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死要面子

曲蘭心看着慧兒端進房的晚餐微微蹙眉:過分好看的賣相，聞起來味道一流，若不是慧兒說是家裏的廚子做的，她可能會誤以為是皇上禦賜的。

“這些真是柴師傅做的？”她狐疑。

“小姐，柴師傅今日改姓馬了，以後便是馬師傅了，”慧兒好心告知她最新消息:“昨晚老爺吩咐他要使出最拿手的本事來款待兩位姑爺和石首領，今日他便做了一桌所有人從未見過的東西，連三姑爺和三小姐吃了都說好，還打賞了又大又重四個金锞子，老爺也給他加了月俸。”一邊說一邊将碗碟擺好，筷子遞與她手上:“小姐快嘗嘗，這是馬師傅下午特意做的，菜名好聽得很，這碟叫醉芳華，這碟叫芙蓉玉雪，這湯是他秘制的佛跳牆，跟市面上的不一樣……”

慧兒熱情的介紹着，沒注意到曲蘭心越聽臉越臭，末了将筷子一丢，悶聲道:“不吃了，你端走吧！”

“這……小姐，你今天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再不吃身子可受不住的。”慧兒急了。

“什麽醉芳華，芙蓉玉雪，不就是玫瑰釀鴨子，蓮蓉雞蛋羹麽，換個名字就以為我認不出來了？”品相是好看些，可東西不就是那幾樣，還能玩出花來？她原本的确有些餓。可聽到介紹，陡然覺得心煩，不想吃——連廚子都為了曲風荷做出了改變，那這家裏還有什麽沒有沾上她的氣息？真是頂頂讨厭的一個人，只盼大婚快點開始，結束了曲風荷好随着棽月王回棽月去。

慧兒苦着臉端了出去，偷偷的，不想被曲夫人和大小姐三小姐看到。小步快走着想饒過飯廳，沒曾想跟一個正端菜進廳的丫鬟蹭剮了一下，差點沒打翻手裏的托盤。

聽到聲響，飯廳裏的三人擡起頭，曲夫人率先喚住了她:“慧兒，二小姐這麽快就用完了？”她們這邊才剛剛動筷子，曲蘭心也吃得太快了點兒，她誤以為蘭心很喜歡這新做的菜品，笑吟吟的看着慧兒。

慧兒無法，只得折身端了進去，走得進了，曲蕙心瞅到托盤裏的飯菜幾乎沒動，奇怪道:“這飯菜怎麽動也沒動？不合二小姐口味麽？”曲夫人也看見了，笑容僵在了臉上，心裏卻是更多擔心:“怎麽早上也沒吃，晚上也沒吃？她就不怕餓壞了？”說完就要起身去看曲蘭心。

“娘，你先等等。”一直未出聲的曲風荷喊住了曲夫人，看着慧兒道:“慧兒，你是二小姐身邊最近的人，你說說，二小姐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怎麽今日如此反常？”她不是傻子，從小曲蘭心就看不慣自己，事事都要比拼，連曲尚書多帶自己上了兩回街都耿耿于懷，更何況這幾日家裏都圍着自己和周夢鶴轉得勤，想必是那老毛病又犯了，可今日也犯得太嚴重了些。

“這……”慧兒不敢說。

曲夫人急了，怒道:“還替她瞞着，若是二小姐餓出事來，你這丫頭也少不了挨板子。”

慧兒慌了，噗通跪下來，嘴癟得像鲶魚，貌似有不少委屈:“夫人，不是我不說，而是小姐她什麽事都憋在心裏，好像自從西古海回來以後，性子就愈發古怪了，前次出事也因為她不願跟那些小姐在一處，偏往那沒人的地方走，說清淨。昨晚半夜她還躲着我偷偷跑……”慧兒說到這裏，猛然一驚，住了口，惶着臉看了三位主子一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昨晚她幹了什麽了？慧兒你但說無妨，否則她有事家裏人不知，等到出了事就晚了。”曲蕙心安慰她。風荷則轉動了腦筋:看慧兒這樣，估計是看到曲蘭心的某些私密事了，又這樣忌憚，很有可能跟男人有關。

“昨晚……昨晚我跟在小姐後面，遠遠看着，她在和石首領說話，不過說了沒幾句小姐就回來了，我怕她發現，就跑回屋假裝睡覺，聽見小姐回來後在偷偷的哭……”慧兒小心的講了出來，屋內三人則臉色各異。

“這丫頭，怎麽做出這麽糊塗的事？”曲夫人懊惱的拍了一下桌子，急着又問慧兒:“除了你，可還有別人看到？”曲蘭心還未出嫁，名譽至關重要，若是別的下人發現她半夜私會男子，那可還怎麽替她找個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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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兒搖頭:“沒有別人了。”

“大晚上的，你怎麽确定那人是石首領？”風荷沒料到不全然關乎自己，原來還有這一出，想想昨晚之前，曲蘭心可不是格外開心，這起因卻是在石朗身上。

“我離得雖遠，可昨晚月亮那麽亮，況且石首領那身铠甲我卻是認得的，個子又高，別人沒那樣的氣勢。”慧兒見她質疑，細細解釋着:“上次石首領救小姐，也是一身銀色铠甲，明晃晃的，我不會認錯。”

