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機關算盡

午時過後，前院的人慢慢的散了，老太太也有些累，回去歇午覺去了。

大太太在這邊送走了最後幾位內眷婦人，便也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去了。如今府裏剩下的客人，就全都是外院幾個年輕的公子，都是和楊晨文關系好的，他們愛頑愛鬧的，說不定要玩鬧到晚上，大太太就不管了。

回到了屋裏，丫鬟上前伺候大太太脫下了早上穿的厚重大衣裳，換了件屋裏穿的棕金色繡花卉圓領對襟褂子，大太太剛歪倒榻上，從外面進來了個丫鬟禀報道：“大太太，二太太過來了。”

大太太微微一頓，嘴角便帶出一個譏諷的笑來，點頭道：“請進來吧，去把太後賞賜的茶葉泡一壺端上來。”

丫鬟答應着去了，大太太在這邊略坐直了身子等着，既然榮平侯夫人都來相看了楊橙雪，二太太必定要和老太太攤開說了。二太太也很明白，這件事真正的阻礙不是老太太，而是她這個大太太，只要自己這邊同意了，她那個女兒楊橙雪的事情，就成了九成。

王氏進來了，看到郭氏斜倚在榻上，看到她便要起身的樣子，王氏便急忙的笑着過去按住道：“倚着，快倚着！今天肯定是把嫂子累壞了！”

大太太順勢就倚着了，笑着把她也拉着坐下，道：“可不是，真沒想到今天能來了那麽多人，往年從沒這麽多人過……晨哥兒生辰太過特殊，便是後宮每年在宮裏都有個祭祀天地的儀式，但凡有诰命的，全都要進宮，以往我都很少在府裏給兒子過生辰。也巧了，今年皇後、貴妃一起有孕，皇太後恐人多鬧得不得安寧的，叫各人在自己府裏祭祀就行，這才有工夫給兒子過個生辰！”

王氏就笑着點頭道：“是啊，要說起來，晨哥兒這生辰才是個好日子呢！雖說慶賀的人因着要跟皇上祭祀天地不能來，可這一能來了，嫂子你瞧瞧，來了多少人！誰能不給晨哥兒這個面子？這會兒外院還熱鬧着呢！可見咱們府也是一等一的。”

大太太笑，點點頭道：“這兩年皇太後也惦記着，每到這天還能賞賜點東西下來……說起來真的是慚愧，晨哥兒現在能有什麽呀，蒙她老人家惦記。”

“那還不是侯爺在朝裏幹事英明，嫂子在家又持家有道，再加上晨哥兒竟來的出息！皇太後必定是看到這些了！”王氏說着就誠懇的看着大太太道：“嫂子，說起來我就慚愧，這些年都沒在婆婆身邊，三弟妹進門的晚，這麽多年婆婆就靠你一個人伺候，這麽大個侯府就你一個人打理。婆婆如今身體又好，心情又好，家裏和睦興盛，我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好。”

大太太就笑着擺手：“妯娌兩個說這些幹什麽？他二叔這個南直隸巡撫也不是好當的，給家裏也撐了不少的臉面。”

王氏嘆了口氣：“可不是嘛！江南的官場，實在不比京城少一點紛雜繁複！但凡能去那邊當官的，誰不是京城一大堆的後臺？哪個也是得罪不起，就是在不起眼的，也不敢随意對待，總之也不是個好處的地方。”

說着她又嘆了口氣：“所以，老爺總想着若是有好機會還是回京來的好，能守在母親身邊盡兩年孝心。”

大太太一怔：“二叔想回來？”

王氏只不過是因為需要給下面的話做鋪墊才這樣說的，看到大太太認了真，她倒是窒住了，頓了頓才笑着道：“都是老爺心裏想的，也從沒和我說過，我也是自己琢磨的……估計老爺也是想把孩子們的親事定了，回京才能安心些。”

大太太恍然了，笑着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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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端來了茶，兩個人各自端起一杯，各懷心事的抿着，王氏偷眼看大太太，郭氏神情自然。

王氏放下茶杯，便笑着道：“今天榮平侯夫人來……嫂子你怎麽看？”

大太太停頓了一下，笑了：“她來，想來也是沖着你，我也沒什麽想頭！”

王氏跟着也笑起來，手在茶杯邊緣無意識的轉着，停頓了一會兒又道：“榮平侯世子十五歲，照理說家裏若嫣、玉荔年歲合适……”

大太太就搖頭：“玉荔那邊，你就不用想了，她的婚事恐怕侯爺都要找人打商量呢……”

王氏微微有些吃驚：“嫂子是說，難道皇……”

