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回
盡管單琉璃說自己沒什麽大礙,可花無缺硬是找了大夫替她上下檢查一番,在大夫說沒什麽大礙後,他在稍稍松了口氣。坐在床上,單琉璃真有些哭笑不得,她受這箭傷也有兩年,若要死,早兩年前就死了,哪能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雖然偶要發作那麽一回,可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
草草将陳月替她制的一瓶專治外傷的膏藥塗抹在後背的傷口處,單琉璃褪下沾染淤血的衣服,換上件幹爽的,她重新躺下,拉好被子。就在這時,花無缺的敲門聲響起,三下,不緊不慢的。
門被推開,站在門口的花無缺一身不變的白衣,襟口衣袖裝點着精致的刺繡,非常好看。手裏端着一碗熬好的固本培元的藥,他走進房內,将藥碗放在了桌上。見單琉璃躺在床上,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笑道:“我吵醒你了嗎?”
單琉璃搖搖頭,回道:“沒,我本來就醒着。”她和衣躺下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哪那麽快睡着呢?況且,她一向睡得不早。
花無缺拉過一張凳子,端坐在床邊看着她。
小半只手伸出被子,單琉璃問道:“你看着我做什麽?都過一更天了,也不去休息?”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我想陪着你,琉璃。”
單琉璃:“……”她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作陪,真的!
花無缺起身,走回桌前,端起藥碗,道:“琉璃,藥涼下了,先把藥喝了。”
單琉璃點點頭,起身坐好,伸手接過花無缺遞給她的藥。咕咚咕咚将一碗苦澀的藥連帶藥汁一起喝下肚,單琉璃眉頭都沒皺一下。花無缺坐在床邊怔怔地看着她将碗舔得幹幹淨淨的,半晌,道:“不覺得苦嗎?”
單琉璃不回反問道:“無缺怕藥苦?”
花無缺搖了下頭,道:“不,只是覺得琉璃是個勇敢的姑娘。”
擡了擡下巴,單琉璃驕傲道:“那是,我當然勇敢了。”不勇敢能跑去戰場浴血奮戰嗎?這當頭,勇敢的姑娘比比皆是,她那邊一抓一大把。
花無缺好笑地看着她,一雙眼在燭光的映襯下,眼底黑如看不到底的深海。
單琉璃坐在床上,她拿起一件衣服披着,一雙眼直直看向前面,似在思索。“我五歲的時候,被人帶去了稻香村。”剛好無聊,講講以前的事,就當解悶。“那時年幼,許多記憶都記不大清了,可有些記憶卻怎麽也忘不掉,比如被村裏人都孤立在外的阿雨,比如同我一樣喜歡跟在阿雨後面滿村跑滿山跑的毛毛,比如一樣不怕阿雨,總是跟在我們身後,讓我們小心點的小月兒,比如慈祥和藹的村長爺爺,比如性子膽小的小白,比如……日子雖算不上富裕,卻過得自在快樂,可過了幾年後,村裏不知為何,來了好多武林人士,而稻香村附近也來了一夥山賊,美麗富饒的稻香村沒多久便不複存在了……”
她說到這裏,眼裏閃過一絲哀傷,那模樣與花無缺一向所見所知的大不相同。
花無缺問道:“那村裏的人呢?”
單琉璃側頭看了他一眼,映着暈黃的燭光,臉色蒼白。“死的死,逃的逃,整個村子成了死村。那天,村裏一片慘叫,到處都是火光和血,遠遠望過去,一片紅彤彤的,就像一片火海。村裏的部分孩子和老弱婦孺,随着水叔一起出逃,可逃跑哪那麽容易,沒多久,就遇上早就埋伏好的山賊……最後活下來的,根本沒多少人……與小月兒的一起到失散,再到重遇毛毛和阿雨……再失散……短短幾年,颠沛流離,讓我很小就看清了人情冷暖,也知這世上不是所有看着好的就是好人,有些披着正人君子的皮,實則都是僞君子,有些看似醜陋,舉止粗俗,說不定他們就是好人。人心隔肚皮,你說,是不?”說罷,她看向花無缺淡淡問了句。
花無缺沒回答,反而答非所問道:“琉璃,你說江大俠這人是僞君子嗎?”
單琉璃盯着他,半晌,才輕嘆一聲道:“你真要我回答?”
花無缺含笑點頭。
單琉璃冷冷一笑道:“江別鶴此人在我眼裏就是徹頭徹尾的僞君子。”她與江別鶴之間本是無仇,會那麽說,不過是想到江別鶴的兒子江玉郎。“人人常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其實這不過是一半的幾率,畢竟父母是兩個,單看一人,是看不出他們的孩子是如何的。可江別鶴不同,江玉郎就他一個爹,能生出江玉郎這麽個詭計多端,品性不良的小鬼頭,當爹的自然不會是什麽好人。試想一下,若是當年的燕南天,他的兒子定是如何一個模樣?”
花無缺道:“必是與那燕南天一樣,鐵骨铮铮,俠骨丹心。”
單琉璃點頭笑道:“不錯。若是燕南天之子,從小耳濡目染,必是一位與他父親一樣的人物。”語罷,她嘆氣道:“可惜,燕南天尚無後人便絕跡江湖,不知去向。”
花無缺手指抵着下巴,道:“琉璃,你可知他與我交好。”
單琉璃道:“知啊,今天與慕容家的恩怨就能很好看出,你與他交情非比一般,可我知曉,你那麽聰明,決計不會看出他是如何一個人。”
花無缺起身将藥碗遞放到桌上,道:“琉璃,我與他交好,不過想知道他接近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垂放在腹前的手微微顫了顫,單琉璃猛然看向他,眼底是震驚。“……你說什麽?你說那江別鶴與你接近是有目的的?”
