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郁棠太累了。

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突然醒來時,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趙澈今日沒有出去,一把将她摁住,“棠兒,你怎麽了?”

郁棠驚魂未定,她每次夢見不好的事,那件事便一定會發生,郁棠沒有隐瞞,道:“師父要出事了!趙澈,你一定要相信我,師父他被人盯上了!”

古天齊乃天下第一機關師,多少當權者都想将他歸為己用。

所以,古天齊若出事,趙澈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就連他自己都需要古天齊的輔佐。

古天齊隐姓埋名這麽多年,他一露面,必定早就引起各方勢力的注意,早就十幾年前,他被無數權貴追蹤。

趙澈把郁棠抱在懷裏,柔聲安撫,“我立刻就派人去一品閣,你不許着急。”

郁棠點頭,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心頭油然而生。

趙澈起榻之前,強行給郁棠塗了藥。

次數多了之後,郁棠好像也沒之前那樣窘迫,倒是趙澈自己不太好受。

……

趙澈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白府便派了人上門,來人是白揚,他俊臉肅重。

但一看到趙澈,白楊心思一轉,“妹夫,總算是見到你了!一品閣出了事,義父讓我來通知你和糖糖一聲。”

白楊套近乎,将手搭在了趙澈的肩頭,他比趙澈挨了一些,雖然晉王妃是他的義妹,可他在趙澈面前卻是不占任何上風。

趙澈瞄了一眼肩頭的大掌,沒有推開,“出了何事?”

一品閣不是一般人說能進就能進的,古天齊雖是不靠譜,但護着他自己還是綽綽有餘。

故此,不管是誰對一品閣出手了,此人一定實力強大。

白楊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

即便妹夫沒有抵觸他,他也被妹夫的冷硬氣場震懾了一下。

“妹夫,一品閣被人燒了,閣主下落不明,他身邊的柳如是和一衆手下都安排在了白府,咱們白府從來就沒有住過那樣多的女子。”

白楊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一品閣除了古天齊之外,皆是女子。

他這一失蹤,白墨池只能暫時收容他的人。

白府一慣是陽盛陰衰,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住了數十個女子,一下就熱鬧了起來。

趙澈蹙眉,古天齊被人抓了?

郁棠得知消息,立刻走了過來,她還算鎮定,“我要去見見柳姨,師父精通機關,沒有那麽容易被人抓了。”

是以,一行人很快從晉王府出發,直接去了白府。

……

白墨池坐在堂屋上首,一直不停的揉着太陽穴。

太吵了!

柳如是以帕遮面,哭的無比悲壯,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在她看來,白墨池就是一個極品男人,位高權重、相貌俊美,更重要的是,至今未婚。

癡情的男子總能輕易引起女子的傾慕。

柳如是以為,像白墨池這樣的男子,定然會憐香惜玉,愛護弱小。

然而,她哭了良久,也不見白墨池正眼瞧她一眼。

“爹爹!”郁棠提着裙擺,快步走來。

白墨池長嘆了口氣,完全忽視了柳如是,上前親自迎郁棠,“棠兒,你師父他……失蹤了。”

郁棠回頭看了一眼趙澈,幾人心裏皆心知肚明。

抓走古天齊的人,無非就是為了傳言中的寶藏,而想到得到寶藏的人,除卻大梁幾大家族之外,天下其他幾國也都想得到。

但能在大梁大動幹戈擄人的,恐怕只有炎帝和幾大家族。

下人過來通報,“大人,首輔來了。”

徐衛骞被人彈劾的事還沒結束。

即便趙澈暗中相助,但一旦炎帝動了心思要鏟除誰,誰便有危機。

徐衛骞一過來,就打量了郁棠幾眼,見女兒不曾消瘦,也就稍稍心安。

衆人落座,柳如是又将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道:“閣主性子倔,一品閣被燒,他又被擄走,以閣主的脾氣,寧肯死,也當然不會配合歹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郁棠想起了上輩子,師父來了京都之後,沒過多久又失蹤了,後來再無蹤跡可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郁棠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

若是按着上輩子,她的幾個爹爹都沒有善終,她腦中突然嗡鳴,因着急火攻心,一站起身就昏厥了過去。

“棠兒!”

