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吹吹

金不換到醫院看望聶以誠, 剛好趕上陳白也在。

這是陳白第二次來看聶以誠,此時聶以誠已經好得差不多,再過一周便要出院。

陳白坐在聶以誠床邊,吃蘋果——聶以誠削的,作為回報, 陳白将口袋裏的奶糖給了聶以誠一顆。

聶以誠恨不得自己兩手都被占滿, 這樣便可以讓陳白喂自己了。

但他兩手空空,臨時拿東西也裝得不像, 是以他的模樣看在陳白眼裏賊眉鼠眼, 像是要幹壞事的小孩。

陳白将奶糖丢到聶以誠手上:“愛吃不吃。”

聶以誠半倚着, 為了讓自己盡量溫和無害些, 特意向陳白表示自己還沒有完全恢複, 即使現在恢複了一部分, 身體也大不如從前。

——他當然不會直接說,有些事情過猶不及,不過是表現得弱小無助些, 讓陳白看着産生一些負罪感。

聶以誠知道自己這麽做有點不道德,但和陳白,他不講道德,連臉面都不要了, 還要什麽道德。

只要陳白能在他身邊,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陳白早就識出了聶以誠的詭計, 裝弱和真弱到底不同。上次來的時候聶以誠是真的受傷的猛獸,這次卻是裝作病貓的老虎, 想要陳白一點關愛。

陳白并不介意他這樣,他願意分享出自己的愛意給一位病人。不管怎麽說,誰讓他是病人呢。

聶以誠将陳白扔來的糖剝開糖紙送進口中,說:“我想吃苦味的。”

陳白看了聶以誠一眼,這是九年前他們在雲生寺初遇時,做好約定陳白要給聶以誠帶的糖。

一晃九年了。

陳白從重生到現在,已經有九個年頭了。陳白掰開指頭算算這九年裏,除了和聶以誠談了一場戀愛之外,幾乎無可回首。

九年,一聲嘆息的時間。

“現在沒有,等你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不知道那家雜貨店還做不做了。”

聶以誠望着陳白,嘴角綻開笑顏:“說定了。”

陳白點點頭。

金不換就是這時候到的,他看到聶以誠半倚在床上——事實上他已經活蹦亂跳,完全不必卧床,但今天不知怎了,竟是個有些荏弱的狀态。

而他的床邊坐了一位美人,是真的美,鴉羽一樣的睫毛,讓人見了便挪不開眼睛。

金不換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他只是看了陳白兩眼而已。

“他是誰,你相好?”

“不是,我只有你一個相好。”聶以誠讓金不換進來,在椅子上做了。

“才不是,蘇露難道不是你相好?”陳白問。

金不換是一位溫和冷靜的青年,有着相當好的定力,是聶以誠的全能秘書。但這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探聽聶以誠的私事。

陳白說話的時候,金不換便自動将眼簾垂下,看向地面,做出極為馴服的姿勢。盡量減少他的存在感。

但眼睛看不到,耳朵還是能聽到的。

如果沒有意外,這位美人便是弄得聶以誠大發雷霆、性情大變的陳先生。在他看來,這位說話跳脫大膽的陳先生,和自己的老板簡直大相徑庭,南轅北轍。

“蘇露,是我一時沖動。我回來就和她分手了。”聶以誠向陳白解釋。

蘇露她本來做過聶太太的美夢,但陳白選擇和顧左回去後,聶以誠痛不欲生,突然失蹤,讓蘇露意識到陳白在聶以誠心中的地位已經到了可怕的程度。

不管她和聶以誠是在戀愛還是已經結婚,她相信,只要陳白招招手指,聶以誠便會回到陳白的身邊。

他們這樣僵着,無非是誰都不肯認輸服軟。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害怕,她不在乎什麽愛不愛的,但她不能确定自己在聶以誠身上的付出是否值得。

她是一個現實而勢力的人,青春就那麽幾年,與其浪費在一個得不到回報的人身上,不如及早抽身,再做打算。

所以蘇露在得到不菲的分手費後,非常利落的和聶以誠分開了。

陳白心裏并不怨恨蘇露,娛樂圈裏像蘇露這樣的男男女女太多了,他們消費自己的青春與肉體,換來一點在他們看來非常值得的報酬。

而這些報酬,于玩弄他們的人來說,不過是打發阿貓阿狗。

陳白有點同情蘇露。但是一想到蘇露趾高氣昂的向自己示威,這點同情又都煙消雲散了。

陳白“哼”了一聲便不再理聶以誠,得到了陳白的答複後聶以誠才開始和金不換談正事。

金不換是一架精密的機器,他毫無感情的訴說着江慧和汪凡在聶以誠生病期間對青翰的圖謀。

陳白這才知道,汪凡原來是聶以誠後母的情夫,怪不得他能打探到那麽多圈內的消息。

聶以誠沒有震怒,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金不換離開後,聶以誠忽然捂住胸口,陳白問怎麽了,他說心髒疼。