大太太忙打斷：“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這話別往外說，弟妹你心裏有數就行了。”她笑着拂了拂自己的裙子面：“二弟妹只管操心你的幾個姑娘就行了。”

王氏聽了這才點點頭，道：“那這樣說，也就是若嫣年歲合适，橙雪……也還算合适吧。不過今天不巧的，榮平侯夫人見着了橙雪，瞧着應該是滿意的。今天的情形大家心裏也都有數，我只恐和人提了若嫣，反把榮平侯府得罪了，人家會以為咱們不是成心的，鬧着他們玩呢！”

大太太故作沉思的點頭：“說的也是啊，今天我也看得明白……對了，她來相看，想來是二叔那邊給透了意思？”

王氏點頭：“正是呢，老爺在蘇州的時候就和榮平侯透露了意思，當時并沒有說是那個女兒，只我想的是，若嫣是老大，年歲又正巧比榮平侯世子小了兩歲，正正好合适！這才一心想着是她！可誰能想到今天榮平侯夫人能來……我之前是一點消息都沒得到。”說到這裏，王氏睨了大太太一眼。

這話是真的，她确實開始并不知道榮平侯夫人要來。

郭氏笑着又拂了拂自己的裙子，臉色不變的道：“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來，每年都請，不過你也知道了，每年都要進宮去随同皇太後皇後祭祀，今年确實是早知道了宮裏沒祭祀了，這些诰命們今天也閑了，可誰知道人家來不來呢？”郭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王氏一眼：“你們老爺和榮平侯商量的事，我哪裏能知道？”

王氏想想也是，便笑着點頭道：“可不就是這樣一說！所以今天寸了！榮平侯夫人顯然是以為咱們要定的是橙雪，顯然也很滿意……你說這事鬧得，不能反悔吧？若是去和榮平侯夫人說，你相看的錯了，不是橙雪而是另一個大女兒若嫣……這不成鬧着玩了？惹惱了榮平侯夫人，這婚事不成還是小事，我們老爺的面子可沒地方擱了！所以說大嫂，我一下沒了主意，這就趕緊的來找你商量一下。”

大太太心裏不停的冷笑，面上還要做出深思的樣子來，喃喃自語道：“這事還真有點不好辦，就恐榮平侯那邊覺着咱們不認真，再若是牽連上了侯爺，也惱了他……平白無故的結仇家，那是做什麽？”

王氏就連連的點頭：“誰說不是啊！”

大太太也就點着頭深思着，一副很發愁的樣子，不過怎麽解決，那顯而易見的解決辦法，她就是不說。

王氏本還想撐着叫她說出來，可看大太太滑不溜手，根本沒打算多說話，王氏到底是着急的，便試探着道：“榮平侯夫人看中了橙雪，說起來這件事也容易，橙雪年歲也算是合适……若嫣那邊，少不得在找一門好親事就是了……”

大太太似乎這才想起來一般，笑着拍了一下自己腿道：“你看看！竟然這麽容易，我竟都沒想到，居然還跟着發愁……弟妹說的是啊，就這樣行了，榮平侯世子是個不錯的公子，在京城這邊也是好名聲，橙雪和他倒也般配。”

王氏笑着，卻又嘆了口氣道：“只是這件事老爺和老太太那邊不好過……老爺那邊，自然是我去請罪，老太太那邊，還請嫂子能幫着我說兩句。”

大太太故作驚訝：“這孩子們的親事端看緣分，榮平侯夫人看中了橙雪，也是橙雪和榮平侯世子的緣分，老太太有什麽不高興的？還說什麽請罪？”

王氏手裏的手絹就撕扭了一下，這才笑着道：“若嫣那邊到底不是我親生的，雖然我心裏對她絕對沒有任何的不一樣，可就恐老太太想的多，尤其這件婚事，照理若嫣是大姑娘，應該先定下她的，可是不湊巧……我去解釋這個，就怕老太太不聽，覺着我這個繼母偏心。”

大太太這才恍然大悟，似乎現在才算是明白了一樣，笑着搖頭道：“不會的，老太太也不是不講理的，只要你把事情解釋清楚了，老太太就不會像你說的那麽想，這府裏的事情大大小小的有多少！哪能每一件都是随着人的心意來的？有時候不湊巧，辦岔了，或者陰差陽錯了，這都是難免的。放心吧，老太太又不糊塗！”

“話雖這樣說，可到底我這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只少不得到時候要請嫂子幫着我解釋解釋，美言兩句。”

“放心吧，這個是沒問題的。”大太太笑着點頭：“我一定幫你說！”

王氏聽了這才放心，在這邊又說了一會兒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