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3）

老方一行人吃完飯之後，準備回到房間裏再研究下這個案子調查的方向，當程真聽說他們住在酒店的普通房間之後，就立即在前臺把他們八位警察的房間都升級到了套間。

因為晚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程真和可奇跟着老方他們來到16層的套間裏，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讨論着下一步的行動。程真拿着死者的現場照片逐一觀看，深深為這麽一個年輕生命的隕滅而感到惋惜。

“那學校裏的孩子們都像他一樣這麽瘦嗎？”程真發出提問。

“那倒沒有，雖然他們都長得不胖，但是沒有一個瘦成他這個樣子，只是那些孩子們黑眼圈很嚴重，看上去沒什麽精神。”張副隊回答。

“黑眼圈嚴重？這麽小的孩子又不熬夜，為什麽黑眼圈會那麽嚴重？”

“這個還不清楚，今天的調查也就是詢問了他們關于張帥帥的信息而已。”

“還有，這個孩子為什麽要跑出來呢？”可奇拿過程真手中的一張照片，看着老方詢問。

“我想他一定是在學校裏遇到了什麽事情，這個我們明天得重點調查。”

“要說是校園暴力，可是屍檢報告上說他舊傷的程度不是很嚴重，而且新傷基本都是劃傷。主要的原因還是長期的營養不良和過度勞累，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在學校裏為什麽會這樣呢？”

“也許知道這裏面的原因，我們就能知道導致這孩子死亡的原因究竟是什麽了。好了，今天大家也忙活了一下午了，都回到各自的房間裏休息吧，明天上午我們要再去一趟艾星小學了。”

第二天上午，老方一行人又再次來到艾星小學，開始在張帥帥所在的班級及附近的班級中進行調查，可是孩子們都不知道張帥帥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沒有一個人有說出任何有用的線索，這讓老方很頭痛。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也跟随學生們一起到學校食堂，由于張帥帥有長期的營養不良，所以老方也懷疑校方提供的飯菜沒有達到要求。可是當他們小心翼翼到食堂查驗的時候，卻發現湯、菜、飯一應俱全，孩子們很有秩序，吃的也很全面，根本不會存在營養不良的情況，難道是自己的調查方向有誤？張帥帥的案子其實跟這所學校根本沒有關系？

老方陰沉着臉正在校園裏走動，這時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什麽人給拽住了。他回頭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小男孩，看樣子他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于是老方蹲下來，看着他，問他有什麽事情，小男孩什麽也沒說，只是拽着他的衣角，準備把他帶到什麽地方去。

老方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還是乖乖地任由那個孩子拽着，他們最終來到校園樹林裏的一角，有幾個孩子湊在一起在不遠處交談着，那個男孩拽着他安靜地蹲了下來，他把食指放到自己的嘴邊，示意老方不能發出任何聲響。

老方靜靜地豎起耳朵聽着那些孩子們的交談。

“交出來！趕緊交出來！”其中一個個子高的孩子說道。

“你不是今天多拿了兩個面包嗎？趕緊交出來！”他見對方沒有任何動作，兩只手還在死死的護着胸前的兩個面包，于是他用眼神示意了周圍其他三個孩子，他們一哄而上，準備把那兩個面包搶過來。

這時候，他們突然聽到後方傳來聲音“幹什麽呢！”老方大喝一聲，讓那四個圍住的孩子驚呆了，他們立即拔腿就跑，只剩下那個幼小的孩子跪在地上，手裏還死死地護住他的面包。老方上前把他扶了起來，替他拍了拍腿上的塵土，确認他沒事之後，露出了微笑。

他突然又想起來什麽，往身後自己原來待過的地方看過去，發現帶領自己過來的那個孩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也沒再多想，轉過頭來詢問眼前的這個孩子。

“你怎麽樣？沒有傷到哪裏吧？能告訴叔叔他們為什麽要搶你的面包嗎？”老方滿眼慈愛地看着他，替他擦幹即将掉落的眼淚。

“因為他們怕餓，所以要搶我的面包。”那孩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讓看得人好不心疼。

“可是他們不是剛剛才吃過午飯嗎，怎麽會怕餓呢？”老方繼續耐心地引導他說出來。

“那是假的。我們平時吃的根本沒有那麽好，平常都是粥和一些青菜，偶爾可以吃到面條和饅頭。今天發給每個人兩個面包，我沒舍得吃，準備留起來，等到餓的時候再拿出來，可是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就要搶我的。”

老方眉頭一緊，又松開，以同樣的語氣繼續問：“那你認識一個叫張帥帥的男孩子嗎？他是三年級二班的。”

孩子點了點頭。“他也經常被人欺負，高年級的會搶他的饅頭，他也不會反擊。”

老方沒再問什麽，他叫小張把這個孩子帶回班級之後，就獨自前往位于三樓的校長辦公室。他禮貌性地敲了敲門，裏面說了一聲“請進”，他就推開門走了進去。與上一次進到這個房間的表情完全不同，此時老方的臉上顯然已經壓抑了憤怒，只待不久後就爆發。

