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宋輕揚輕輕撫着她,“鑰匙呢?我送你回家。”他的聲音如水般溫柔,褚唯一就像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
“我不要回家。”褚唯一靠在他的肩頭,她閉着眼睛,“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想回家。奶奶也不再了,我奶奶不再陪我了。”
“好,那就不回家。”宋輕揚将她安置在車上。
“褚唯一——”他叫着她的名字。
“你知道是我誰嗎?”
褚唯一迷糊道,“你是我校友,十八班的宋輕揚。”
“知道就好。也不怕遇到壞人。”宋輕揚替她系好安全帶,驅車往他的公寓開去。
路過藥店時,他下車去買了一些藥。褚唯一歪着頭還在那兒安靜地睡着。
到了他家樓下,他輕輕叫了叫褚唯一,發燒燒的糊裏糊塗的。他靠近她,輕輕的托起她的臉,靠着這麽近,她臉上的痛苦,讓他心一悸。他傾身,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宋輕揚這處公寓,他一周也會過來住兩三天,所以一直有請人幫忙打掃。兩室一廳,房子設計很男性化。
宋輕揚将她安置在主卧,整了一條毛巾替她擦擦臉。
褚唯一昏沉沉的,陷在軟軟的大床上,她更加不想睜開眼。宋輕揚有些無奈,任由她睡着。
他洗了澡,坐在客廳看資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到底是換了地方,褚唯一還是醒了,一睜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她猛地驚醒爬起來。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
眼前完全是男性的卧室,深藍的床單被套,帶着淡淡的馨香。她起身,看到床頭擺着一杯水,還有一盒藥。
褚唯一拿起來一看,是退燒藥。她摸了摸自己的額角,還是熱熱的。
大腦在倒帶,一點一點回憶着。她捂着臉,“讓我睡死過去吧。”
終于等她情緒穩定之後,她才慢慢走出卧室。客廳的燈大亮着,宋輕揚坐在沙發上,手邊放着幾本厚厚的書籍,書頁沙沙作響。
褚唯一僵在那兒。
客廳靜谧,只是他翻出的沙沙聲想。
宋輕揚擡首時才發現她站在那兒,臉色沒有一點表情。“醒了?”他合上書。
褚唯一如夢初醒,她有些赧然,走了過去,“謝謝你。”
宋輕揚見她赤着腳,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地上涼坐下來說。”
褚唯一想撞牆,丢人丢到家了。
“還記得發生什麽事了嗎?”宋輕揚問。也許不僅僅是身體上病痛,宋輕揚思索着。
褚唯一握着手,“記不得了。”
宋輕揚挑了挑眉,“床頭的藥吃了嗎?”
褚唯一點頭。
“你發燒了,怎麽叫你都不醒。”宋輕揚說道。
褚唯一眨了眨睫毛,臉上留下兩排陰影。
夜色安寧,這樣的夜晚,她和他靜靜地面對面。
“宋輕揚,你讀書時有喜歡的人嗎?”她開口,聲音沙啞,遲疑不安,十指相握。
宋輕揚看着她,目光深邃,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褚唯一皺了皺眉,眼簾垂下來,她看着茶幾。“我以前喜歡過一個男生。”心微微刺痛了一下。“他比我們大兩歲,從小就是模範生。”
她默了,宋輕揚緊緊的繃着臉。他猜到了就是他讓你今天變得這副萎靡的狀态了吧。
“他的父親和我媽媽在同一家醫院工作,我小學時就認識他了,他成績很好,小時候他常常教我寫作業,我爸爸媽媽工作很忙,有時候放學他會來接我,我就去他家吃飯,那時候我很崇拜他。”後來喜歡上了他。
“但是他卻成了我的哥哥,很奇怪的關系。”褚唯一的眼圈微微濕潤。“我以為他一直把我當妹妹,後來我去了北方讀大學。可是現在他卻回頭找我。宋輕揚,你說我該怎麽做?”
沉默如死水一般。
褚唯一說完就後悔了,她幹幹地扯了扯嘴角,“我在夢游呢。”
宋輕揚深深吸了一口氣,“褚唯一,你現在還喜歡那個人嗎?”
褚唯一站在那兒,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堅定?”心頭酸的難受。
“沒有。”宋輕揚定定地說道,“你現在放下就好。”
褚唯一朝着他笑了笑,“我還想喝水。”
她轉身,他慢悠悠地開口,“我以前也過一個喜歡的女生。”
褚唯一立馬轉頭,“啊?”
宋輕揚看着她臉上透露的八卦神色,隐隐嘆了一口氣,褚唯一你真是記者當久了!“時間不早了,你就在這裏将就一晚,今晚睡主卧,洗手間的東西都有。”他不想再和她繼續這個話題,起身就回次卧,關門、上鎖。
上鎖!
褚唯一聽到門鎖咯噠一聲響,她留在原地,不可置信。
他個大男人睡覺還上鎖?轉念一想,宋輕揚在防她嗎?
