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清晨, 越辭便被一通來自宣城的電話吵醒。
“越先生,非常抱歉, 是我們的工作出現了纰漏, 之前負責保護越女士的安保人員因為意外負傷住院,接替他的同事沒能搞清楚狀況,因為工作松懈沒能及時攔下越女士, 我們在得知消息的時候她已經被黑社會強行帶走了。”甜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誠懇。
掀開被子,越辭起身拉開窗簾, 溫暖的陽光争先恐後的照進卧室裏一片金黃,他想了想, 問道:“之前負責的安保是因為什麽意外負傷的?”
越辭的聲音過于淡定,對面的女聲愣了一下,連忙回答:“是在吃飯的時候和人起了争執, 對方是一群下手不知輕重的小混混, 混戰中用木凳砸斷了他的腿。”
“我知道了,尾款我會結清的。”越辭說着挂掉電話, 在轉賬的同時又多加了一筆款,注明是給負傷安保的醫療費, 并不是善心發作, 只是考慮到對方的負傷必然是在自己的連累之下,被那群想害他的人算計的。
他推開卧室的門,正好聽到門口的敲門聲, 司明修大早清早就趕了過來, 冷峻的臉上掩不住濃重的黑眼圈, 看起來又是一夜沒睡。
“查清楚了。”司明修将厚厚一沓資料扔在茶幾上,自顧自的在廚房翻出來速溶咖啡,一臉嫌棄的喝下去,這才繼續說:“越辛舒是招惹了宣城本地的黑社會,專門和賭場合作放高利貸的那種,比較麻煩的是那群人和帝都的黑幫也有勾結,不好處理。
你給她找的安保,被人故意找事打斷了腿,她的老姐妹被人買通了故意來引誘她上套。你之前給她的那些錢都被輸了精光,她輸紅了眼就開始打欠條繼續賭,短短一天的時間債務就累積到了三百萬。”
越辭微微颌首,臉色平淡,一切都完全不出所料。
司明修頓了頓,注視着他,語氣多了幾分鄭重:“高利貸見她拿不出錢來,就幹脆搬空了她的家,又把人綁了起來威脅不給錢就斷手斷腳,讓她當殘疾人去要飯掙錢,沒說要命,這群人很精明,不會做為了洩憤讓自己人財兩失的行為。”
高利貸沒說要殺她,顯然殺她的話是越辛舒自己編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為了讓越辭心軟,不忍心看着母親喪命,從而乖乖的将錢掏出來把這個窟窿填上。
這種手段看似愚蠢可笑,但若真的放在原身身上,未必不會見效,畢竟原身在逃離了魔爪之後還會将全部身家都打回去供對方揮霍,斯德哥爾摩症實非常人所能理解。
司明修的目光帶着審視探究,越辭看在眼裏嗤笑一聲:“你這是在等着看我傷心絕望心如死灰的表現?需要我表演表演來滿足你的願望嗎?”
司明修眉頭緊鎖,繼續放料:“據目睹的人說,她被抓起來的時候吓得六神無主,不停嚷着說自己還有個當明星的兒子,一定能把錢還上,生怕那群人嫌麻煩直接要了她的命,還說要多給利息一定讓對方滿意。”
他預想中的反應沒看到,越辭始終神情淡淡不見任何失态,就好像在聽陌生人的故事,一時間他也分不清對方是真的對這個人渣母親死了心,還是在運用演技僞裝不露怯。
司明修不再試探,開門見山的問:“你怎麽想的,《楚明帝》和《黑霧》的片酬都還沒下來,你手頭的錢應該只有兩位數,還是說準備去向旁人先借一部分渡過難關?”
越辭笑着反問:“你看我很像冤大頭嗎?”
