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回
瞎眼的人,一般聽力都不錯。
石遠坐在石桌前,眼睛空茫無神地注視着前方,專注的模樣,好似前面的景物是如何如何的着迷。
而事實是他的前方,只有一堵白花花的破牆壁。
“兩位朋友待得也夠久了,不妨出來一敘。”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像那玉珠落盤一般悅耳。
石遠的耳朵的确靈敏,比一般高手的耳朵還要靈敏。單琉璃和花無缺躲在大樹下說話基本都是壓着聲音的,照常來說,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是聽不到他們的對話的。
單琉璃和花無缺面對面靜了半晌,才從大樹的陰影下走了出去。
其實吧,不走出去也不打緊,因為石遠壓根看不見。
單琉璃在石遠面前繞了一圈,見他目視前方連眼珠子都沒轉過,才真正确信他是真瞎。伸手拉着花無缺順勢在他的對面坐下,單琉璃微笑道:“石家公子,石遠?”
石遠點頭道:“正是。不知兩位朋友是……?”
花無缺道:“花無缺。”
單琉璃道:“琉璃,單琉璃。”
聽到花無缺的名字,石遠顯然怔了怔,他讷讷道:“原來……你便是花無缺,花公子。”
沒想到石遠竟然知道花無缺,單琉璃用手肘推了推他,道:“嘿,沒想到無缺你還蠻有名氣的嘛,就連不入江湖的石家公子也知道你的名字。”
石遠道:“數日前,花公子于花街當面拒絕煙雲樓花魁柳雲娘之奇聞,已傳遍整個宜昌。”
單琉璃:“……”
八卦和流言,只要有人存在,就能永世長存。
花無缺微微含笑,一語不發。
石遠擡起頭,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突然眺向了遠方。“兩位出現在此,大概是為了茗嫣吧?”
單琉璃一怔,一雙眼瞪得老大。“你,你怎麽知道?”
石遠笑道:“自己的妻子被李代桃僵,我怎能不知?”
花無缺挑起好看的眉毛,道:“你既已知曉,為何不将自己的妻子帶回家。”
石遠微皺眉頭,苦笑道:“二位恐怕已從茗嫣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情況了吧?”
單琉璃點頭,輕聲應了應。
石遠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枚玉珏,那是枚泛着翠綠色梅花形狀的上等玉珏,而且還是半個。玉珏邊上有個缺口,應該是一對的,單琉璃見着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修長的手指摩挲着玉珏,石遠低語道:“這是我和茗嫣的定情之物。兩年前,在蘇家的茶鋪,我與她相遇。初見時,我只道她是來買茶的顧客,誰知她竟是蘇家茶鋪的當家人。那時候,她的臉上蒙着一層面紗,雖看不清面容,可她的眼睛卻吸引了我。如秋水一般,那與一般姑娘不同的神采,令我念念不忘。之後,畫舫再遇,廟會相識……一切都是那麽順其自然。我愛茗嫣,這一生除她之外,我根本不想與其他女子共度一生……”他說到這裏的,石遠那雙毫無神采的眼睛裏竟迸出一絲亮光。“如果不是我的糊塗,茗嫣不會遭那份罪,爹也不會……執迷不悟。”
單琉璃看着石遠,淡淡道:“你的确糊塗,這世上絕不會有哪個丈夫,會娶錯自己的妻子。縱然長相相似,那性格呢?那行為舉止呢?必然是不同的,可你偏偏沒有認出你所愛的人,還傷害了她。”
石遠張了張嘴,沒說話,半晌,他才自嘲道:“單姑娘說得沒錯,我不但糊塗,還是個不長眼的人,所以……”突然頓了頓,修長手指,撫上那雙早已看不見的眼睛,石遠笑道:“我不需要它們了。”
單琉璃盯着他嘴角的笑,目光越過他,往他身後的破屋子看了去。“既然你已知你娶的不是蘇茗嫣,為何還要讓錯誤繼續下去?”
石遠道:“單姑娘,你可知那柳雲娘是什麽人?”
單琉璃道:“不知道,可有一點我卻清楚,那柳雲娘絕非一般的小角色。”畢竟,這世上不會有哪個小角色會對一具屍體OX的。
石遠放下自己的手,點了下頭,道:“對,她不是一般的小角色。迎娶茗嫣的當夜,我便知自己娶錯了妻子,當時我很憤怒,我質問她,甚至想将她關進大牢,可你知她對我做了什麽嗎?”
單琉璃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石遠冷冷道:“她是惡魔,這世上已找不出哪個女子比她更惡毒了。美麗的面孔下,有一顆歹毒的心。原來,她早就與我的父親有染,在我喊人來的時候,推開我新房之門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的父親,他拿出家法,非但沒傷害那女人,還将我狠狠打了一頓,并囚禁于此,不讓任何人探視我。”
單琉璃:“……”這關系還蠻混亂的啊。
石遠道:“我敬重的父親竟然被那個妖女迷得死去活來,關于母親的事物,他竟全部用一把火給燒光了……為了那個女人,他甚至不在乎那女人有多少男人。”
單琉璃:“……”這簡直是走火入魔。
石遠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道:“自從我被父親囚禁于此後,我想過很多法子勸說父親,可他似着了魔道,一意孤行,根本不聽我的勸告。甚至還對外宣稱我染上重病,與夫人一同遷居四海休養。”
花無缺淡淡道:“你為何不向外求救?”
