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病重垂死何如
張啓山走到辦公室門口,正好撞見急匆匆沖出門的王副官。
“佛爺!”王副官猛地停下腳步,唰的敬了個軍禮,“佛爺,屬下失職,請佛爺責罰。”
張啓山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怎麽了?”
王副官暗地松了口氣,佛爺這是還沒看到,“屬下大意,把所有公文都落在了張府,這就回去取。”
“哦”張啓山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把卧室桌子上的都拿過來,這兩天我不回去。讓管家收拾幾套衣服,一起帶過來。”
“是。”
王副官剛走張啓山就接到了昆南的告狀電話,問他怎麽惹張日山了,剛醒就掙紮着起床,謀劃怎麽離開,再不看緊點就跑了。
張啓山就是被這事兒氣走的,“啓辰都能下床了?”
“沒什麽大事兒了,你若是去北京,我就幫你看着點。”
張啓山覺得他回去還得發火,還不如兩人都冷靜幾天,就同意了。
張啓山幾人的計劃是兩天後在長沙乘坐去北平的火車,要是張日山沒醒就讓九爺跟過去,現在可以按原計劃來了。新月飯店只接待有請帖的客人,張啓山想拿到請帖并不難,在京城張家還是有不少産業的。難的是不能走漏任何他們要離開長沙的風聲,而新月飯店的請帖都是實名的。還好解九爺打聽到了西北一個叫彭三鞭的商人有新月飯店的請帖,這人去的時間和他們一致,怕是得做他一回梁上君子了。這趟火車雖然會繞遠路,但是途經不少山區丘陵,穿越好幾個山洞。到時候齊八爺打探情況,二爺輕功出手,佛爺掩護。天時地利人和,彭三鞭雖然武力值很高,如此計劃,卻是最好的智取方案。此行張啓山和二月紅,齊鐵嘴一起去,解九爺留守長沙以備發生特殊情況。
張啓山打定主意這兩天不再回張府,到時候直接去北平。
王副官到了張府正好遇到張管家,連忙說明了情況。
“你說佛爺沒在府裏?”管家問道。
王副官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佛爺在軍部。”
張管家一驚,怪不得今天已經過了早晨佛爺還沒吩咐讓去送藥。他不抱什麽希望的問道“張副官也去了軍部?”
這個王副官還真是不敢确定,“佛爺只是吩咐我來拿東西,其他不清楚。”
無論拿什麽都要去卧室,管家帶着王副官匆匆去了二樓,剛到走廊就遇到四名親兵正在接崗。
“三兒啊,佛爺一大早交代的,不讓張副官出房門,否則家法處置。你注意着點。”
“是”那名親兵慎重的點了點頭,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那可是他們隊長都看不住的人。
張管家聞言心中不妙的感覺更甚。他上前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人應聲。管家知道張副官已經醒了,這下也不管什麽禮儀,直接推門而入。
王副官不知道張日山是什麽情況,他是回來拿文件的,進了門自然是先看辦公桌,只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直系長官。
“長官!這是怎麽了?!”
“哎呀!”管家的視線也恰好落在辦公桌那裏,他眉頭皺的死緊,過去輕輕晃了晃張日山,“小少爺诶,小少爺快醒醒!”張日山整個人都是軟的,管家的動作讓他本來枕在手臂上的頭滑到了一邊,露出一片暗紅的液體。管家吓的魂飛魄散,“趕緊來人!來人!”
門口的幾個親兵聽到動靜不對,趕忙跑進卧室,“管家,出什麽事了?”
“你們幾個新崽子,佛爺出門,你們也不留意着點!”張管家指揮着兩名親兵把張日山架回到床上去,回頭對不知所措的王副官吩咐道,“你趕緊去給醫療處打電話,讓昆南軍醫趕快過來。”
王副官打完電話就看着一群人在卧室裏忙忙碌碌。他插不上手,站在門外幹看着。偶爾有傭人出來,端的盆子裏竟是帶了血的白巾。
昆南一路趕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沖進卧室,“我說老管家啊,早上我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又是怎麽了?”