趙澈喚了一聲,一把接住了郁棠。

郁棠很快就沒了意識,只記得趙澈抱她進了屋,還有兩個爹的叫喚聲……

……

房門外,郎中提着藥箱出來,他身後跟着趙澈。

郎中偷瞄了眼趙澈,擡袖擦拭了額頭的薄汗,在白墨池和徐衛骞的“虎視眈眈”之下,只好如實道:“晉王妃無恙,今日急火攻心,再加上……身子有些虧空,房/事/過勤,歇息一陣子就好了。”

趙澈:“……”

兩個爹的俊臉頓時沉了下去,送走了郎中,二人就将趙澈叫到堂屋。

趙澈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并不知郁棠會這般,而且他每天都不夠的,原以為已經在顧及她的身子,不成想卻是……

他自以為是在節制,但對郁棠而言,已經到了她的極致。

趙澈端坐着,沒有說話,他想去看看郁棠,但白墨池和徐衛骞顯然不樂意。

小夫妻之間的房中事,作為岳父,自然不便插手。

白墨池沉着臉,道:“棠兒從今日開始,就在白府小住幾日吧。”

徐衛骞也同意,“棠兒還小,希望王爺能夠體諒!”

趙澈:“……”

他好像成了罪人了。

趙澈和郁棠才剛大婚,婚床一月之內不可空。

否則會不吉利。

趙澈以前從不在乎這些,但如今卻甚是在意。

“棠兒今天跟我回王府。嫁出去的女兒,沒有常住娘家的道理。”趙澈很堅持,但見白墨池和徐衛骞眼神不善,他耐着性子,道:“我會和棠兒分開住。”

聞言,白墨池和徐衛骞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但始終不怎麽信任趙澈。

好好的女兒,才出嫁幾天,人就被折騰成這樣,真真是教人很不放心。

女婿不行,他們憂心;

女婿太行,還是讓人操心。

趙澈自己也懊惱愧疚,他是不可能、也不會傷害郁棠,早知郁棠這般柔弱,他又豈會不顧她的身子……

趙澈揉了揉眉心,他和郁棠之間的事,與別人何幹?

奈何,徐衛骞和白墨池都有可能是郁棠的親爹,趙澈只能硬着頭皮應付。

“以二位之見,閣主現在會身在何處?”趙澈岔開了話題。

白墨池和徐衛骞雖是看不慣古天齊,但如今,莫名其妙都站在了統一戰線上,郁棠的四個爹,一個都不能少。

白墨池發表了自己的觀點,“柳家和皇上皆是心思缜密,以我之見,此番擄走閣主的人,不是柳家,便是皇上。但……為了掩人耳目,必然會是第三方勢力下的手。”

徐衛骞點頭,他和白墨池的想法,很默契的保持一致。

情敵當久了,彼此對彼此的心思也是一目了然。

他二人的想法,也是趙澈的想法,“我的人查到,近日城外黑風寨有動靜。畢竟這夥人已經銷聲匿跡數年,如今突然出現,事必有因。”

白墨池和徐衛骞對視了一眼,幾乎不約而同,道:“你的意思是,閣主極有可能是被黑風寨的人擄走了?”

柳家和炎帝不會親自動手,極有可能會利用第三方勢力。

趙澈點頭,“事不宜遲,我這就命人出城查探。寶藏下落一日不明,閣主的性命就無憂,二人不必擔心。”

他們擔心麽?

白墨池和徐衛骞突然意識到了某件事。

他們豈會擔心古天齊……?

盼着他早點死還差不多!

然而,事實上,白墨池第一時間收容了古天齊手底下的那些女子,而徐衛骞聽聞消息,也是第一時間趕到了白府。

這也……忒不可思議了。

他們對情敵的容忍度,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高了?!

……

郁棠醒來時,趙澈就坐在床頭,他知道郁棠此刻最操心什麽,扶着她坐起,“棠兒莫要憂心,我已在全力尋找閣主。”

郁棠點了點頭,她想起來自己暈倒了,問道:“我、我今日是怎麽了?”

