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2018年3月5日

2018年3月5日,暴雨

八點三十起床,九點洗漱完畢吃早點,九點半準時出門,走到花壇邊坐着,看來來往往的人群,發一天的呆。

那邊那個穿紅裙子胖嘟嘟的小女孩笑得很開心,也許她參加了舞蹈比賽。

滿面風霜的男人疲憊不堪,為了生活奔波,卻笑着打電話給妻子;有不懂事的孩子伸手去抓剛剛綻放的花骨朵,有的家長阻止了,有的家長把花摘下來給了孩子。

年輕的的女高中生抱怨着校服的醜陋,嘻嘻哈哈地談論着某個明星的八卦。男孩子抱着籃球上蹿下跳,精力充沛地向網吧走去。

豔陽高照,春光燦爛。

有一只白色蝴蝶從我眼前劃過,降落在粉紅色的花朵上,輕輕得煽動着翅膀,當風吹過,它又翩然起舞,落到了我的指尖。

我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等待着這只蝴蝶飛走,卻又希望它多留一會兒。

蝴蝶終究飛走了,像人一樣,都會離開。

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大概又是我的幻覺,因為跟蹤的技巧實在是太爛了,就差和我肩并肩。

小松找到了新的玩具—一面鏡子,它能夠和自己的倒影玩上一整天,也不樂意陪我發一整天的呆。這樣很好,它不會沒了我就過不下去,總有一天,我會消失在他的記憶裏。

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傳到遲鈍的神經末梢,我麻木地站起來,抄小路回家。踏入小巷的一瞬間,陰冷如同毒蛇一般襲擊了我,巷子意外地幹淨,延申到很遠的地方,我靠着牆跌坐在地。

疼痛模糊了我的視線,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了,腦袋像是果凍,有人往裏面到了玻璃渣,稍微動一下,腦子裏的玻璃渣就擴散到更深的地方,疼得無以複加。

不動的話,那些玻璃渣會慢慢慢慢地浸入,生不如死。

最後的結局是腦子變成像碾碎的果凍。

雨,猝不及防砸了下來。

等我有點意識,已經是傾盆大雨了,空無一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仿佛我已被世界抛棄。

雨打在身上我沒有任何感覺,感官遲鈍得不得了,大雨就像在對牛彈琴,它指望別人明白它的冰冷,它的力度,而我,是那只牛,什麽都感受不到。

我想起有一次我跟薛凜打群|架,有個陰險的小人藏了一把刀,趁我不注意,在我的小腿上劃了一刀。

薛凜勃然大怒,發狠地揍人,最後背着我離開。

薛凜給我包紮傷口,惡作劇般地用棉球蘸足酒精輕輕按了一下我的傷口。

“怎麽樣?是不是很疼?”他不懷好意地看着我又說,“知道疼了吧?還不趕緊讨好一下我,不然我就疼死你,那什麽!咳咳,先叫聲哥哥來聽聽!”

我嗤笑,搶過他手裏的酒精往傷口上倒,一臉的不屑一顧。

薛凜反應過來劈手奪回酒精:“你他|媽都不知道痛的嗎?!”

“我又不怕疼,”我聳聳肩無奈地回答說,“而且我這樣比較省事啊!”

“你還有理了?”

薛凜指着我氣急敗壞地罵道:“不怕疼不代表不疼,你的腦子是被豬啃了嗎?”

從那以後,我就失去了傷口的處理權。那時候,什麽都不懂,我只有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的複雜感受,薛凜像毒,慢慢慢慢地侵蝕着我。

我看着薛凜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上藥,生怕弄疼我,他嘟囔着:“疼就喊啊!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

我笑着戳了戳他的發旋,他大吼大叫地罵我幼稚,卻沒有偏頭躲過去。

寒風呼嘯而過,傳來了物品倒塌的聲音,我要是疼死在這裏,那就好了,可是我不能,計劃還沒完成……

我除了疼什麽都不知道了,生理性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掉,狼狽不堪,像受傷落入沼澤的鳥。

薛凜,我疼。

薛凜,好疼啊。

薛凜,我疼……

随後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當我睜開沉重眼皮,第一眼看到的是李克己放大的臉。

“你醒了啊!我剛好路過這裏,發現你暈倒了,正準備叫救護車呢!”

已經不疼了,只剩下洶湧的疲憊。

“還站的起來嗎?我送你去醫院吧?”我下意識地搖頭

“這樣啊”,他苦惱地撓頭,“那送你回家吧?”

我又搖頭,我不想也不能被薛凜看到我這樣,否則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李克己眼睛一亮:“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他背對我蹲下來,我攤着一張機車臉說:“會被弄髒的。”

“那你記得要給我洗衣服哦!上來吧,我背你,你替我撐傘,扯平了!”

果然是小孩子啊……才不是呢!我趴在他背上,他走路很穩,臉龐稚嫩,不笑的時候嚴肅又認真,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大男孩。

“雨下很多了。”

“對啊,暴雨就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等會兒雨過天晴,說不定會看見彩虹哦!超幸運的,對不對?”

“對。”

“你看見街角的那個人了嗎?有點像……”有點像薛凜。

“嗯?沒有,我沒看見人。”

果然,是幻覺。

“你原來上次去看我的演唱會了啊,你也不告訴我一聲,悄悄地去太狡猾了,沒有下次噢。”

“我收到你送我的八音盒了,超棒!你真的送我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是我的了嗎?”

“真的。”

“那下次我去找更多好玩的東西寄給你!你有沒有收到我寄給你的海玻璃裝飾品,是我自己收集的海玻璃然後自己做的,是不是很厲害?”

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了他的話:“有你的電話,要我幫你接嗎?”

這家夥,太太太太自來熟了吧?有點奇怪。

我點頭。

我們最終沒有去到他的秘密基地,薛凜的助理打電話來說薛凜發高燒了,現在正在醫院。

李克己和我打車回家,我到達以後,李克己就被他的經紀人的奪命連環call叫走了,我換了身衣服就往醫院趕去。

薛凜正在輸液,已經睡下了。

耳朵和臉頰都是紅得,睡得也不安穩,可憐極了。我去找值班的護士問了一下,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胃病,輕微的神經衰弱,發燒,長期勞累積累的疲憊壓垮了他。也不知道,他走的這麽些年裏,究竟是怎麽過的?

明明和他住一起的時候,就是個健康小達人。不抽煙不喝酒,按時吃飯,固定時間去鍛煉,不熬夜打游戲,按時睡覺。

薛凜也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改變,默默成長。也是,時間和空間的鴻溝,哪時那麽容易被跨越的。

我一直守着他到半夜,醫生說,問題不大,但是要好好調養,我才收拾好一切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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