張管家搖了搖頭,“我也算是跟着老爺長大的,從沒聽說過還有吐血這種症狀!你快去看看吧。”
昆南一直覺得張日山最嚴重的是氣血兩虛。就算有郁結在心,氣血不通的症狀,只要張副官醒了這都不是個事兒,多紮兩次針吃兩付藥也就好了。怎麽會有這麽激烈的反應?
昆南及時趕到讓管家松了口氣,他這才想起來一直晾在一邊的王副官。
“我先把衣服給你整理出來,你拿到軍部去吧。既然佛爺決定要出門了,你今天在張府看到的事情就不要說了。”
王副官點了點頭,這個節骨眼上讓佛爺分心的确不是明智的選擇。
王副官再次回到軍部已經是中午了。張啓山在他走後不久就去了九爺府上,一直沒回來。王副官看了看手指上收拾公文時不小心蹭上的暗紅色,心底有些發寒。
張日山這次醒的很快,昆南剛施完針他就睜開了眼,也不看周邊的人,只是黯然的盯着虛空,緊抿着唇,任昆南重新給他蓋好被子,一動也不動。
到了晚上,昆南叫他起來吃藥,張日山順從的靠着床頭,依舊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伸手根本端不穩藥碗,也不知道上午是怎麽強忍着批完了那些文件。昆南無奈,一勺勺把藥喂給了他,雖然真的很苦。
到了第二天晚上,吃完藥,張日山終于說了兩天來的第一句話,他說,“佛爺已經出發去北平了。”
昆南不解的看着他,“不是說明天嗎?”
張日山搖了搖頭,“文件裏有一些佛爺要的信息,會改今天晚上。”
昆南真心覺得什麽時間去,去還是不去跟他沒有一分錢關系,只是小副官好不容易開口了,他就想着多聊兩句。“是嘛,那就早去早回呗。”
“佛爺一直沒有回家。”
“沒有。”
“也好…”
昆南奇怪的看着他。
“不知道人有沒有下輩子。”
“嗤,小小年紀腦子裏都是些什麽。先把這輩子過好再說吧。”
張日山今天說話一直都是一個語調,面無表情。昆南總有種怪怪的感覺,但是又說不上來。
“你哪裏不舒服嗎?”
“胸口有點疼。”
昆南剛要起身檢查,張日山就毫無征兆的俯身捂住了嘴,從蒼白的指縫間流出來的全都是暗色的血,血腥味混着中藥的苦味一下子在屋子裏蔓延開來。
“……”
昆南連忙把水盆裏的毛巾擰出來幫他擦幹淨,又拿過來水讓他漱口。
“你實話告訴我,你胳膊上除了子彈擦傷還被什麽傷到了?”
張日山平躺在床上,好一會才艱難的說出話來,“是…一種…發光的…蝴蝶。”
“允蝶?”
“不…不知道。”
“一般的毒素都奈何不了張家人。要是允蝶的話就對了,那根本不是毒。”
“張啓辰啊張啓辰,你陰差陽錯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昆南恨鐵不成鋼。
“我…還能堅持幾天?”還是想再見佛爺一面。張日山安靜的看着昆南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的樣子,最終還是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
“你亂想什麽?”昆南聽出了話裏的含義。
張日山沒說話,但是一直搭在被子上驀然有些收緊的手指還是讓昆南捕捉到了答案。
一定還有事。
“之前你是想把工作交接出去?”
張日山看着窗口的方向,一言不發。
“你一直拒絕張啓山是怕自己馬上要死了還是怕張家後繼無人?”