趙澈俊臉一怔,這件事瞞不過她,但……他不能讓郁棠知道,她是被自己折騰的厲害了,若是郁棠留下了心理陰影,日後排斥他可如何是好。

趙澈昧着良心,道:“今日太熱,你身子孱弱才致如此,回府之後你要聽話,好生調理身子。”

是麽?

郁棠将信将疑,好在身子骨的确沒甚大礙,就是有些乏力。

……

白府設了酒饋。

白墨池舍不得女兒,就留了趙澈和郁棠用晚飯。

尋找古天齊的人已經派了出去,一切尚未定論之前,幹着急也是無用的。

酒饋上,白墨池和徐衛骞互敬了兩杯,兩人像是多年至交,彼此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也知道彼此想說什麽。

今日都是自己人,加之大梁民風尚且開化,對女子的束縛不像後世那樣嚴謹,故此郁棠也在席上。

白墨池接受到了徐衛骞的眼神暗示,關切的問道:“棠兒,你當真無事?”

郁棠以為自己只是太過焦慮,加上氣候炎熱,這才導致昏厥,點頭莞爾一笑,“爹爹放心,我無礙的。”

看着郁棠略顯憔悴的小臉,兩位爹爹沒給趙澈好臉色看。也沒讓婢女給他倒酒,二人只顧着自己喝。

趙澈感覺到了深深的怨念,“……”

下人過來通報,“大人,陸大人求見。”

陸大人?

席上幾人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觑,京都稍有名氣的陸大人,只有一人,那便是陸一鳴。

“他來做什麽?”白墨池沒好氣道,若非是顧全大局,他真想親手弄死陸一鳴。

徐衛骞聳肩,“老白,稍安勿躁,且聽聽他要說什麽。”

徐衛骞是個老狐貍,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趙澈,似乎在傳達“我的女兒不愁嫁”的意思。

趙澈讓郁棠昏厥了,他犯了錯,故此沒跟徐衛骞計較。

陸一鳴在門外看見了晉王府的馬車,知道郁棠在白府,他的目光落在郁棠身上,卻見她清媚的面容一片平淡,對自己無愛亦無恨。

正如她當初所言,她和他已是陌路人。

想起曾經種種,陸一鳴喉結哽咽。

人人都道,郁卿蘭是他的青梅竹馬,但事實上,真正陪着他從年少走到青年的人,是郁棠。

這時,郁棠的肩頭被人摟住,有道明顯的目光射了過來。

陸一鳴和趙澈對視上了。

他看着趙澈的手搭在郁棠肩頭,動作溫柔的樣子,一瞬間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趙澈不喜歡陸一鳴看着郁棠的眼神。

倘若真有上輩子,他半點不想知道,是陸一鳴和郁棠走過了一輩子。

“陸大人何事?”趙澈不拿自己當外人,宛若是白府的主子,直接問道。

陸一鳴再次看向郁棠,卻見郁棠半斂眸,根本不給他回應。

陸一鳴心中苦笑。

到了今時今日了,他還在做着郁棠會回心轉意的春秋大夢。

陸一鳴抱拳,道:“王爺,指揮使,老師,我此番是為了一品閣的事而來。”

他已經表态和徐衛骞站在一隊,且不論他和趙澈的立場如何,單憑一品閣和郁棠之間的關系,他就不能坐視不管。

況且……

這是他接近郁棠唯一的機會了。

他不承認自己的卑劣,縱使他會造成趙澈和郁棠之間的困擾,他也不認為自己就該服輸。

郁棠猛然擡頭看着陸一鳴。

陸一鳴心頭一動。

他以前怎就沒發現,他是如此渴望郁棠的眼神。

在場幾人都是人精,徐衛骞暫時不打算壓制陸一鳴,他需要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哦?此話怎樣?難怪你已經有了線索?”

