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

自從離開會議室，佐喬的這顆心總是突突地跳的很猛，手心也在不斷地冒冷汗，這讓他無法靜下心來再裝作正常人的模樣。于是，他就快步走向樓梯間，一路踉跄地跑下去，下到8樓的時候，他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住，他就抓着樓梯的扶手，慢慢坐了下來，好讓自己癱軟的身體暫時休息一下。

大口喘息了片刻，佐喬才感覺緩過來了一些，于是他急忙掏出手機給許以林打了電話，告訴了他剛才發生的事情。“我知道了，那你現在就來我的律師事務所一趟吧，我把地址發給你。”對方顯得異常的平靜，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警察今日會找上自己一樣。

可是時間不容許佐喬想那麽多了，他收到短信之後，就趕緊站起來，一邊敲打着自己無力的雙腿，一邊向樓下狂奔而去。

四十分鐘之後，佐喬抵達乾成律師事務所，由前臺帶領着，他來到了許以林的辦公室門口。佐喬清了清嗓子，舉起手敲了敲門，只聽到裏面有個渾厚的聲音應道：“進來！”

他一點點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許以林那張熟悉的面龐，佐喬的臉上剛要揚起欣慰的表情，卻發現這間辦公室裏除了許以林以外，還有一個人。那人看起來二十□□或者三十出頭的模樣，穿着一身正裝，整個人冷淡地很。佐喬見到這副情形，只好又恢複了平日的樣子，走了進去。

坐在沙發一側的許以林擡頭看了他一眼，于是繼續将目光回歸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略帶微笑地說：“于醫生，麻煩你了。”對面的那個人卻什麽也沒說，然後便站起身來，拿着自己的公文包離開了。

佐喬目送着那人離開，跟着上去把門鎖好，才放下心來，又變成了原來那個畏手畏腳，哆哆嗦嗦的樣子。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許以林對面坐下，用眼神向對方發出求救的信號。

“這麽點事兒，你就怕成這樣。”許以林有點瞧不起他，他本以為佐喬這麽年輕就能動手殺了人，那麽應該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來面對日後的麻煩，沒想到他一碰到跟案子有關的事情就這麽沉不住氣，這讓許以林多少有點失望。

“可是他們找到我了啊，說明他們肯定發現那個女的來我這裏了，我該怎麽辦啊，我該怎麽辦啊。。。”

許以林把身體向後一仰，将自己的一條腿搭在另外一條腿的上面，雙手交叉安然地放在胸前，對佐喬說：“你不用擔心，所有的事情我都會一一處理妥當的，你只需要記住你那天晚上什麽也沒做就好了。如果我有需要讓你知道的，我會找人通知你的。這回我是聽你在電話裏的聲音不對勁才讓你過來給你吃一劑定心丸。以後，若不是非常情況，我希望我們可以避免這種見面。”

雖說許以林說這番話時顯得意外的沉穩，讓佐喬都不免覺得他真的安排好了一切，可是佐喬的心還是有些惴惴的，他想要再說些什麽，可是話剛到嘴邊，卻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這種細微的動作還是被許以林察覺到了，于是他繼續安慰他說：“既然你的爺爺把你交給了我，那麽你應該相信我的能力，我會救你。好了，現在你就把警察向你提出的問題和你的回答都原封不動地告訴我。”佐喬點了點頭，開始敘述起來，他的雙手一直緊握成拳頭放在自己的膝頭，提着的心仍然沒有放松下來。

許以林安撫好佐喬之後，就叫秘書進來把佐喬帶出辦公室，他自己一個人留在裏面繼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了。

許以林做事一向速戰速決，雷厲風行，凡是對于接到手的任務，他都保持着高效的完成率，他在大衛組織裏的威望很高，被弟兄們稱為“三爺”。一旦由他下達命令，組織裏的弟兄們都會聽從吩咐，立即行動。這次，他不僅派了幾個人駐紮在警局的附近，以便探聽最新的消息，還在佐喬的家附近安插了人手，以掌控警方們的調查範圍。當然，光是擁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他還需要一名出色的人選來打通檢方和公安局長，讓他們給手下負責本次案件的人施壓，這樣才能最終确保佐喬的安全性。對于這個決定性的人選，他早已經在自己的腦海中選好了。這時候，他看了一眼手表，臨近下午一點半，他把電腦關機，辦公室鎖好之後就迅速離開了事務所，驅車開往城郊。