花無缺含笑看着單琉璃,道:“這兩年,你不在日子的裏,我與他漸漸交情深了起來,與他,與江玉郎,與江玉郎身邊的人相處愈久,就愈覺得他們父子二人不簡單。或許,小魚兒是對的。”
單琉璃道:“小魚兒?這跟小魚兒有何幹系?你,見過他了?”
花無缺道:“他與我見過面了,不但如此,還與我定下了三月後的比武之約。”
“三月後?”
“是的,三月後,生死之戰。”
單琉璃怔了怔,呆呆地抓緊被子。“你們還是要打嗎?”
花無缺道:“我與他非戰不可,雖然我很想跟他做一輩子的朋友,然而……這只是癡念,我與他只能做這三個月的朋友了。”
單琉璃道:“小魚兒是個不錯的人。”
花無缺點頭,如單琉璃所講,小魚兒就是一個不錯的人,他們是這世上最了解對方的人,本可一輩子成為好朋友,可如今,只能成為三個月的好友,一輩子的死敵。
單琉璃看着他,突然閉了閉眼道:“你與小魚兒的情況,倒是跟毛毛和阿雨的近況相似,他們明明那麽要好,卻因為彼此的立場不同,而要拼個你死我活。不過……”
“不過?”見她頓了頓,花無缺接着問道:“不過如何?”
單琉璃笑了笑,眼底是暖暖的笑意。“不過現在好了,彼此間也沒什麽隔閡,開開心心的。”
花無缺一怔,半晌,苦笑道:“恐怕我與小魚兒之間是無法做到如此……我背負着師命難違,他背負着血海深仇,我們注定要為各自背負的命運而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無缺。”
“嗯?”
“你有沒想過,你和小魚兒是兄弟?”她問,一出口,自己也不禁呆了呆。
說出來真的好嗎?
這樣的想法不該說出口的,就算是也不能,世界的軌跡由不得她去胡亂更改。
半垂眼眸,她向後一靠,喃喃道:“就當我沒說過吧,你們怎麽可能是兄弟呢?你說他背負着血海深仇,那這血海深仇必定與你們移花宮有關,若你與他是兄弟,你又怎會被移花宮的人撫養長大呢?”
花無缺走到床邊坐下,他伸手覆上她那兩只手,笑道:“或許吧,一半一半的幾率。你也說了,我們長得像,有可能我們就是兄弟……有可能只是巧合關系……誰說得清呢?”語罷,他握緊她的手,接着又道:“琉璃,我找大夫替你除去臉上的疤痕,可好?”
搖搖頭,單琉璃道:“要除疤,小月兒也會,但我不想要,現在這樣挺好的。”疤,在不在都是次要的。“很醜嗎?”她抽出自己的一只手,摸上臉反問道。
花無缺搖頭道:“不醜,琉璃長得好看,就算有疤也不難看。”他這話不是奉承,是真心的,他的琉璃一直很好看。
單琉璃聽了這句話,經不住笑出聲來。“無缺,你呀真是一個會說話的人,就算是醜姑娘,估計也會被你誇成美若天仙。”
“無缺從不說假話。”
“是啊,你從不說假話,這世上恐怕也找不出什麽人比你更真實了。”
花無缺笑了笑,道:“琉璃,這些年,你不在,真的很想你。”
單琉璃放下手,凝視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是有鐵姑娘嗎?”她這幾天在安慶城可是聽了很多有關于花無缺和鐵心蘭的事情。“現下,外面都傳你們是江湖俠侶,她啊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呢。”
她沒生氣,這話也不過在開玩笑,但花無缺卻以為她在意了。
将她兩只手都緊緊握在手裏,花無缺看着他,一雙眼帶着溫柔的笑意。“琉璃,我喜歡你,我只喜歡你一個姑娘。鐵姑娘是朋友,是妹妹,永遠也不可能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單琉璃茫然地看着他,腦袋一片空白,她沒想過花無缺會向她告白,也沒想過他竟會喜歡她。認識不算長久,卻也有段日子了,從軍的那些年,她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麽會那麽想他,最後得出的答案是喜歡上他了,至于理由,好像僅僅因為跟他在一起很開心,很輕松。陳月認為她喜歡的理由太過簡單,但她覺得,喜歡就是喜歡,不管什麽理由,況且,越簡單的理由,喜歡的感情就越純粹。她的這個說法,當時讓陳月鄙視了很久,她似乎無法理解她的邏輯觀念。
“我臉上有疤。”她臉上的疤不深但也夠明顯的。
“我知道。”
“我是野丫頭。”一直在江湖飄蕩,野得不能再野了。
“我知道。”
“我是大騙子。”她有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
“……”
單琉璃用各種理由在嫌棄自己,花無缺最終嘆了口氣,伸手撫上了她臉上的疤痕。“琉璃,你現在這樣很好。”
簡單一句話,讓單琉璃怔了怔,她扯了扯唇角,人向前,一把抱住了花無缺,并将下巴貼在了他的肩窩處。
“無缺,龍鳴是聘禮,你可要好好戴着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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