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探班

秋醒躺在一米五的床上，這裏的夜晚是全黑的，幾乎沒有城市的燈光，他望着黑壓壓的屋頂，難以入眠，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來翻去。

劉巍：“你就放心吧，老鼠不會半夜落到你床上的。”

“你又不是老鼠，你怎麽知道？”

“你以為只有你在怕老鼠嗎，老鼠不也怕你？”過了一會兒，劉巍又說，“實在睡不着咱們也可以聊聊天。”

說着他就先吹捧起來了：“我以為這部戲你會拍起來很吃力，但我看那幾個‘演技派’的對手戲你還是能接住嘛，我就知道咱們小秋是有實力的。”

“老劉，就咱兩人你就沒必要這麽肉麻了吧。”

“我這是說的實話，反正我是沒想到你能拍好這樣的電影。”

秋醒對于自己能拍這樣的電影倒沒劉巍那麽吃驚，他不覺得自己比秦思那一號所謂的演技派演員差什麽硬件上的東西。他腦子不笨，領悟能力也不差，要說唯一差的不過是那股對自己的狠勁兒。秋醒不苛待別人，更不苛待自己，他喜歡輕松點的生活，這原本也沒什麽錯，可頂不住那麽多人罵他，想想也挺可笑的。

這次拍《十年追兇》，他終于對自己狠了一把，努力達到了導演的要求，也得到了宮勤和搭檔們的認可，可是秋醒也并沒有覺得很快樂，特別是這失眠的晚上捏着自己肚子上新長的十來斤松垮垮的肥肉時。

“為什麽一個演員非得演好戲？”

“因為演好戲是一個演員的職責，觀衆也有期待。你看《相見歡》之後，你的粉絲們也開始期待你能拿出更好的作品。”

秋醒卻嗤笑了一聲：“那些戲好長得不好的演員們也不讨觀衆喜歡嘛。明星嘛，說到底大家還是喜歡長得好看的，對長得好看的又拿出演技的要求，無非是想證明自己并不那麽膚淺，不是只看臉罷了。”

劉巍想說，演技和作品更多是一個演員對自己的要求，青春飯吃不了太久，一個稍微有些上進心的人也不會甘願自己在事業上毫無建樹。秋醒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也就是他懂，他才會做現在的選擇，只不過做起來痛苦，心裏不愉快，拍戲時秋醒都是好脾氣努力配合，不給別人添麻煩，也就只有私下裏跟自己人這麽抱怨一通。

劉巍跟了他這麽多年，除了剛出道那兩年物質上差點，也從來沒見過他吃這樣的苦頭，想想也就理解了，只安慰道：“還有不到四個月，熬一熬就過去了。想想你的片酬，萬一能拿個影帝什麽的，你再想想光億那群混蛋，還有秦思的臉，有沒有高興一點？”

聽劉巍這麽一說，秋醒笑了半天，真別說，一想到如果頒獎嘉賓是秦思，而他是站在臺上領獎那個人，感覺還真有點爽。

這種臆想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他還想了想臺下應該有哪些人，那些落井下石因為演技嘲諷過他的，還有更多幫助過他的，不自覺地，那些人裏最清楚的一張臉就是寧錦钺。他們很少交流各自的事業，但秋醒想，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在大衆裏的風評一團糟，如果能讓寧錦钺看看自己的實力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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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我有件事想聽聽你的看法。”

“私事？”

“嗯，你覺得我跟一個小我六歲的男人談戀愛的話，合适嗎？”

劉巍沉默了一會兒：“你是說寧錦銘那個弟弟？”

秋醒突然有點洩氣：“是的，而且我們還有這樣一層尴尬的關系。”

“公司那邊怎麽說？”劉巍作為一個經紀人，他首先考慮的都不是什麽年紀差和哥哥弟弟的關系，而是秋醒的藝人身份。

“我簽約之前就跟仇放談過這個問題，他說只要不被人爆料，不對公司造成損失就沒事，不過也要提前跟他打招呼。”

“嗯，你放心，我會幫你安排好的，相信我的能力。”

秋醒簡直想翻白眼，就劉巍那點能力，之前他跟寧錦銘不是沒被拍到過，不過他們在外面都還算正常，沒被抓到什麽實錘。

“我又不是問你這個。”

“但我能回答的只有這個，戀愛我都只談過一次，就我老婆。你跟我要這方面的經驗，我哪有你豐富，你那愛好還小衆，我怎麽敢随便說。”

“去你的，不說了，睡覺。”秋醒翻了個身，繼續他的煩惱。

“不過慎重點總是沒錯的。年紀小的話，普遍毛病是沒定性，總之我不希望你受傷，希望你能好好的。”

