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命令

“冬晨，直到我離開你之後我才發現，除了我的qq頭像，我沒有任何一張咱倆的合照，你會貼心的整理好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但是我沒有，我一張都沒有，我自己來過這裏，想着與你過去的點滴，那張照片是我拿走的，我不想也不會給你，那個哨子不見了，那張照片是我擁有的見證我們曾經的唯一的東西了。你給我的回憶，對我的好，我會記得一輩子的，我會忠心的祝福你，你婚禮的時候我一定會去。”她松開緊緊環抱我的手。

“你婚禮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去！”我沒法想象，她穿着婚紗挽着別人的手，跟別人互表忠心。

“冬晨，我要走了，他在下面等我。”

“哦。”

“你能再最後一次親吻我嗎？”

“不能。”

“為什麽？”

“那樣我會迷失自己的，親了之後就會想親第二下，親了就會想抱你，抱你就不想松開手。知道你過的挺好的，我就知足了，能看你一眼，我就知足了。我不後悔愛過你，也不怪你離開我，你讓我知道了什麽是愛，怎麽才算愛，今後我會好好的愛我的妻子，像我當初愛你一樣。”

她低下頭，牙齒死死的咬着下嘴唇。想說什麽，但又憋了回去。她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不和諧的笑容，“藍冬晨，祝你幸福。”說完扭頭離去。沒有留給我回複她的機會。她走的很快，當我意識到我應該再跟她說些什麽的時候，她已經走下了樓梯，跑出了門外。

我擡起如灌了鉛的雙腿，飛奔出去，外面下起了雨，我眼看着一個在雨裏瘋狂奔跑的白色連衣裙沖進一輛奧迪A4的副駕駛，我想喊些什麽，被雷聲壓了回去。

如果你那天路過時光小站的門口，你一定會看見一個面容不再清秀的男人，站在雨中，渾身濕透，伴着雷聲瘋狂的吶喊，那聲音嘶啞，震天。甚至分不清那是雷雨聲還是吶喊聲。雨水把他身上精致的西裝浸透，臉上的雨水順着臉頰往衣服裏淌，我想他一定感謝老天安排了這一場大雨，這樣，他的眼淚就不會被任何人看見。

他瘋狂的喊着什麽，聲嘶力竭，如果你走近一些，你會聽清，他嗓音沙啞的喊着：“溫馨，你要幸福。”

“溫馨，你要幸福。”

“溫馨，你要幸福。”

“溫馨，再見。再見。”

那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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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我的婚禮舉行在雲淡風輕的初秋。天氣幹燥，沒有一絲多餘的水汽，天空中也沒有一絲多餘的雲彩。整個天空藍的清澈明朗，像畫一樣。飯店門外的戳着我和陳玲巨大的婚紗照，照片上的陳玲依偎在我的肩膀，美麗的像公主一樣。我還記得拍婚紗照的那天，當我第一次看見陳玲披上潔白的婚紗出現在我的眼前，那種發自心底的震撼。她笑着看着我，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婚禮當天來了好多人，我在門口熱情的對每個人笑，認識的和不認識的。英男和強子也在幫我招呼着，他們，是我的伴郎。

不遠處走來一個我熟悉的身影，還是那麽瘦，盡管身上各種名牌，但還是穿的跟淘寶同款一樣，這個人，是偉哥。

偉哥現在在武漢地産界，名震四方。

“偉哥！！”我老遠就大聲的叫他，“藍冬晨！！”他笑着沖我走過來，“哎呀，你這地方真不好找啊。幾年不見，還是那麽帥氣，哈哈哈哈。”偉哥握着我的手，拍着我的肩膀。

“我這忙的都完犢子了，之前找人去機場接你的，你看我這一忙給忘了，真是對不住。”我有些歉意。

“咱哥倆，沒那個！別整那些沒有用的，嫩結婚，俺就是走着，也得趕過來。”我趕緊拉着他進入飯店的大廳。大廳中央擺着我和陳玲巨大的婚紗照。

“這是你原來手機壁紙的那個姑娘嗎？看着咋不像嘞？我說你這可不地道啊！當初你沒事就坐好幾天的火車去找你女朋友，可都是我在上課的時候幫你喊到的。我這也算為你們的和平共處做出突出貢獻嘞，和着我的努力都白費啦？白幫你啦！”

“別提了，說來話長，不說了，以後那個，就是你官方唯一指定弟媳。”我指着不遠處忙着歡迎賓客的陳玲。

“中！”

我領着偉哥來到強子和英男的面前。

“這位是我大學最好的哥們，張小偉，現在是偉強地産的董事長，年輕有為，是我們學校的一個神話，這兩位是李強和張英男，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相互介紹他們，他們互相握手致意。