陳白要叫醫生,聶以誠說不用,總這樣,一會兒就好。

陳白狐疑地看着他。

可能自己也覺得裝得不太像,聶以誠便“诶呦”了兩聲,以使這疼痛顯得真實。

陳白坐着,冷眼看聶以誠的表演。

聶以誠表演不下去了,“嘿嘿”笑了兩聲,便若無其事的倚好,甚至還伸手将被子拉了上來,轉移注意力。

不過顯然他并不經常做這種僞裝的事情,堂堂聶總,是不需要裝弱以搏可憐的。

所以在将被子拉高的同時,耳朵上也出現了一片可疑的紅暈。

面上也忽然掩藏什麽似的笑笑,以緩解尴尬的氣氛。

“不疼啦?”

“不疼了。”

“不行,我不放心,得檢查檢查。”陳白說着,伸手解開了聶以誠的衣扣。

當陳白的手觸到聶以誠病號服的時候,聶以誠全身都繃緊了。

陳白的動作輕盈得像流水,聶以誠的耳畔也似乎有清靈之聲。

陳白解開了聶以誠的一半扣子,撥開聶以誠右邊衣襟,露出胸膛。

上面的傷口并不顯得猙獰,是十分平整的痕跡。

陳白伸手扶了上去:“疼嗎?”

聶以誠激動得忘記搖頭。

陳白将頭湊近,聶以誠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心髒跳得極快,真的有點要疼了。

陳白在聶以誠胸前吹了兩口氣,像羽毛拂過,弄得聶以誠心裏癢癢的。

“給你吹吹,就不疼了。”陳白還沒說完,便被聶以誠伸出雙臂緊緊抱住。

失而複得。——這是聶以誠此刻腦中唯一的想法。

陳白在聶以誠懷裏說:“你輕點力氣,別把傷口壓到。”

聶以誠搖搖頭:“我不會再放手了。永遠都不會。”

陳白聽了這句話,反而沉默了。

他是願意和聶以誠好的,他愛聶以誠,這毋庸置疑。

不管是愛那個曾經一往無前,讓他敢接受愛的聶以誠,還是現在這個裝弱搏他同情的聶以誠。

但要怎麽對待聶以誠的示好,陳白還不知道。

他和聶以誠,對愛都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當初憑借滿清熱忱不計未來的在一起,結果并沒有盡如人意。

現在,重新來過,到底要怎麽處理這份愛,陳白還是不知道。他只能讓自己勇敢的邁出這一步,但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他能看出聶以誠這次并不是盲目的示好,他能感受到聶以誠的改變。他願意對他撒嬌示弱,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陳白剛想說什麽,敲門聲響,是池青來看望聶以誠了。

池青的驚訝并不比金不換小,金不換将驚訝隐藏在平靜之後,而池青則是毫不避諱的将驚訝寫在臉上。

聶以誠衣裳半開,陳白倒在聶以誠懷裏。池青簡直要以為他來得不是時候了。

“你們……”

陳白從聶以誠懷裏出來,對聶以誠說:“系好衣扣。”

聶以誠乖乖照做。

池青發覺沒有人理他,便将果籃放在櫃子上,自己則坐到了剛剛金不換坐的椅子上。

剛想和陳白搭讪,陳白卻說:“我走了,你們聊。”

說着站起身,聶以誠攥住他的手腕:“不要走。”

池青笑笑:“是因為我來了,所以你要走?”

陳白說:“不敢,你們什麽關系,我不敢比。”

聶以誠聽了這話,心裏樂開了花,陳白在吃他的醋!

池青好笑:“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陳白眼睛一瞪:“誰說你們是那種關系了?——一個兩個,都跟我裝傻,你們騙了我,還不許我發脾氣?”

“欺騙你是我們做得不對,要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池青微笑着說,兩個小酒窩現了出來,給他添加了溫柔的氣質。

陳白瞪着眼睛想了想,指了指聶以誠:“他讓我捅了一刀,你也試試?”

這是玩笑話,池青當然不會當真,當即便張開胸膛,頗為勇毅的說:“來吧。”

陳白還真的甩了聶以誠的手,走了過去,在池青胸膛上摸了摸。

聶以誠在旁邊看着,眼睛都要綠了。

池青發現陳白在使壞,當着聶以誠的面對他動手動腳,便說:“陳白,你饒了我吧。”

陳白收了手:“你不是很厲害嗎?——對了,聶以誠,我說你是第二個拒絕我的人。那時候你問我是誰,我沒告訴你,現在告訴你好啦,就是池青,池大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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