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3）

佐喬手上戴着銀色發亮的手铐，頭發還濕着，他低着頭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這是許以林之前就已經預料到的情形，他曾囑咐佐喬，如果一旦被捕，在他抵達之前，什麽都不要回答，什麽都不要說。

此時，他聽到了某個人的嘆息聲，“你要堅持這個樣子嗎？”張副隊顯然已經無法繼續耐心地與他對話，因為從逮捕佐喬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了，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吧，既然我們能夠弄到逮捕令，那麽我們手上一定有确鑿的證據，你這個時候不說，等你再想說的時候，可能就根本沒法說出來了，你明白嗎！”他厲聲呵斥道，佐喬依舊不為所動。

老方盯着監視屏幕裏的佐喬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離開觀察室，打開了審訊室的門。他和張副隊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和他交接。他來到佐喬的對面坐下來，什麽也沒有提問，反而是一臉平靜的看着佐喬，仿佛他們都在等着什麽人。

不久，一名警員就帶着許以林來到了審訊室。他不慌不忙地坐到佐喬的身邊，拍了拍對方的手，好讓他安下心來。同時，他擡起頭來與老方點頭致意。

“許律師，又見面了。”老方懷着淺淺地笑容先開口。

“方隊長，沒想到再見到你會是這樣的場合。”他一邊說着，一邊打開自己的公文包，從裏面拿出來了一個黑色的夾子，裏面似乎是關于這次案件的資料。他從上衣裏面拿出一只筆，仿佛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他對佐喬點了點頭，然後轉過來向老方說：“方隊長，此番我作為佐喬的律師，有權維護我當事人的權益，希望你們能夠配合。”

“只要他沒有犯罪，我們當然樂意配合。”老方從容不迫地回答，“既然許律師已經來了，我想你也可以回答我們的問題了。還是那個老問題，2月10號那天晚上8點之後你都在哪裏幹了些什麽。”

佐喬微微張開口，剛準備說些什麽，“我提醒你，你在這裏所說的話，都會被錄下來，成為證據的一部分，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告訴我。”老方搶先說道。

“方隊長提醒的很對，我也希望佐喬你能夠慎重的回答。”許以林與佐喬互相對視着，仿佛在暗暗地交流着彼此的想法。

于是，佐喬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我記得，那天晚上我6點有行程，7點多才回到家，然後我就洗了個澡，後來我表妹過來了，我就陪她玩了好一會兒，後來我把她送回去順便出去兜了個風，10點多才回到家，大概就是這樣。”

老方的眉毛挑了起來，他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點思考着點了點頭，一邊小聲地說：“是麽。。。跟你上一回的回答一模一樣。”

“有什麽疑問嗎，方隊長？”許以林問。

“也就是說，你那天根本沒有見到過這個案子的被害人嗎？”

“這個。。。這個。。。”佐喬顯得有些支支吾吾，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被抓的突然，他還沒有與許以林溝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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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方隊長抓了我的當事人，一定是拿到了認為可以證明是我當事人作案的證據才對。那麽，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麽？”

“有人看到被害人當天晚上進了你的家門，”老方指着佐喬，“而且她看的清清楚楚，那個進去你家的女孩子并不是你的表妹，而是被害人錢悅雲。”他斬釘截鐵的說出了最後的三個字。

聽了這話，佐喬瞪大了雙眼，顯得十分惶恐，而許以林卻比想象中淡定得多。“哦，是嗎？可是這也只能證明這個案子的被害人那天晚上曾經到訪了我當事人的家裏，但是并不能證明人就是我當事人殺害的。你說對嗎，方隊長？”

老方當然知道這個人證有多麽的不足，但是想要抓住佐喬，他只能利用這為數不多的證據，期望他能夠在開庭審理的時候露出馬腳。“沒錯，許律師的思路很清晰。當然我們掌握的證據也不止這些，我今天也只不過想要再确認下佐喬的時間線，看來他依舊撒了謊，至于你為什麽要撒謊，等到兩日後在法庭上說吧。”

他站起身來，把在門口的警員叫了進來，讓他把佐喬帶回監獄裏。許以林并沒有阻攔，他在想，反正兩日的時間已經足夠充分了，也不急于這一時。

等到他從警局門口走出來的時候，發現這裏已經被許多的記者媒體所包圍，他想這一定是老方的傑作，利用輿論先把佐喬的虛榮心給擊垮，然後再試圖趁機而入，讓他露出馬腳。可是，這些場面對于許以林來說，卻是司空見怪。他正了正領帶，然後目無表情地走到人群中，無數的話筒伸到他的面前，耳畔充斥着記者們嘈雜的聲音。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面臨着許多的鏡頭，正氣凜然地說：“在事情的真相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們不會透露任何信息，謝謝。”說完，他快步向前走，坐上了一輛車離開了這裏。

許以林的心裏十分清楚，這個問題的關鍵在于老方手上掌握的證據究竟是什麽，而能夠讓他知道這個問題答案的，不外乎這兩個人——孫周和姜沉。他從公文包裏取出了一只小手機，然後按照姜沉的號碼撥了過去，對方很快就接通了。

“姜局長，我想你也知道事情進展到了這一步，已經非常棘手了。”

“許律師，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啊。”對方說話的聲音裏透着心虛，“可是方友鵬那小子确實是拿出了可以申請逮捕令的證據，所以。。。”

“所以，那個證據到底是什麽。”

“他有人證，證明被害人進了佐喬的家，這與佐喬之前所說完全不相符。至于那個人證除了這個還看到了什麽，我也不能确定，但是這已經充分說明佐喬有嫌疑了。”