“咦！瞧嫩說嘞，還神話嘞，我當初在咱們學校就是個笑話。我說你可真不地道啊，你結婚這麽大事，婚禮前幾天俺才知道，是不是有點忒不合适嘞！”

“呵呵，看你說的，我也是比較匆忙，突然想結婚了，就結了。”

“可不是嗎！我們也是突然知道他結婚的消息，我還以為他騙我們玩呢！”英男對偉哥說。

“我還一直想給嫩當伴郎嘞，你要是早點跟我說，我打着飛的就來嘞！我長嘞難看，給你當伴郎，能顯得你體面。”

“那我哪請得動你啊，大董事長，再說了，你給我當伴郎，站我旁邊，得把你顯得多寒碜啊！”強子和英男被我的話逗笑了。

“咦！嫩又損我，我去買彩票了！彩票站在哪個方向嘞？”

“這麽久沒有聽見我損你，是不是渾身難受啊？”

“那是相當難受啊，買彩票的沖動都沒有嘞！”正說着，偉哥的電話響起來，那是一款看似普通的直板手機，物理按鍵，金色的外殼奪人眼球，手機背面是帶有縫線的皮質材料，屏幕邊緣，還有一圈閃閃發亮的類似鑽石的東西。在滿是大屏智能機的現在，這樣的手機很少見，像極了七八年前滿大街的超長待機雙卡雙待外加跑馬燈的智能語音王，看似三百塊錢能買倆。可是偉哥手裏拿着的，是VERTU，一款全世界最奢侈的手機，沒有六位數買不下來。

“喂，嗯，是我，我早就說嘞，那部分尾款一定要在這個月二十號之前要回來，我們才能有資金競标下一塊地皮，那塊地皮說啥也要給我搶下來，嗯，對！最好不要超過一億五，嗯，我忙着嘞，嫩自己做主吧！”

“啧啧啧，你看看人家，張嘴閉嘴就上億，再看看我，只有上億個精子。”強子感嘆道。

“哈哈，你們東北人就是幽默，對了，”偉哥說着，從GUCCI皮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紙盒，包裝精美，一看就是高檔禮品。

“我最好的哥們結婚，這就當我随禮了，咱倆之間提錢俗！”偉哥繼續說。

“你那麽有錢，當然認為錢俗了！”我接過盒子，“這裏是啥嘞？不會是嫩上學時候在腳跟上拽下來的皮吧？”我說着河南話。

“咦！你看你，咋又學我說話嘞！這裏面是我精心挑選的我的詩集，我仔細裝裱的。”

我趕緊打開，準備分享給強子和英男看。

打開盒子的一剎那，我們三個就被驚呆了，盒子裏面是一個字典那麽厚，十六開大小的一個本子，整體沉甸甸的，翻開以後，扉頁上寫着我曾經調侃的那句話，“如果沒有陽光溫暖你的心房，請不要輕易悲傷。”

書裏面的中間部分是镂空的，像是電視劇裏用中間掏空的字典藏毒品或者什麽東西的容器，而這本詩集中間藏的是一塊沉甸甸的金條。

“我操，偉哥，你這大禮我怎麽好意思收啊！”我驚呼，英男和強子也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沒啥，沒啥，就是祝福你新婚快樂，哈哈哈哈哈。”

“收到鑽石王老五的祝福，真是榮幸啊，這要是你以後結婚，我送你什麽禮啊！我壓力很大啊！你身邊的嫩模明星一定讓你挑的眼花缭亂吧！早點找一個結了吧，立業你已經完成了，家也該成了吧。”

“看你說的，我結婚還早嘞，上學的時候你就愛寫東西，等我結婚了，你就送我一本你寫的書，書名我都替你想好了，仿照咱們一起去通宵看的那個臺灣電影，就叫《那些年一起追我的女孩》，哈哈哈，咋樣嘞？名字是不是很好。”

“那我可沒錢往裏塞金磚。”

“不用不用，書中自由黃金屋嘛！你就在你的書裏多寫一點我，讓我看到時候有點成就感，哈哈哈哈。”

我漸漸收斂起笑聲，清了清嗓子，問偉哥，“聽說張早畢業就結婚了？是麽？我沒有收到信，還以為是別人開玩笑的呢，她叫你了嗎？”

我看到偉哥的臉上突然晴轉多雲，他低下了頭，“叫我了，我沒去。他跟一個大款結婚了，而那個時候的我，還是一個打不起車的窮屌絲，所以那個時候我就堅定地認為，只有有錢人才能終成眷屬，現在的我，不能厚着臉皮說我有多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我只知道，我要活出個樣來，給她看看，也給自己看看。”

“你還是忘不了她是麽？”

“算了，不說了，我相信你懂得，我感謝她，如果沒有她，可能也沒有今天這樣的我，況且她曾經在我的青春裏走過，那些留給我的回憶，已經足夠我回味一生了，哈哈哈！哦對了，馮春和周宇馬上就過來了，你是咱們四個中，最先結婚的，你的婚禮我們都來了，我們結婚你可必須到場啊！”他的臉上開始多雲轉晴。