“對了，想是上次的英雄救美，蘭心便喜歡上了他。”曲蕙心突然想到這裏，拉住了風荷說道。

“娘，你就讓爹在朝中打聽打聽，看石首領娶妻沒有，若是沒有，請個官媒說說便是。”風荷想的自然，既是主動追求，必然二姐喜歡得緊，不然也不會茶飯不思了。

“又出馊主意，”蕙心點了一下她的腦門兒:“沒聽到慧兒說蘭心哭着回來的，想必是石朗拒絕了她。”

“這有什麽，你以前還不是死命拒絕馮大姐夫，現在呢，兩人過得如膠似漆恩恩愛愛……”風荷舉例子。

“啊呀，”曲蕙心面紅耳赤的站了起來，指着風荷沖曲夫人告狀:“娘，你看她！”

風荷吐吐舌頭，不敢再說了。

“好了好了，都別吵，随我去看看蘭心！”曲夫人一個頭兩個大，催着二人往曲蘭心院子裏來……

曲蘭心盯着撤走的空桌已經怔仲了好一會兒了，腹中的饑餓提醒着她她又犯別扭了，導致此刻胃中隐隐絞着疼。可惜慧兒還沒回來，不然她可以要慧兒端些糕點來吃吃。

她換了個姿勢，改成側躺在床上，今天她想了一天，石朗為什麽拒絕自己？首先，她不否認自己長得不夠漂亮，但是絕對不醜，除掉風荷，她在所有官宦小姐裏面至少能占個中上，比大姐曲蕙心都高出一點點。再說家世，可能以前曲家比較一般，還有某些醜聞，但如今皇恩眷顧，且風荷成了棽月王後，怎麽地都給曲家加分不少，雖然她讨厭風荷，但這一點上風荷給曲家帶來的好處卻是毋庸置疑的，比如說昨兒個王儀月一點都不介意她沒應邀的事，照樣笑吟吟的同她打招呼，這擱以前，恐怕得發些牢騷，說些閑話的。那麽就剩性格了，她是有些小姐脾氣，還愛使小性子，可她昨晚都丢開臉面主動開口了，怎麽也輪不着拒絕啊？以前兩人也不認識，不至于早就知道而冷冰冰的拒人于三尺之外，除非……她思考出一個可能性——石朗有心上人了！

翻了個身，她懊惱的撲在枕頭上，這個可能性她一點也不願去想，也不希望會發生，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對一個男人念念不忘，偏偏那個男人拒絕了自己。

“怎麽辦……”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昨晚太沖動了，行了一步錯棋。

就在她剪不清理還亂的時候，曲夫人領着蕙心和風荷，風風火火的進了院子。

聽得腳步聲傳來，曲蘭心攸的擡起了頭，夏季的窗子已經換成透明的碧根紗，遠遠的，她便瞧見了母親帶着大姐和風荷進來了。趕緊坐起身來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将床拍了拍好，坐到了桌邊。剛拿起一本書，慧兒的聲音便傳來了:“二小姐，夫人和大小姐三小姐過來看你了！”

“蘭心——”曲夫人的聲音随着腳步聲進到了房裏，曲蕙心和風荷也相繼進屋，三人六眼齊刷刷的看着她。

曲蘭心被她們盯着看，心裏竟有些莫名的發虛，将書擋在心口，緩緩站了起來:“娘，大姐，風荷，你們怎麽一起來了？”這個點不是該在飯廳吃晚飯麽，怎麽都跑了過來，莫不是……莫不是知道什麽了？

慧兒聽到她這麽問，趕緊腳底抹油溜出去倒茶。

曲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關切問道:“方才慧兒端來的晚飯怎麽一口也沒動？是不是不合胃口啊？”剛才一路來的時候蕙心和風荷就提醒了她，蘭心臉皮薄，切不可開門見山，須得婉轉一些才是。

曲蘭心見她問這個，才放下心來:“今天沒胃口，不想吃，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事。”也是她想多了，昨晚發生的事都是半夜悄悄進行的，誰會知道。

“你這一整天都沒吃，也沒挪窩，沒病也得悶出病來。”曲蕙心看她臉色不佳，有些擔心。

“大姐，我沒事，你們真不用擔心。”曲蘭心依舊推辭。

“沒事才怪，二姐，你看你書都拿倒了，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風荷上前一步，抽出她手裏的手，轉了個個兒。

她方才裝樣子，拿得急，哪裏有發覺？冷不丁被風荷指出來，不由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暗地裏惱怒的瞪了曲風荷一眼。風荷卻沖她一笑，不以為意——曲蘭心的特點就是別扭性子臉皮薄，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從小就樂于替她撕破僞裝，還原本來面目。

“心事？要不要說來聽聽，娘和姐妹們都在，可以替你拿拿主意。”曲夫人立刻接過了話頭，希望她下一步就和盤托出，她的潛臺詞是:只要你說喜歡誰，娘立刻就差人提親去。

曲蘭心沒料到話題居然轉到這上面來，立刻防備的搖頭:“沒……沒有心事，娘親多慮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