“方警官，還有什麽需要問的嗎？我昨天好像都已經回答過了。”校長從容地說道。

“根據張帥帥的屍檢報告顯示，他有長期的營養不良，對于這點，我想請問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關于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作為校長，不可能每個學生都照顧得到，我想有可能他在學校生活中有些不适應，所以才會有營養不良的吧。再說了，他們都是農村裏的孩子，從小有些營養不良，也是可以理解的。”

校長這種自信而娓娓道來的态度着實讓老方怒火中燒，他說的好像事不關己，完全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愧疚。老方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瞪着他說：“不要以為你今天特意讓食堂準備了豐盛的食物就能夠騙過我的眼睛，那些孩子們就是最好的證據，只要我派人來給他們做體檢，你覺得會查出多少長期重度營養不良的孩子？”他繼續說下去，“這裏是希望小學，據我所知，每年中央都會批一筆錢用于這個學校的建設，而你居然只給孩子吃青菜和粥？！”

“說！”老方大吼一聲，把對方吓得往後退了兩步，“那些錢你都用在哪裏了！”他用鷹一般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對方，然而校長卻好像仍在猶豫，沒有回答。

“張啓程校長，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不是請求你說話。如果你不想被帶到局裏去審問，那你最好現在就說出來。如果讓我們親自查出來，你就不能輕松的站在這裏了。”

“我。。。。我。。。。我根本就沒收到過這種錢啊。。。。”他顯得極其委屈地攤開雙手，十分無奈地回答道。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已經查到相關的批複文件，每年都會給你們這裏10萬的建設基金，你怎麽可能收不到。”

“是真的啊，”張啓程的五官都縮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方才會相信自己，“自從我當校長以來，我從來沒收到過這筆錢，我們這裏是希望小學，從孩子那裏也收不到什麽錢，學校越來越窮，哪裏給他們弄好吃的東西啊。方警官，你真的要相信我，每次都是基金會給我傳達文件，我就從來沒收到過類似的文件啊。”

“方警官。。。哎！方警官！”校長還想繼續說下去，老方卻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什麽，他漸漸地從房間裏走了出去，在走廊上跑了起來，越來越快。很快，他就在校門口與其他警員彙合，“張副隊帶小可、小張、阿誠留在這裏，其餘人跟我回市裏，調查艾星基金會！”

與此同時，張啓程慌張地拿起校長辦公室的電話，通知陳冬和阿夜警方的人恐怕已經知道基金會把批下來的資金私吞的事情了，讓他們千萬要準備好對策。打完這通電話之後，張啓程就立即收拾了東西，夾着他的公文包向門口走去，卻發現門口還有四名警察。他們目光相遇的瞬間，張啓程開始逃跑，而四名警官也立即分頭對他進行了追擊，最終在操場上将他抓捕，帶回了派出所暫時拘留。

阿夜立即向大衛報告了此事，并且由在市裏的陶淺淺負責通知基金會的負責人做好接受調查的準備，阿夜一行三人也準備明日一早就回到岩海城，繼續處理這項任務。晚上的時候，他們和陳冬在一起吃了晚餐，作為告別。時隔多年才相見的兄弟，不過幾天就要再度分別，晚餐的時候陳冬有些悶悶不樂，阿夜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全都看在眼裏。他們分開的時候，阿夜叫住了他，走到他的面前，特別帥氣的給了他一個擁抱，拍了拍他的後背，順便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麽，讓這個原本不開心了一晚上的人突然綻放出了笑容。陳冬坐進車裏之後，還跟他們拼命的招着手，直到他的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阿夜三人才往酒店裏走。

誰知轉身往前剛走了幾步，阿夜就與一雙美麗而審視的眼睛相遇。他和程真隔着五米多的樣子，兩個人都定格在那裏，看着對方卻沒有往前走。這一次，阿夜沒有再選擇逃走，讓程真感到有些驚訝，不過也是時候該面對面的談一談了。

李娴看了看她們兩個人，然後挎着郝川的胳膊，拽着他就往別處走，一邊走還一邊說：“川兒，我有個東西落在餐廳裏了，你幫我一起回去找一找吧。”

當同伴識相地離開了現場，阿夜踏着穩健的步伐向程真走過去，兩個人來到一樓的咖啡廳裏找了一處坐下來。

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盯了幾秒種，分別端起自己點的咖啡喝了一口，又再度放下，可是兩邊的嘴巴仍然都緊閉着，一種緊張又奇妙的氣流在她們的眼神之間來回游走。

“那孩子的死跟你們組織有關系嗎？”程真單刀直入地開始提問。

“有。”阿夜毫不避諱。

“是你們組織殺了他嗎？”

“你在老方那裏肯定看過屍檢報告了，應該知道他不是我們殺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意思。”

“只能說某種程度上。。。是。”

“那個學校的秘密是什麽？”

“我不能說。”

“那這件事與你有關系嗎？”

這一回阿夜猶豫了三秒鐘，然後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我能相信你嗎？”

“能。”

聽到他說的這個字，程真也就放心了許多。她表示信任地點了點頭，準備起身離開，耳邊傳來了阿夜低沉溫柔的聲音：“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你也早點回去，這裏雖然風景很好，但是有太多不安。”

“好，我知道了。”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淺淺的微笑，在她心裏，她早就原諒眼前這個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