“必須的啊！偉哥，能看到你過的挺好，我很欣慰，真的，好好幹，等公司上市了，我買你的股票。”

“沒有問題，你忙你的去吧，還有這麽多人要招呼，知道你能喝，等婚禮結束了，咱倆好好敘敘舊。”

“嗯，那我先走了，英男你幫我好好照顧偉哥，人家是大土豪，別虧待了人家。”我對英男說。

“好嘞！我就愛跟大款聊天，長見識，來！張總，你看，你姓張，我也姓張，說不定往上翻幾代，咱倆還有血緣關系呢！來來，這邊坐。跟我說說冬晨大學的事，我特別好奇，就想知道她有沒有把我國南方的妹子給征服了。”我和強子白了一眼英男。

“這你就問對人嘞，我跟你說啊，他當時……”英男和陪着偉哥在飯桌上聊的熱火朝天，強子陪着我在大廳裏對所有人熱臉相迎。

一個帶着眼鏡，西裝革履的小夥子出現在人群當中，文質彬彬，儀表堂堂。是盧曉旭。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強子看出了我表情上的變化，順着我的眼神看過去。

“怎麽了？看見他不得勁了？”強子問我。

“太殘忍了，太殘忍了，你說我還是人嗎？”

“恐怕是！別想那麽多了，平常心！”強子說完，在我的肩膀拍了拍。盧曉旭滿臉平靜，說話間透漏着對我的恨之入骨。

“祝福你們新婚快樂，并且我希望我能見證你的每一次婚禮。”盧曉旭似笑非笑的對我說。

“謝謝，一段時間不見，嘴學損了啊！我也希望喝到你的每一次喜酒，哦對了，希望你的孩子長得不像鄰居。”

“□□配狗，天長地久。”他笑着說。

“你要是今天想找事，我弄死你。”強子憤怒的拽住他的衣領。我拉住沖動的強子，對盧曉旭說：“謝謝你把我誇成狗，我也接受你給我們的天長地久的祝福，但請你尊重我的妻子。”我說完，強子憤憤的松開他的衣領。

“好好對她，如果讓我知道你對他不好，我會讓你的後半輩子，不得安寧。”盧曉旭整理着衣領說。

“你要是當初對她好一些，還能有我什麽事啊，有些事不要在別人的身上找原因，你要是有讓我不得安寧那種勁頭，當初你就不應該做出那種畜生不如的事。想喝喜酒，那邊請。”我說完，轉身和強子走開，強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盧曉旭站了一會兒，遠遠的看了忙碌的笑容滿面的陳玲幾眼就離開了會場。我會不會像他一樣，憤怒的出現在溫馨的婚禮上，應該不會吧。如果我像他一樣，那對溫馨有什麽好處？沒什麽好處，我為什麽要做一些沒有意義并且對自己深愛過的人沒有好處的事情？

年輕的帥氣的主持人讓所有賓客就位，婚禮開始。我們的證婚人是我高中班主任王國強，他也教過陳玲。婚禮上來了許多朋友，時光小站的陽哥夫婦，偉哥，馮春，周宇，英男，李欣茹，強子，黑兵，還有許多變的認不出的同學，他們的臉上寫滿對我的祝福，但唯獨沒有溫馨。

婚禮很樸實，沒有我夢想的那麽完美，也不是特別俗套，總之，一切都是那麽平靜，恰如其分。

主持人字正腔圓的問陳玲：“陳玲女士，你願意嫁給你身邊這位英俊帥氣的藍冬晨先生嗎？體貼他，陪伴他，無論貧窮或富有，無論順境逆境，你願意嗎？”

陳玲微笑着拉着我的手，拼命的點頭，“我願意！我願意！”

“那麽藍冬晨先生，你願意娶你身邊這位美麗大方的陳玲女士嗎？照顧她，愛護她，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相敬相愛，不離不棄，你願意嗎？”

我看着陳玲的眼睛，晶瑩而閃爍，現場除了音響裏輕柔的音樂以外，沒有人發出聲音，我下意識的向臺下掃了幾眼，所有的人都在等我說出那三個字，我看向陳玲，她攥緊我的手，“我，”

一陣刺耳的聲音打斷我的誓言，這聲音急促，響亮，響徹會場。是哨聲，如比賽終結一樣的哨聲。所有人回頭尋找聲音來源，聲音來自門口一個身着白色連衣裙，脖子上圍着藍色紗巾的女孩，她靜靜的站在門口，眼角泛起洶湧淚花。

“哨就是命令，不論你在哪裏，不論發生什麽，只要你一吹哨，我就會回到你身邊！”

全文完。

溫木易

2015.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