“不是最好。”司明修将喝完咖啡的紙杯丢進垃圾筐,聲音冷的發寒:“只要你不會心慈手軟,越辛舒那裏根本不成問題。”
面對司明修的懷疑,越辭絲毫不顯生氣,甚至很諒解,畢竟原身的前科在這裏,令人不得不防,若身邊留着這麽一個吸血鬼,再出色的藝人都最終會落得一個血竭而殒的下場。
“讓公關部做好準備,一旦這件事鬧大了,我們必須搶占先機,站在道德高處引領輿論。”越辭沉吟片刻,說:“聯系好警方,越辛舒必然不是一個人來的帝都,你現在将她安置下來,黑幫那邊必然不肯善罷甘休,只要他們出來鬧事,就馬上将人抓起來,作為突破口。”
“我知道。”見他态度堅決,司明修冷峻的臉色緩下來,擡眼看了看時鐘,站起來:“你今天還要去西維上工,我送你。”
……
《西維》是國內一線時尚雜志,銷售量極高的女性周刊,常駐封面的模特無一不是名氣正盛的一線明星,每到周刊發行便是證明明星號召力的最好時機。
這次《西維》和《楚明帝》合作,在時尚的基礎上融入複古宮廷的風格,既要保留雙方的特點又要拍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效果,稱得上是一個不小的挑戰,而一旦成功便是雙贏的局面,當期周刊的銷售額必然再創新高,而《楚明帝》也為接下來的殺青宣傳完美造勢。
《西維》攝影棚,因着清早上工還未忙碌起來,幾個工作人員便湊到一起議論着與工作無關的八卦。
工作不久的職場新人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場面,不由滿臉興奮:“聽說了嗎,為了拍好這一期的封面,總監連Ansel都請來了。”
“怎麽做到的,不是說前兩年合作的時候因為意見不統一,雙方徹底談崩了嗎?”
“我記得那次,我那時候才剛來,就見證了一場腥風血雨。記得那次是當時的總監花了大價錢将Ansel請來,許諾模特是當紅小花徐薇,結果拍攝當天臨時換成了合作商執意要捧的新人喬夢雪,喬夢雪長得最多算是清秀,Ansel看到後直接宣布罷工,再也不肯和《西維》合作。”
“他對模特是真的很挑剔啊。”有人議論着,忍不住發出唏噓。
這個話題頓時引來好奇的疑問:“那這次總監是怎麽把人請來的呢?”
正在忙碌的道具師聞言笑眯眯的插嘴:“這個問題到點子上了,能讓國際攝影師Ansel破例的,當然只有他的缪斯了。”
“啊……”剛來不久的職場新人非常給面子的驚嘆:“原來Ansel喜歡的是謝瀾啊,也難怪,她的确蠻漂亮的。”
“誰說他喜歡謝瀾?”幾個酷愛八卦的老人,滿臉古怪的看着她。
小新人愣了愣:“難道《楚明帝》的女一號,不是謝瀾嗎?”
“然後呢?”道具師問。
“然後……今天的封面不是要拍帝後情深嗎?”新人被她們看的不敢确定了。
“噗嗤……”
笑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在新人滿臉懵逼到臉色尴尬的泛紅的時候,道具師才勉強止住笑意,說:“你這是哪一年的舊新聞了,本來是要拍帝後情深的,但是總監去請Ansel的話,這位大手只提了一個要求:他只拍越辭,只有越辭。”
新人姑娘懵了足足三分鐘,才遲疑的問:“……是……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道具師小姐姐朝她眨眨眼,唇邊的笑像極是要拐走小紅帽的羊外婆:“別急,等下班給你科普。”
說着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正湊成堆竊竊私語的一群人立刻一擁而散,攝影棚在門被推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鴉雀無聲的狀态。
西維總監萬錦與身旁相貌極為英俊的男人一同走進來。
“Ansel。”萬錦看着男人專注的捧着相機的模樣,旁若無人的态度使得她格外的無奈,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你真的不考慮讓謝瀾加入嗎,帝後情深這個主題真的非常棒。”
Ansel頭也不擡,聲音帶着慣有的漫不經心,答非所問:“萬錦,你今年有四十了嗎?”
她有這麽老嗎!
萬錦皮笑肉不笑:“沒有,讓你失望了,我才36歲,仍然處在最好的年齡。”
Ansel擡頭看她,嘆了口氣,說出來的話格外的毒辣:“我只是想建議你去看看醫生,你喋喋不休的樣子很像更年期提前,這樣對身體不好。”
萬錦頓時臉色更為難看,深吸一口氣,在心裏第108次默念不能在工作完成之前打死這個沒有賤人,就在她努力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Ansel卻突然看向門口的方向,一雙眼亮的驚人,連視若情人的相機都被放在了一邊,整個人飛一般的朝門口走過去。
英俊的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關切,聲音被可以放柔,彬彬有禮的态度和剛才刻薄的Ansel判若兩人。
“你又瘦了。”Ansel發出低低的嘆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令自己魂牽夢繞的青年:“在方導手下拍戲肯定特別辛苦吧。”
萬錦眼皮一跳,甚至懷疑自己幻聽了,這麽溫柔的語氣怎麽可能是從Ansel口中發出的?
