我沒有怪罪誰或者抱怨誰的意思,他們只是不知道而已。我可以選擇當個‘正常人’,選擇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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