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薛凜番外五
他們吵過很多次架,誰都不肯退讓。
為了買巧克力還是香草味的冰淇淋争吵一整天,誰也不理誰;為了杯子是擺在茶幾上還是櫃子裏冷戰很久,直到有一天喬松把杯子放到廚房的消毒櫃裏,兩人才互相妥協;
打游戲也在吵,薛凜抱怨喬松連個垃圾迷宮都走不出去,而喬松十分嫌棄薛凜總給別人送人頭,一點用都沒有;
甚至吃飯也會吵,吐槽着對方那道菜的鹽放多了或者肉切得太大塊了,再不然就是抱怨着對方點外賣故意點了自己讨厭的東西。
天霧蒙蒙的,黑雲鋪天蓋地,稀薄的日光還在掙紮,突破一點雲層的間隙就慌忙鑽出,生怕自己永無翻身之地,似乎要下雨,又透着悶熱的陽光,猶猶豫豫地,令人煩躁不安。
房裏空調開得很低,十六攝氏度,但他似乎還是被這鬼天氣感染了。
心裏一陣又一陣的焦慮,如同潮水,當他拼命壓下自己的情緒,下一波海浪又再次襲來。
薛凜躺在沙發上,蓋着毛毯,喬松不止一次地說他們兩個浪費資源,喬松貪涼怕熱,而薛凜喜歡在冷天窩在溫暖的被子裏,直接的後果就是飙高的電費。
嗓子又幹又痛,灌下一大口冷水,薛凜嘗試開口說話,果不其然,喉嚨的撕裂感讓薛凜及時閉嘴。
起身把杯子洗幹淨,手臂上傳來刺痛感,薛凜摸着繃帶,垂眸。
薛凜回到客廳,小松趴在沙發上,咬着薛凜毛毯,這個年紀的拉布拉多犬總是精力十足的,每天在小區裏遛狗的運動量似乎并不能滿足它。
薛凜在沒養狗之前,非常希望能有一只金毛或者二哈的,直到小松的到來,他才直到,養狗是多麻煩的一件事。
出遠門需要托寵物店的人照看,要定期檢查,剪毛,清洗,要注意滿足它的運動量,偶爾還得清理大小便,晚上它有可能整夜整夜地吠叫,讓人難以入睡。
負擔一個生命從來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随便收養,膩了或者煩了就丢棄,不負責任的行為,薛凜一邊想一邊從小松的嘴裏拯救毛毯。
薛凜不太樂意看到小松,因為他總是會想到喬松。以喬松那種養自己都粗糙得不行的态度,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照顧小松的呢?
毛毯是喬松很久之前買的,故意買的粉紅色,還說什麽很适合他之類的。
雨最終還是落下了,猝不及防,沒有任何緩沖的傾盆大雨。
薛凜從前就很讨厭打着‘為別人好’自說自話的家夥,比如喬松。
之前他就察覺到了,喬松疏遠他,想把他自己從薛凜的生命中剝離,然後獨自一人踏上死亡的路途。
他怎麽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呢?
一開始察覺到時的憤怒、辛酸以及強烈的恐慌,憑什麽你獨自做一個關于我的決定,卻不問我的意見呢?
那,他現在做的,和喬松有什麽區別呢?薛凜看着手上厚厚的繃帶想,他不也是自以為對喬松好就離開了他嗎?這算不算以愛為名的傷害呢?
他是不是做錯了呢?
喬松情緒很不穩定,用力地拉扯着頭發,用力到讓人懷疑他下一秒會把自己的頭皮撕下,喬松似乎是在嘶吼,卻沒有任何聲音,他很疼的樣子,手無意識地抽搐,臉色青白,滿頭大汗。
薛凜去拉他的手,喬松反手抓住他,用盡全力捏緊薛凜的手腕。
他很疼,抓着薛凜的手輕飄飄的,稍微動一下就能掙脫,薛凜這時候體會到無能為力的真正含義了。
薛凜伸手抱住喬松,這樣,他會不會好過一點呢?還是會更難受呢?
喬松是什麽樣的人?他能面不改色地往自己的傷口上傾倒酒精,胃痛全程一聲不吭跑完一千五百米,薛凜一度以為喬松失去了痛覺神經。
薛凜覺得心酸,他只能無能為力地看着,喬松麻木冷漠的神情,在多少個夜晚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喬松疼過多少次,才會麻木?
薛凜想起他上次偷偷摸摸地跟着喬松出去,喬松坐在花壇上,似乎是在發呆,他那時候是不是也疼着呢?最後僵硬地蜷縮在小巷,是不是已經受不了了呢?
喬松拒絕讓薛凜知道他的痛苦。
好啊,薛凜想,沒錯,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想做什麽就做吧,在我身邊或者離開随便你,只有你與我同在一個世界,我就無所謂。
薛凜小心翼翼地去摸喬松的頭發,喬松猛地掙開,拿起掉在地上的美工刀,對準自己的手腕狠狠地紮下去,最後,刀劃傷了阻止他的薛凜。
薛凜沉默地去包紮傷口,劃得不深,喬松毫無焦距的眼突然有了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愧疚、自責以及——自我厭惡
薛凜想挽留,最終只是看着喬松離開。
薛凜突然有一點理解喬松了,有時候活着,真的好痛苦啊。
世界總喜歡和他們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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