不多會兒，許以林的身影就出現在阿夜的別墅門口。他伸出右手的食指觸碰那個冷冰冰的門鈴，可是它響了好長時間，卻沒有人響應。他只好嘆了口氣，走到門前，打開密碼鎖，按下“1224”，門被打開了。“還是老樣子。”許以林喃喃地說，嘴角上帶着淺淺的微笑。等他不緊不慢地走進阿夜的卧室，才發覺此時阿夜正窩在被子裏熟睡着，眉頭緊皺，神情嚴肅，想必應該是做了什麽可怕的夢，才會使得他如此。

他走上前去，輕輕地推了推阿夜，一邊叫着他的名字，希望能把他叫醒。大概是他這一伸手，解救出夢中的阿夜，對方猛地抓住他的手，驚醒過來，瞪着一雙眼睛望着他，才長長地喘了一口氣。于是，他笑着拍了拍阿夜的肩膀，又好像是安慰又好像是嘲笑。阿夜坐起身來，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開口第一句便把許以林驚個不行：“什麽要緊任務？”

他呵呵笑了一聲，回答道：“你怎麽知道我來就一定帶着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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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什麽要緊事，你怎麽會親自來我這裏？上一次你來，還是因為南邊那個跨邊境的交易，這一次又是什麽事？”阿夜嚴肅地問。

“你得去見兩個人，一個是檢方的孫周，你也認識。另一個是警局的姜沉。”許以林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最近大衛接了一個活，盛左集團老爺子的孫子佐喬闖了禍，希望我們來收拾他的爛攤子，這個案子簡單來說。。。”許以林雙手插兜，慢慢地在阿夜的面前踱着步，一邊向他敘述整個案子的經過和警方的進展。“今天上午我已經找了那個做屍檢的法醫聊過了，如果出現什麽致命性的證據，他會幫忙消除的。聽說警方現在正在走訪佐喬家的周邊，那個方警官好像去了司法鑒定中心，我怕事情會有出入，所以需要有人去打通下檢方和警方。我和你姐都有各自的職業，常年在外抛頭露面，這次不好去見他們，手下的人去做我又不太放心，思前想後，你是最好的人選。這半年你都不怎麽動彈，認識你的人自然也少得多，這件事由你來做，是最好不過的了。”

阿夜把兩只手按在床上，支撐着後仰的身體，眯着眼睛，頗為悠閑地說：“佐喬啊。。。這個名字似乎有點熟悉呢。”

“他是個歌手，現在挺紅的，人也挺年輕，就是。。。有做這種事的膽量，卻沒那個膽子承擔這一切。”

阿夜嗤之以鼻地笑了，對許以林說：“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就把這件事辦了。”

臨走前，許以林不忘再囑咐他兩句：“還是要小心謹慎，一切以安全至上。我聽淺淺說你最近和她吃了頓飯，以後多來家裏，她很想你的。”

阿夜雙手背在身後，一瞬間變得乖巧了很多，沖着許以林點了點頭。

于是，別墅裏又剩下阿夜一個人了。他已經想不起來之前究竟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只是感覺那個夢讓自己很是不舒服。如今，哥哥交代了新的任務，他便也來不及再深究那個夢了，立即開始梳洗，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清醒一些。

換了一身體面的衣服出來，他從桌子上一堆手機裏面随意挑出了一只，對照着許以林給他發過來的信息，他分別給孫周和姜沉發了一條短信，約他們二人在月臂灣大酒店的包廂裏見面，并且屬上了大衛的落款。随後，他就把手機關機，電池取了出來，扔在了一旁。緊接着，他也把許以林的短信删除了，轉而按下了郝川的電話號碼。

“喂？”郝川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幫我訂今天晚上七點月臂灣大酒店的包廂，月滿月缺那間。”

“好的，我知道了。額。。。阿夜。。。”對話那邊的郝川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什麽事？”阿夜問道。