陸一鳴如今在大理寺任職,他心思缜密,對查案獨具慧眼。

陸一鳴看了郁棠一眼,才說,“确實如此,我敢篤定,擄走閣主之人已經在京都潛伏已久,正好近日天幹物燥,那夥人無法硬闖一品閣,索性就放火燒閣,再趁機擄走閣主。據我所查,京都恰好多了一批異鄉人,卻在昨夜一應離城,我派人追蹤,基本能篤定那夥人已經出了城。”

言罷,陸一鳴又看着郁棠。

陸一鳴所言,對郁棠而言極有幫助。

而且,根據此前趙澈的推算,擄走師父的人大約出城了。

如今更能篤定。

郁棠已經不恨陸一鳴,可以說是已經淡忘了那些事。她不想用曾經的痛苦來折磨自己。

人若是沉浸在往日悲苦之中,還有什麽活的念頭?

郁棠已經往前看,遂對陸一鳴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麽,趙澈開口,道:“本王替吾妻多謝陸大人。”

郁棠的手被趙澈捏住,有點疼。

“……”這家夥……莫不是吃醋了吧?

陸一鳴神色赧然,無話可說,“……”

郁棠已經是趙澈的妻,他現在再怎麽後悔,也已經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但陸一鳴心頭不甘。

郁棠曾經那樣喜歡他,她現在能做到轉身離開,可是他呢?他還沒準備好!

徐衛骞見情況不對勁,清了清嗓門,道:“既是如此,那我這就派人出城搜尋。一鳴啊,這次辛苦你了,坐下一塊吃個便飯吧。”

說着,徐衛骞在桌洞底下踢了一腳白墨池。

白墨池是何許人也,徐衛骞的動機,他自是一眼看穿。

他厭惡陸一鳴,但為了棠兒,他也不介意給女婿多找幾個情敵。

白墨池道:“是啊,陸大人,坐下喝兩杯吧。”

陸一鳴恭敬不如從命,撩袍落座。

趙澈:“……”

……

回王府的路上,趙澈一臉陰郁。

天色已黑,外面的八角琉璃燈泛着銀色光芒。

車廂內,男人飲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氣。

郁棠感覺到了他的憤怒,她不想看見趙澈和幾個爹爹鬧罅隙,再者,陸一鳴在她心裏當真什麽都不是了,和路人無異。

郁棠雙手握住了趙澈的大掌,喊了聲,“夫君呀,別氣了,爹爹們也有他們的想法,這次也是為了救師父。”

趙澈身子一僵,脊背也瞬間酥麻。

幽暗中,男人的眼中有團火苗在竄動,“棠兒,你叫我什麽?”

郁棠臉皮不夠厚,趙澈這樣逼問,她反而叫不出口了。

她沒說話,趙澈的目光一度暗沉,随即一把摟住她,抱入自己懷中,頭一低就去追/逐令他沉/迷的小/丁/香……

郁棠昏昏沉沉時,趙澈突然将郁棠松開,力道很大,将她抱着坐在一旁。

他這才想起來,這幾日不能再放縱了。

郁棠一手拉了拉胸/前的衣襟,衣裳已經被弄亂了,她不明白趙澈為何每次親她,都會拉扯她的衣裳。

一路上,誰也沒敢再招惹誰。

到了王府,趙澈将郁棠送去寝房,一臉的不滿足,“我睡書房,今晚不要等我。”

趙澈也不想如此委屈自己,但念及郁棠的身子,他只能如此。

天知道,前幾日他已經夠克制了,他還以為自己足夠體諒郁棠,誰知還是讓她遭了大罪。

這種事他也沒甚經驗,真到了關鍵時候,也是無法克制的。

郁棠以為他公務繁忙,并未叨擾他。

又過了兩日,趙澈還是沒進寝房,這一天晚飯過後,郁棠拉着趙澈的衣角,問道:“你、你今晚還睡書房?”

作者有話要說:  古爹:靜靜的等待着情敵們來救我。情敵們太愛我了,我真感動,嘤嘤嘤~

衆爹:老古,你受委屈了。

淑妃:看來沒有本宮,你們也能相親相愛,QAQ

————

第二更奉上,姑娘們晚安啦,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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