“那個證人是誰？”

“額。。這個。。他們來的匆忙，我也不知道。要不，我現在就去問問他們？”

“你現在問，不是故意暴露你就是我們的內線嗎？！”許以林心裏不禁暗暗罵着，“你老實呆着就行了，他們有什麽新的動向，你就通知我。”

“好好好。”許以林還沒聽對方說完，就挂斷了電話。他的臉色變得鐵青，被姜沉氣的不輕。他又馬上撥通了孫周的電話，這一回，對方過了很久才接聽。

“喂？”對方傳來一個清冷低沉的聲音。

“我是許以林。方友鵬應該把案件的相關資料全部交給你了吧，上面有提到這一次的關鍵人證是誰嗎？”

對方許久沒有回應，許以林還以為電話出了故障，他看了看手機，然後對着電話說：“喂？喂？你聽不到我說話嗎？”

“程真。”對方終于開口回答，“程氏集團程真。”

這個名字在許以林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仿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對孫周感謝了幾句之後就立刻挂斷了電話。坐在車上，他的大腦飛速地運轉着，想起了關于“程真”這個人的所有信息——她就是那個半年前阿夜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碰上的人。

雖然那次的任務他參與的部分并不多，但是他知道阿夜從那次任務之後，就變得一蹶不振。他曾經派人調查過那次任務中發生的事情，發現阿夜與這個叫程真的女孩子接觸的時間最長，而且他也是利用這個女孩子才順利的完成了任務。而讓他能夠想到的讓阿夜變化的原因就是他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所以才會覺得背叛了心愛的人而變得頹廢。

許以林沒有想到，時隔半年，這個叫程真的女孩子再一次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裏，出現在了大衛布置的任務中。雖然他不知道程真的手上都掌握着什麽證據，但是他知道程真不能出現在法庭上，這是保全佐喬最穩妥的辦法。

他沉思了片刻，然後告訴司機了一個新的地址，讓他立馬開車過去。車停在了一個老巷子的拐口處，許以林下車順着巷子走了進去。這條巷子是老城區裏最繁華的一條了，不僅四通八達，而且這裏經營着各式各樣的買賣。許以林的西裝革履跟這裏的淳樸風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他還是用皮鞋踏着這方土地，走了好一陣子，終于來到一家舊CD的店鋪門口。

店的入口很小，只允許一個人經過，他低着頭走了進去，裏面只有一只昏暗的黃色燈泡亮着。又矮又胖的老板就坐在店裏的一角，一邊看着電腦上放着的視頻，一邊翹着腳嗑着瓜子。

“歡迎光臨。”老板敷衍地說着，根本沒有看到進來的人。

“最近有沒有進什麽好片子啊？”許以林問道。他的聲音似乎驚動了老板，只見對方回過頭來看着他，目瞪口呆，然後有點愣愣地回答：“有。。有的，您裏面請。”

老板站起來的時候，肚子上的肉還抖了三抖，他打開裏面的門，讓許以林進來，然後輕輕地關上。

“今天是什麽風把三爺您吹來了？”他用泛着油光的臉擠出了一個十分難看又恭維的微笑。

“你哥哥最近怎麽樣了啊？”

“他昨天還給我來過電話，說在那邊很好，讓我放心。多虧了三爺，我哥哥才能平安生活在國外。”

“他也是為了組織辦事，再過一陣子他就可以回來了。畢竟，當初那個案子也結了很久了。”

胖子贊同地點了點頭。

“二秦啊，你最近手頭上的弟兄們閑着呢嗎？”

他眼前一亮，“怎麽，三爺這是要用人嗎？什麽事兒，您盡管吩咐，二秦我一定給您辦的妥妥的。”

“也不是什麽特殊的事情。兩天後，我有個案子要開庭，那段時間我不希望這個人出現在那裏。”他說着把信息組給他發過來的程真的照片拿給二秦看。

胖子立即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想要把照片拍下來。“不用拍了，我讓信息組也發了一份到你的郵箱裏，應該一會兒你就能收到了。記住，一定要保證她的人身安全，不要傷害她。”

二秦憨憨地點了點頭，然後突然皺着眉問：“往常這種事兒都是阿夜通知我們的，這次阿夜不來帶弟兄們嗎？”

“他有其他的事情要辦，這回你讓弟兄們去就行，記住後續的收尾一定要幹淨利落，不留痕跡。”

“好，三爺放心。”胖子一邊說着，一邊自信地拍了拍他那上下起伏的胸脯，臉上的橫肉還微微顫了顫。

許以林沒有在二秦那裏久留，匆匆吩咐完之後就離開了他的小店鋪。胖子笑容盈盈地目送着許以林的身影，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他挺着肚子回到昏暗的屋子裏，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來手機，确認了郵件。突然，他感覺到門口的光線似乎有了變化，好像什麽人站在那裏，但是當他回頭望的時候，門口卻一個人都沒有。

不久之後，在這家舊CD店的巷子口就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色風衣和黑色帽子的男人，他行色匆匆地過了馬路，然後從大衣兜裏掏出了手機，撥通了某個人的電話。

“喂，喂？”他一邊巡視着四周，一邊匆忙地講着話。

“說吧，李子。”對方的聲音顯得十分冷靜。

“三爺來找了二秦，似乎讓他阻止一個證人出現在庭上。信息組應該有那個證人的照片。”

“那我哥有沒有提到什麽時候出庭？”

“他說是兩天後。”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李子。”

“沒事，阿夜。”黑衣男子挂了電話，然後迅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