石遠嗤笑道:“向誰?這世上誰會信我?蘇家人嗎?你們以為那蘇家還是原來的蘇家嗎?蘇家的太爺和蘇家的老爺早于半年前過世,現在蘇家的掌權人是茗嫣的二叔,蘇維筌。當初發生那樣的事,若沒有蘇維筌的暗中幫忙,你們以為單靠柳雲娘一人可以搞出那麽多的風波?蘇維筌明面上對茗嫣疼愛有加,實際上早不滿茗嫣一人掌權蘇家了,在茗嫣與我相戀的半年,柳雲娘找上蘇維筌,與他狼狽為奸,合謀搞出了那麽一場貍貓換太子的戲碼。”
聽罷,單琉璃不解道:“不對啊,就算蘇維筌有意要幫柳雲娘,蘇家太爺和蘇家老爺也不該認不出真正的蘇茗嫣啊。”
石遠道:“這也是我沒想通的地方。”當年,他也想過此時的蹊跷,可現下人都死了,還能查出個什麽來?就算真查出來,又怎樣?事情到這個地步,真相什麽的,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花無缺聽了半晌,道:“石公子,你想與蘇小姐見面,解除這一年多來的誤會求得她原諒嗎?”
石遠有些驚訝,發生那麽多的事情,縱然過錯全不在他,但他傷害蘇茗嫣卻是不争的事實。
落到如此地步,他真不怨恨任何人。
“能嗎?”他問。
單琉璃道:“只要你想,我們就能幫你。”
石遠似乎有些激動,他的手微微顫抖着。“我想親口跟她說聲對不起。”
花無缺道:“那現在就走吧。”
石遠一驚,道:“現在?”
花無缺道:“現在。”
石遠似有些躊躇。“我,我……”
單琉璃見他如此,不滿道:“選日不如撞日,早去早回啊。”
石遠:“……”
花無缺:“……”
石遠的頭轉向單琉璃,道:“我如此模樣,太過狼狽,去見茗嫣,怎麽也該收拾得體面些。”
聽了他的話,單琉璃将石遠上下打量了一番。
玄青的衣袍,束起的墨發,除了面色憔悴些外,其餘都挺好的,幹幹淨淨,完全不需要在進屋收拾體面。
單琉璃伸手拍上石遠的肩頭道:“不需要收拾了,現在挺好的,幹幹淨淨,絕對體面。”除了面色不大好外。
石遠聽罷,面色一紅,道:“真的嗎?”
單琉璃用力道:“真的!”
起身,雙手抱拳作揖,道:“……那就勞煩二位将我帶去見見茗嫣,與她說聲對不起。”
帶石遠去見蘇茗嫣,真不是什麽難事。
這就跟武林高手挾持人質,嗖嗖幾下,帶着個大活人悄然無息的離開一樣。
到達別院時,蘇茗嫣還沒睡,大晚上的,她坐在水閣看……風景。
明明前面沒啥好風景可看的,她卻還是坐在那邊,看着閣外的世界。
石遠看不見,自然也看不到蘇茗嫣在見到他時的痛苦之色。
将石遠帶到蘇茗嫣面前,花無缺和單琉璃沒多留片刻,轉而去了水閣之外。
單琉璃擡頭仰望着頭頂的皎月,将心中不解的問題,問了出來。“無缺,你說,石遠為什麽不趁自己眼睛沒瞎前,跑出來找蘇茗嫣呢?”
花無缺長嘆一聲,道:“世上很多事并不是如表面看那麽簡單。”
單琉璃咬唇,蹙眉道:“不對啊,石邱瑞好像并不知道與他在一起的是柳雲娘,他稱呼柳雲娘,是喚她嫣兒的,也就是說,他自始至終只以為與自己在一起的人是他的兒媳婦,而并非煙雲樓的柳雲娘。奇怪,我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啊,照石遠的說法,石邱瑞應該是……”
話未說完,閣內突然傳來一絲悶哼聲。
花無缺和單琉璃進入水閣,印入眼簾的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面。
一柄薄薄的刀刃穿透蘇茗嫣的胸膛,銀色的刀刃染着她鮮紅的血,在蘇茗嫣的胸口穿刺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紅的血液順着劍身一路滑下,一滴兩滴在她素白的裙子上開出了豔麗的花朵。
蘇茗嫣看着石遠,眉眼彎彎,聲音柔柔的。“你……終于還是來殺我了。”
石遠看着蘇茗嫣,空洞的目光裏透着冷意,似在看什麽厭惡之物,他冷冷道:“柳雲娘,蘇茗嫣,你們都該下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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