“這幾天，程真總是會來NICE JUICE。”郝川一邊說着，一邊從百葉窗裏窺探着正在店裏一角坐着的程真，她端起桌子上的果汁喝了一口。他雖然有些猶豫，但是他覺得這件事還是讓阿夜知道比較好。

時間過去了幾秒，郝川還沒有收到阿夜的回複，于是他繼續說：“要不要。。。”話還沒完全說出口，他便被阿夜打斷了。

“不要！不用了。。。不用管她，她找不到人自然不會再來。你們什麽也不要做。”

“好的，我知道了。”放下電話之後，郝川繼續通過百葉窗觀察着程真的動作。她杯中的果汁已經見底，于是她叫了一位服務員過來，大概是想要續杯。可是，那位服務員卻在程真的跟前停留了好久，兩個人似乎聊了起來，服務員的臉上還浮現出喜悅的神情。等到那位服務員再次回到前臺的時候，郝川把她叫到了二樓的辦公室裏。

“副經理，您找我。”那位服務員身材嬌小，白皙的臉蛋上有幾點小雀斑，金色的頭發被她用随意的黑色皮套紮成馬尾，顯得利索又幹練。

“是這樣，我剛才無意間看到你和那位客人聊得很開心，這幾天我又經常看到她來這裏，所以就想問問，那位難道是你的朋友？”郝川用冷冷的嗓音說。

“啊，您誤會了，她不是我的朋友。那位客人是一位著名的作曲人，我很喜歡她做的曲子，她要求續杯的時候，我認出她來，就和她聊了幾句。”

“哦，原來如此。可是我看你們聊了挺久，還以為你們聊了許多事情。”

“除了音樂，她還問了我幾個關于店裏的問題，所以時間有點久。”這位服務員解釋道。

郝川裝作理解似的點了點頭，順勢問下去：“她都問了些什麽？”

“她就問我這家店是什麽時候開的，都換過幾任經理，分別叫什麽，長什麽模樣。”

“我記得你來NICE JUICE有兩三年了吧，不知道你對NJ的歷史了解的如何。所以你是怎麽回答她的？”

“我告訴她NJ隸屬于THE KING’S集團，一共有三任經理，第一位是THE KING’S集團的董事長，第二位是THE KING’S集團總經理的兒子，第三位也是現任的這位我也不知道是誰。”

“你對NJ的歷史了解的倒是很到位。那麽她有沒有問你現任的經理長相如何，平日裏什麽樣子？”服務員聽了，點了點頭。

“所以你就告訴了她關于經理的一切，而且還可能跟她說經理已經有很久都沒有來店裏了，對嗎？”她聽得驚訝不已，瞪大了雙眼，木木地點着頭，心想副經理所說的居然和自己剛才說的完全相符，就好像他剛才就站在旁邊看到一樣。

“雖然我們NJ的理念是熱情的服務，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保護店員和上級領導的個人隐私，對于這種不經意的洩露，要盡量避免。”郝川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她。

女服務員立即彎下腰，做了90度的鞠躬，大聲說：“副經理，這種情況不會再有下次了，是我的疏忽！”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給你提醒。你下去之後，把這件事情也跟其他人說一說，讓他們也注意一下。”

“是！我知道了！那。。。副經理，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下去忙了。”她擡起頭來，看到郝川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于是，她趕緊踏着小碎步推門離開了。

程真的不停到訪，讓郝川本就心緒不寧，現在程真從服務員的口中得知了阿夜的描述，憑着她的腦袋，自然能夠猜到NJ的經理可能就是阿夜本人。只是讓郝川一直不解的是，程真到底是如何知道阿夜與NJ的關系的呢，自從他發現程真在私底下調查阿夜和組織的事情之後，他便派人觀察着程真的動向，她明明沒有任何渠道可以獲知NJ的消息，卻突然來到這裏，這讓郝川的心中更加不安。眼下，沒有阿夜的命令，他不能動她。可是，如果哪一日真被程真發現了關于組織的秘密，她就可能只有死路一條了。郝川知道阿夜對程真用情很深，假如真的有這麽一天，阿夜又會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