“接下來的行程定好了嗎,你去哪個劇組我都會跟着,做你的專屬攝影師。”
萬錦不僅眼皮在跳,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麽肉麻的話都說的出來,真的是那個高貴冷豔拒絕過她無數次工作邀請的大牌攝影師Ansel嗎?
莫不是吃了什麽髒東西吧?
原來還愚蠢的認為Ansel喜歡謝瀾的小職員此刻瞪圓了眼睛,看看Ansel,再看看他身旁面容耀眼的青年,最後看向道具師小姐姐,就見對方正露出一臉蜜汁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互動,見她看過來,還俏皮的眨眨眼。
小職員:“……”總感覺打算了什麽新世界的大門。
青年輕笑了一聲,如清風拂面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安撫了Ansel隐隐約約的焦躁:“我沒事,Ansel,別急,還是你覺得我會是委屈到自己的人?”
最後一句話,帶着隐約的戲谑。
Ansel頓時冷靜下來,低咳一聲:“是我失态了,抱歉。”
萬錦的臉已經麻木了,甚至在想:果然是吃錯了藥,否則這個時候傲氣十足的Ansel不應該是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嗎,道歉是什麽鬼!
這樣想着,她的目光終于從Ansel的身上移開,轉向這期節目的嘉賓越辭,目光在觸及到那張昳麗的面孔時,猝不及防的被美色攝到,忍不住怔了怔。
她對這期的模特其實并沒有過多的關注,只知道對方是最近正火的流量明星,因為有方導的另眼相看而一步登天,出演了《楚明帝》男一號,而最深的印象則是Ansel為了他竟然答應了西維的邀約。
Ansel對美的追求她是知道的,也曾經對着越辭的照片驚鴻一瞥,印象中的是個相貌很出色的演員,但是當這個人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時候,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俊美直接放大了沖擊着她的眼球,還是在一瞬間震住了她。
但是作為西維的總監,在世界觀受到劇烈的沖擊之下,萬錦還是很快打起精神來:“越老師,歡迎你的到來,裏面就是化妝間,造型師已經在等候了。”
越辭笑着和她握手,态度溫和有禮:“萬總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
松開手,萬錦卻覺得裏面還有被灼傷的溫度,燙的她心口一顫,明明是耳熟能詳的恭維詞,從這個人口中說出,卻讓人不自覺的心跳加速,她突然理解了Ansel吃錯藥般的舉動。
……
西維對作品要求精益求精,從各方面要求力達完美,僅僅是在造型設計方面便讨論了一整天才堪堪定下結論,服裝更是與高檔大牌服裝合作的宮廷複古風,既有古風韻味又不失時尚元素。
當天工作結束後,Ansel和越辭一同走出西維,他的神色鄭重,再一次提出做越辭專屬攝影師,從此只為他一個人拍攝,這樣再三的提出,若被旁人知道必然要驚掉眼球,持才傲物如Ansel也會有如此主動到倒貼的一天?
越辭看着他眼底的認真,笑了笑,卻說:“Ansel,我們應該是一樣的,都喜歡美的事物,無論是人還是自然風景,美色總是令人流連。”
Ansel跟着他笑了出來,點頭:“是的,我們是如此契合。”
“但是。”越辭話鋒一轉,又說:“我喜歡美人,卻不喜歡将其當做珍品般藏起來,不容窺視。相反的,我更喜歡看他站專業的舞臺上綻放出自己的光彩,那才是最美的。”
Ansel怔怔的看着他唇角肆意從容的笑,臉色微微動容。
“走吧。”越辭雙手插兜,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不是說要送我回去嗎。”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在思維的門口随意的一掃而光,卻驟然凝住。
越辛舒畏畏縮縮的藏在角落裏,衣衫褴褛狼狽不堪,在看到越辭的一瞬間,卻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瘋了似的撲了上來!
“越辭!越辭你個小畜生竟然敢不管你媽的死活,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去電視臺曝光你,讓你徹底完蛋!”
她撲上來,聲嘶力竭,卻被Ansel一把控制住,拼命的往前蹿卻絲毫觸碰不到越辭的身體,急的青筋迸出。
越辭看着她狼狽的模樣,手臂上的血痕和針眼,眼底微沉,這可不只是賭博那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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