秋醒沒回答，但劉巍想的也正是他自己想的。秋醒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對待感情很投入，一頭紮進去，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年輕時可以稱之為優點，這把年紀還這樣，容易變成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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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秋醒拍的是一場追打的戲。

趙海明在一個十八線小城發現了殺害他女兒兇手的蹤跡，追查良久，找到了一個認識殺人兇手的人。那人本身也是個罪犯，見人就跑，趙海明追上去跟他在菜地裏扭打在一塊兒，最後把人給制服了。

這場戲秋醒拍得幸苦，他空長十幾斤，但也不是誰的對手，宮勤還要他兩真打，跟他搭戲的龍套演員一邊道歉一邊揍了他好幾拳。好不容易戲拍完，宮勤就讓他先收工，叫他回去洗個澡。

秋醒拿起自己手臂聞了聞，也不知道這些人搭建場地時，去哪兒搞來的泥巴，他總覺得自己身上有股農家肥的臭味兒，秋醒煩躁地把眉毛擰成一股。剛走出片場，劉巍把他外面那件沾滿了泥的髒衣服脫下來，給他換上一件幹淨的，然後附在秋醒耳邊說：“有人來看你。”

秋醒有些奇怪，他沒聽誰說要來這窮鄉僻壤探他的班的，不耐煩問道：“誰啊？”

劉巍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古怪：“你不知道？寧錦钺。”

“什麽？”

“真的是他。”兩人說着已經走到了外面，劉巍指了指停在路邊的車，以及站在車前背對他們吸煙的男人。

秋醒簡直想暈過去，昨晚他們聊天時，寧錦钺一個字都沒有吐露他今天會來看他。之前倒是說過想來給秋醒探班來着，但秋醒全國各地亂跑，主要是他知道自己肯定灰頭土臉不好見人，三番五次還是把寧錦钺拒絕了。

沒想到他招呼都不打，自己就來了，也不知道在哪裏拿到的他的行程。

秋醒轉頭對劉巍說：“你就先留在片場給他們幫忙吧。”

劉巍識趣地點了點頭。

秋醒走到寧錦钺身後：“你怎麽來了？”

寧錦钺回頭看到秋醒，對于他此時的樣子沒有什麽驚訝，只有一臉顯而易見的高興。他說：“我要去美國呆三個月左右，走之前來看看你。”

“工作的事？”

“嗯，工作上的事，走吧，上車。”寧錦钺把車門拉開。

秋醒坐上車，說了一個地址：“先回賓館，我先去洗個澡。”

寧錦钺發動車子，兩人一時無話。車子行駛了一段距離，秋醒厭煩地關掉了冷氣，又按開了車窗。

“怎麽了？”

“通風，你沒聞見我身上的臭味兒嗎？”秋醒是真的煩，煩寧錦钺這時候來看他，更煩自己這一身落魄的樣子。

“聞見了。”

“都跟你說了我拍戲很忙，你來幹什麽啊？”

“就看看你。”寧錦钺側目，“看見我不高興？”

驚喜肯定有，只不過不樂意自己這樣子被寧錦钺看到，何況他還長胖了些。秋醒語氣緩和了不少：“沒有不高興，只是你突然出現，我也沒心理準備。”

“怕我看到你狼狽的樣子？”

“反正你都看到了。”秋醒索性破罐破摔了，自嘲道，“這還算好的，等拍完戲還能收獲一個兩百斤的大胖子，真是讓人期待呢。”

“那我不是賺了？”寧錦钺笑着說。

“跟你有一毛錢關系嗎？”

秋醒嘴硬的樣子真是過分可愛，寧錦钺實在忍不住偏頭去親他，卻在即将觸碰到嘴唇時，被秋醒扭開了頭，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吻也只落在了他的臉頰。

秋醒耳朵尖有點紅，惱道：“你還真是不嫌臭。”

寧錦钺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的确，你身上有股，嗯，大地母親的味道。”

“去你丫的。”

總共也沒多大點地方，他們很快到了秋醒住的賓館。秋醒帶着寧錦钺快速穿過大堂，也沒有其他去處，只有把他帶到他和劉巍的标間。

回到房間，秋醒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他匆匆忙忙拿了換洗衣服就進了浴室，絲毫沒注意到寧錦钺突然沉下來的臉色。

寧錦钺仔細打量着這個房間，秋醒的床位他一眼便能分辨。另外一張床也睡的是個男人，他走過去用兩根指頭撩起被子埋頭聞了聞，又去床尾的凳子上翻了幾下堆在一起的衣服，還從衣服裏扯出了一條男士四角內褲，非常差的品味。

他知道秋醒跟這個同住的男人應該沒什麽其他關系，并且他已經猜出來這個人是劉巍，但這并不能緩解他心裏的焦躁和嫉妒，寧錦钺頓時不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