“別問了。”張日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我累了。”
“累了就先休息吧,別胡思亂想的。你死了佛爺還不得瘋了。”昆南心裏也不是個滋味,他一直覺得張日山肯定不會有事,但是完全沒有想到這次竟然真的有允蝶的作用。
“ 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張家醫錄的一段話 ,“年十五,取允蝶入藥,二四時辰,嘔血兩次,食血竭,可為族母。”這說的就是張家男主母的秘密。男子生子對張家來說并不算難事。只是所謂允蝶都是歷任族長從一個神秘的地方帶出來的,數量極為有限,藥效也不是十分穩定,一般不是血統十分純粹不敢用。允蝶咬人後必死,死後失光不再入藥。你能被直接咬了,也算是一種運氣。”
按照張啓山之前說的昆南就有所懷疑,這兩次張日山吐血的症狀和時間更是讓他的懷疑升到了最高峰。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
“佛爺的藥庫裏還有幾顆百年麒麟竭,我一會去拿兩顆過來入藥,你安心養病就是了。”
容不得張日山不信,當天晚上昆南就把做好的藥丸拿給了他。
“用這藥你得忍着點。”
起初張日山還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過大的藥丸一看就知道咽不下去,還沒等昆南說話張日山就直接掰開了一個。
“……”昆南趕緊收好了自己手中那個完整的。
那藥入口極其苦澀,氣味奇香。張日山十分倉促的咽了下去,之後就開始不停的咳嗽,直咳的一雙桃花眼蓄滿了淚水,眼眶都紅了一圈。被突如其來的病痛折磨了這麽多天,他其實是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了,連咳嗽的聲音都是小小的,趴在床上讓人看着揪心。
昆南拿出第二粒藥丸時,張日山明顯不想再吃。
“最後一粒,完整放在嘴裏,入口即化。”昆南同情的安慰道。
一想到這是救命的東西,張日山不得不強迫自己接了過來,鼓起勇氣放在嘴裏。這樣來的味道比之剛才更甚,張日山忍無可忍的想吐出去。昆南在旁邊自然不會讓他得逞,捂着他的嘴直接把人按靠在床頭。張日山劇烈的掙紮了兩下發覺完全反抗不了昆南的力道,他難耐的閉着眼睛被迫感受着融化的藥丸緩緩滑進食道…
昆南一直認為吃完藥再吃蜜餞會影響藥效,被藥丸的味道沖的想要幹嘔的張副官只得到了一杯水。
“……”
第二天一大早,張日山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進…”張日山撐起依舊從骨頭縫裏泛着酸疼的身子,昨天晚上吃完那要命的藥還不算昆南又把他按在床上做什麽…推拿,要了命了。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忽然發覺之前一直從肺腑裏傳來的壓抑和鈍痛已經消失無蹤了,他不由地扯了扯嘴角,看來還得找昆南去問清楚。
敲門的人可能是沒聽到張日山的聲音,又敲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推門走了進去。
“長官!”王副官一手抱着文件,腳跟一磕敬了個軍禮。
張日山沒有坐在床上見人的愛好,前幾天是迫不得已,現在能動了,自然的坐到了沙發上。他坐着回了禮,看着王副官,眼睛彎出了一個很漂亮的弧度。
“恐怕是讓你多跑一趟了。交接的事情我還沒寫完。”
“不是因為這個,”王副官有些臉紅,他上前一步把公文和一封信雙手遞給張日山,“長官,佛爺的吩咐,這幾天的文件由您全權批閱。”
張日山掃了一眼信封,上面是張大佛爺極具辨識度的筆體,頗有磅礴之感。寫着,副官張啓辰親啓。
拆開信封,三張紙上各有寥寥數句:
張副官,長沙事務繁多,軍務緊急,望你多加努力,以補此前幾日倦怠之責,陳皮私用毒品一事,需你多加留意,尋得幕後。
吾弟啓辰,知你身體抱恙,切不可胡思亂想。此次上京艱辛勞累,你且在長沙看家,待到明年開春,同往不遲。
吾愛,知你不喜,不再多言。雖同為張氏,我實不該以此相迫,如今種種,深感歉意。
張日山看完不動聲色的把紙重新折好放回信封,“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王副官答了聲“是”就出去了,他想說點什麽,但又完全沒立場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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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