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晨青

榕樹底下好乘涼,栊晴幾人舒适的幾乎昏昏欲睡,李硯汐也撐不住想倒在桌面上打會兒瞌睡,可她一向嬌矜,便忍着困意回房去了。

劉小摯與栊晴則倚着樹幹搖頭晃腦,連小銀花什麽時候溜走了也不知道,只有梅荨還手執書冊坐在桌旁閱覽。

這是她多年的習慣,即使白天再困,也不會歇息,否則到了晚上便會走困。

這個時辰,并非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有地方蔽日打盹,眼前就有一人正頭頂毒日頭來回的搬運花木。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年紀不過二十左右,穿着湛藍色夾紗直裰,前擺系在腰帶上,方便做事,生的姿狀明秀,皮膚曬得有些黑,卻越發襯得那雙眼睛明亮如炬。

花草叢中倏地一陣窸窣之聲,那男子捧着花盆的手頓了一下,偏着頭朝濃密的草叢裏望去,青草微顫,像是輕風拂過的聲音,他以為是自己多慮了,便繼續将手中的花盆擺放到臺矶上。

正待他返身的時候,耀眼的陽光下銀光忽閃,像是刀鋒處閃過的凜冽寒光,他下意識偏身一避,動作敏捷而不淩亂,眼中銳光閃過,便捕捉到了攻擊之物,原來是一條銀花小蛇,身形如電,頭呈三角,此刻正攀在榕樹細枝上傾起前半身朝他嘶嘶吐信,一副攻擊之狀。

男子靜伫在原地,與它僵持了片刻,見它攻擊之勢稍微減弱,方徐徐挪步,打算悄悄避開它的攻擊範圍,可他右腳堪堪離地,銀花小蛇就嗖的一聲竄了出去,快的讓人根本看不清它的蹤影。

男子面色一緊,立即附身抱膝,護住心胸,縮成刺猬般往左邊翻滾過去,避開了銀花小蛇的直線攻擊,避身的同時,他的雙眼如鷹隼一般一陣雪亮,迅速地鎖定了敵人的位置,而且經過此次交手,他也徹底摸清了敵人的攻擊方式,他旋即起身,以攻為守,右臂迅疾一伸,那銀花小蛇便如飛蛾撲火一般撞入了他的手裏。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梅荨的眼睛,她輕輕擱下書冊,嘴角彎起了一抹弧度。

此時栊晴也被這陣窸窣之聲吵醒了,她惺忪的睜開眼,見小銀花被掐着七寸,乖順的盤在人家手腕上,她睡意一下子退去,登時起身沖了過去,睜着眼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将信将疑地道:“小銀花是被你抓住的?”

男子恍然笑道:“原來是你的蛇,得罪了”,說着就松開了小銀花。

小銀花灰溜溜的想要鑽進主人的袖子裏,卻被無情擋開,只聽得主人訓斥道:“敗軍之将,還有臉回來,自己去草叢裏尋個地縫鑽進去。”

小銀花嗚嗚咽咽地溜進荒草堆裏去了。

“你好本事呀,連小銀花都抓得住,在這裏除了我以外沒人能抓的住它”,栊晴扯住他的袖子,喜孜孜道,“你武功一定很棒吧,跟我切磋一下怎麽樣?”說着,就擺開架勢。

“發生什麽事了?”劉小摯被栊晴的高嗓門吵醒,跑過去瞅了瞅栊晴,見她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便斥道,“小晴,人家一個送花的,你欺負他做什麽啊。”

栊晴還沒來的及回駁,就聽見荨姐姐在後頭說了聲“晨青,你過來”。

年輕男子忙斂容走去,單膝跪地,拱手道:“屬下見過小姐。”

栊晴與劉小摯方明白過來,走到一旁乖覺的不插一句話。

梅荨輕輕擡手,示意他起身:“你方才表現的很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唯一的不足就是缺乏判斷,沒能見微知著,察近知遠,所以失了先機,落了下風。”

晨青垂眸深思片刻:“還請小姐明示。”

“小銀花出現的時候,你已有所警覺,但見草木輕搖,以為是風的緣故,卻沒有再細細觀察,當時樹上的鳥已經飛走了大半”,梅荨淡笑,“如此已是難得,以後古玉齋、沁春園、以及其他一些地方的消息都由你負責傳送給我,你每日就到這裏來彙報,其他具體細節劉掌櫃應當都跟你交代過了吧。”

“劉掌櫃都交代過了”,晨青點首,“這些地方屬下都已熟識,先前小姐安排給榮王府送洞庭秋月的人就是我。”

梅荨略略颔首:“你以花戶的身份出入各府倒是妥當,你去吧,不要在這裏逗留太久。”

晨青應是,拱手退下了。

“姐姐,原來方才你是試探他呀”,栊晴湊過去,倚在梅荨身傍。

“事關機密,不試試他,我不放心”,梅荨擡颌,看向他遠去的身影,“他若是出了岔子,不光是古玉齋和沁春園,我們安插在京城的許多其他隐秘據點都會暴露”,她眉間緊捏,“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容許有一絲一毫差錯。”

“姐姐,你放心,能抓得住小銀花,就說明他不但身手了得,而且腦袋瓜子也一定機靈,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對呀,小晴說的沒錯”,劉小摯也湊過來,笑容燦爛,“何況姐姐還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當年晨青被官府追殺的時候,要不是被我們廣陵琴院收留,他和他父親早就被害死了,他又是個大孝子,這至孝之人一定都是忠誠可靠的。”

“那照你這麽說,你豈不是不是一個忠誠可靠的人?”栊晴撇撇嘴,“你不是成天把你爹氣的半死麽。”

“這不一樣的好不好,不懂就不要亂說”,劉小摯瞪了她一眼,“荨姐姐,咱們去用飯吧,這會子飯肯定已經好了。”

栊晴翻翻白眼:“你是急着想見到李硯汐吧,這麽虛僞呢。”

劉小摯氣的幾乎抓狂,惡狠狠地道:“你不說話會死啊。”

“小銀花……”栊晴故意大喊了一聲,以示威脅,小銀花果然一聽號召,就立刻飛身而出,不過此時出來的已經不是小銀花,而是小黑花了,栊晴一見,立馬閃身,伸長了脖子斥道,“你個天殺的小銀花,死到哪裏了,弄的那麽髒,還想鑽進我袖子裏,連窗戶都沒有,你真是煩死了,還得幫你洗澡,你下回要是再不講衛生,我就直接把你炖了,你聽見了麽?”

小銀花搖了搖腦袋,抖掉一臉的唾沫,可憐兮兮得溜到栊晴的腳下,盤着她的腿,以求原諒。

劉小摯早已經笑的肚子抽筋,蹲在地上,指着小銀花,斷斷續續地道:“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寵物,你們倆上輩子一定是兄弟。”

“我是母的……不是,我是女的,怎麽跟它是兄弟呀,劉小摯你找抽呀。”

“撲通”一聲,劉小摯掌不住,笑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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