宋輕揚是氣的,被褚唯一氣的。那一晚上,他都沒有合眼。
褚唯一吃了退燒藥倒是睡的不錯。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男的鎖門,褚唯一站在卡房門口,聽着裏面有沒有聲響。
許久客服都沒有聲音,她便去了洗手間,簡單地沖了一個澡。她仔細看了一下宋輕揚的東西,沒有清揚洗發水,用的都是老外的東西。
褚唯一躺在大床上,卻怎麽也睡不好了。她睡眠本就不好,一旦醒了,幾乎都會睜眼到天亮。
一閉上眼大腦就會浮現郗清遠的面龐。
痛、無奈,層層疊疊的撞擊着她的心髒。
小學三年級暑假,他帶着她去學游泳,一個月,她才學會了狗爬式。
小學五年級那年,郗清遠的媽媽因病去世,她第一次看到他哭,他不肯吃飯,她說,“你不吃我也不吃。”她握着他的掌心,“以後你當醫生好不好?這樣就可以救很多人了。”
初三畢業,褚唯一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D中,她笑着對他說,“郗清遠,我又和你一個學校了。”後來,父母離異,如同晴空霹靂一般。
她呆呆地看着他,“郗清遠,爸爸媽媽在開玩笑對不對?”
終究不是。
後來,她的媽媽嫁給了他的爸爸,她和他漸漸疏遠。
再後來,她的奶奶去世,褚唯一的情緒一度跌落到谷底。她曾破釜沉舟地問過他,可是卻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她将自己放逐到北方,用了六年多的時間來放下一個人。
六年,她最美的年華。
褚唯一将臉埋在枕頭裏,突然才發現這不是她的枕頭,臉色大熱,幸好,枕頭的主人不知道。
淩晨五點多褚唯一才淺淺地睡着,迷迷糊糊間她聽到室外有人走動的聲音。褚唯一摸出手機,一看時間六點半了,她爬起來,換上衣服。
宋輕揚穿着居家服,養眼極了。
褚唯一扯了扯衣角,“早上好。”陽光從室外打進來,一室清亮。
“早。”他回頭,濃郁的眸子有什麽一閃而逝。“去洗漱,我去做早飯。”
“唔,這怎麽好意思呢?我們出去吃吧,我請客。”她都鸠占鵲巢了,怎麽好意思讓他下廚。
宋輕揚瞥了她一眼,聲線波瀾不驚,“下次吧。”
褚唯一不安地去洗漱,又回了房間整理床鋪,将她掉在床上的頭發一根一根的撿起來。
宋輕揚過來叫她時就看她正貓着腰趴在床上,“褚唯一——”
褚唯一手裏捏着頭發,“我——”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我在撿頭發,我掉頭發特別厲害。”
讓她暈倒吧!
“喔,吃完早飯再撿吧。”他淡漠地說道。
早飯,煎蛋、牛奶、面包。
褚唯一問,“你早飯都吃這些嗎?”
宋輕揚點頭,“國外讀書基本上就這麽過來的。”
清心寡欲。
“我們公司附近有條街,那裏有很多小吃,馄饨、糍粑、牛肉鍋貼、煎餅果子,還有熱幹面、重慶小面,味道都特別的好。”
宋輕揚擡眉望着她,“我做的早餐味道不好嗎?”
褚唯一連忙咬了一口煎蛋,“煎蛋不老不嫩,口感甚好。”
宋輕揚抿嘴一笑。相處越多,他才發現,褚唯一是個很可愛的女生。
吃完早飯,褚唯一主動去洗盤子,宋輕揚也沒有推辭。他回房換了衣服,今天他要去醫院。
兩人出門,宋輕揚去開車,褚唯一細細打量着小區。
她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
直到車子開出小區,褚唯一恍然想起來,她找的新房子也在這裏。
“我在XX路下就好了。”他的公司和她的公司方向相反。
“我今天請假,不去公司,先送你去上班。”
褚唯一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要去哪裏?”
宋輕揚眼底突然浮過一抹笑意,“我奶奶生病要住院。”
褚唯一愣住,她該怎麽接話,她默了默,“改天我去看看老人家。”
“好。”宋輕揚愉快地同意了。
褚唯一:……
他不該推卻一下嗎?至少說一句不用麻煩了。
褚唯一從宋輕揚的車裏下來,雙腿有些虛軟。“謝謝你,路上小心。”
她總是和他說謝謝,什麽時候能省去這兩個字呢。宋輕揚尋思着,伸手遞了一包東西,“感冒藥都在裏面,一頓一顆。”
褚唯一望着他漂亮的手指,心就像棉花糖那麽軟。
宋輕揚又拿出一樣東西,“你的傘。”
褚唯一心裏咯噔一下,不自然地趕緊拿過來。
“褚唯一——”他沉聲開口,而同時,另一個聲音也響起來,“褚唯一——”比宋輕揚的聲音還要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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