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2018年2月23日

2018年2月23日,晴

陰沉多日,終于放晴。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就很讨厭晴天,因為致淤我就沒辦法找借口在家裏躺屍。

每一個晴天,我都要出去運動。我起早一點,繞着街道跑了幾圈回到家裏,我正準備進門,裏面傳來了隐隐約約的說話聲。

大概有客人吧,我這麽直接進去會不會不太好?我在外面躊躇着,一狠心,打開了門。

薛凜背對着我,坐在沙發上,那位不知名的客人跨坐在薛凜腿上,我确信他看見我,可他就像沒看見似的,他朝我露出笑容,清隽的臉笑起來就像炎炎夏日的涼風。

我狼狽地站在原地,我想離開。

“吶,凜”,語調百轉千回,又不讓人發膩,他伸出手抱住薛凜,頭埋在薛凜的肩窩,“不如我們從頭開始。”薛凜沒說話,沉默地任由他動作。

“我們一起回英國好不好?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意思是薛凜被他甩了?我有點幸災樂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我把舌尖咬出血,迫使我遲鈍的神經開始工作,我步履蹒跚地離開,像日薄西山的老人。

小松在門口搖着尾巴等我,不愧是我的乖兒子!我摸摸它的頭,最近它的小日子過地着實不錯,長得壯實多了。

我最愧疚的就是小松了,我不是個好主人,沒能常常陪他,盡管我已經竭盡全力給他的最好的生活。

早上的學生不多,老板讓我固定教兩個學生,一個叫葉一弦,一個叫孔博達。

他們兩個天賦極高,我始終怕把他們教壞了,很焦慮,老板說:“也不用怎麽教,你示範彈奏就可以了,他們會懂。”

我這次彈奏的是《月光奏鳴曲》的第一樂章,對比我之前彈的,我這次很不滿意,淩亂、陰郁是我彈得最垃圾的一次。

兩人指明需要我教授,老板一口答應。他們兩人這次只是試聽,明天正式上課,我只需要下午上四節課就行了,我真心感激我老板。

今天去做心理治療的時候,我哭了許久。我很少有這麽明顯的情緒表現,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哭了。

說話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我冷靜地伸手去擦,我沒覺得我有多難過,我真的搞不懂我自己……

他是成醫生給我介紹的心理治療師,看着很年輕,不過聽說是博士。我沒什麽感覺,他讓我幹嘛我就幹嘛。

後來說的多了,我漸漸把他當成一個親近的朋友,有時候情緒崩潰就打電話給他散發負能量。

現在想想,我真的很任性。我可能把他當成一個朋友,可能把他當成救命稻草,可是他是醫生,我只是他的病人,打電話給他這種行為其實很影響他的私生活。

醫生真的不容易,我聽成醫生說他原本應該去某機構任職,有前景工資待遇又很高,因為一件事就泡湯了。

那是他的一個病人,一見面就要他的聯系方式,後來發展道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再不停地給他打電話發微信。

嚴重地影響了他的生活,和病人的家屬聯系,家屬表示:“你是醫生啊!他情緒不好和你說幾句話怎麽了?”

他換了一個電話號碼,總算好點了。第二天就出事了,病人給他發信息:如果你不理我,我就去死。病人真的跳樓自殺了,家屬就來鬧了。

他背了好大一口黑鍋啊!

我現在擺正了自己的位置,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和他吐槽:“生活不易啊,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把自己的私人電話號碼給別人!我上次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有沒有讓你想起被病人糾纏的恐懼?”

他表情複雜地說:“喬松,你是我見過的最省心的病人,再次認識一下,我叫李為仁,一名累死累活的醫學狗。”

省心?也許吧!

像我這種積極配合醫生治療,不隐瞞不給醫生添麻煩,努力做到醫生的要求,逼自己早起吃東西,天天和死亡的陰影做鬥争的患者可能不多,但也不少,我,只是這千千萬萬人中最渺小的一個。

我回到家,客人已經走了,不不不不,不對,興許我才是客人。

“你回來啦!我去把菜熱一熱。”桌上擺的都是我愛吃的菜。我看他每天比我還清閑,錢是大風刮來的嗎?總裁那麽悠閑真的可以嗎?

薛凜一邊給我盛飯,一邊說:“我只要把握重大決策就行了,其他的?花那麽多錢養手下的人吃白飯嗎?”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無法反駁。

“對了,陳影帝到底是這麽回事?”

“就那麽回事呗,還能有什麽?”

他心情似乎不錯,我試探性的問他我要不要搬出去。

他一下子就炸了,劈頭蓋臉地一頓罵:

“這麽迫不及待地離開我?你是要搬出去吃壓縮餅幹是不是?還是想割|腕?吃砒|霜?喝農藥?媽的,我不準!這是命令!你不能反駁!你就不能多信任我一點嗎?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今天那個垃圾是故意了,你沒看出來嗎?智商被你吃了嗎?”

“我知道。”

“你知道?”薛凜冷笑,“那你還要搬出去?冷靜自持的樣子擺給誰看?”

“知道?那你他|媽知不知道老子愛慘你了?!”

“知道。”但我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一個将死之人。

說到底,我只是過不去我自己的坎,現在的我已經無法與他并肩前行。他應該有一個比我好無數倍的伴侶,或許是事業上和他共同打拼,或許是給他家的溫暖。

我是個拖油瓶,是個不□□。

我什麽都給不了,所以我必須冷漠,必須拒絕。

薛凜顫抖着手蒙住我的眼睛,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溫熱的眼淚流到我的肩上。他哭了,看,我是個只會讓他難受讓他受傷的人,憑什麽和他在一起?

薛凜的嘴唇貼在我的鎖骨,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一直到他的眼淚流幹,他才啞着嗓子說:“喬松,我們一起過日子吧。”

也許就像我習慣他一樣,他也習慣了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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