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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自己像個剛剛從軍部順利偷走東西的賊。”夏喬安事後如此點評着自己行為。
換來律一本正經的反駁:“但取走自己的東西不能算偷。”
律從語氣到神情都十足認真, 假如不是夏喬安和他相處得足夠久, 已經對這只雌蟲有着自認足夠多的了解, 他恐怕也難以看出來, 雌蟲其實不是完全一板一眼,那句反駁裏藏着一點玩笑。
“真不容易。”夏小少爺忍不住發出感慨, 他在雌蟲疑惑看過來時伸手,用手指背面飛快在雌蟲臉上蹭了一下,“我就是忽然想起來, 如果我們沒有一起回來, 這時候的我們真的才剛匹配不久, 你肯定只會立即嚴肅的表明我才不是賊, 也沒有進行偷竊。”
這的确是當年的律可能做的事情,他那時也絕不會理直氣壯的将自己代入進夏喬安話裏, 沒準還會認真思考夏小少爺是不是真的從軍部裏帶走了某樣東西。
“都是我教得好。”夏喬安繼續大言不慚的往臉上貼着金。
而律在他那只蹭完就想跑的手縮回到一半時将它拉住了,他們正飛行在返回夏家的航道上, 駕駛員是開着它去軍部接蟲的夏喬安, 這會,律已經在抓住雄蟲爪子的同時順手調出副駕位的操作副屏, 将飛行器調成了自動駕駛模式——夏喬安所有交通載具上都為他開着操作權限, 做完這一系列模式更改還耗費不到兩分鐘。
“是您教得好。”大膽扣留了雄主爪子的律才說,他倒是一點也不覺得那算大言不慚,篤定附和了雄蟲的觀點。
夏喬安當然就不會介意他的手被“扣留”, 他對于律的每一次“大膽行為”再歡迎不過了, 反倒是假如律長期止步不前, 不敢在他面前更加“大膽”,他才會對兩蟲間的感情狀态充滿憂心,懷疑自己近期給予的鼓勵和安全感不夠,沒法讓這只雌蟲在他面前變得更放松。
“我們之前是不是有說好,從第七年開始,要試試将你的敬稱也改掉?”這件事是在等候前方道口變燈時躍入夏喬安腦中的,他在想起它的同時自己也有點驚訝,它居然已經被他一不留神遺忘了這麽久。
那讓他捏了捏律的指尖:“雖然我們倆是稀裏糊塗的重生了,現在也才重新匹配不久,但不能再等一個六年才去做這件事?”
律就頓了一下。
雌蟲也一不小心就将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但他迅速自我檢讨,發覺那可能是因為在他看來,對雄主使用敬稱是理所當然的事,反正夏喬安也沒有強制性要求從第七年起一定要改,只很寬容的說”試試改掉“,所以他就下意識将它在心裏往後排。
他還有一點小小的底氣,認定夏喬安發現他沒有改也不會生氣。
“這是什麽表情?”
夏喬安的聲音打斷了律的自我檢讨,他在一旁眼睜睜看着雌蟲表情越來越凝重,讓他也不禁陷入懷疑——這個要求對律來說是不是真的太難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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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
“是我的錯。”
夏喬安的“要不先不改也可以”就被一句突如其來的道歉給堵了回去。
“……道什麽歉?”夏小少爺在噎了一下後才繼續說。
于是律就向他認真坦白了自己剛剛的反省內容,末了還堅定表明自己一定會努力改口,不再因為雄主縱容就懈怠他們明明說好了的事情。
夏喬安的表情卻沒因為收獲反省而變得更好,只看起來心情更加一言難盡。
“我覺得我剛剛誇自己誇早了。”夏小少爺在道口終于變燈時嘆了一口氣,律的爪子便在他手心裏不安地挪動起來,開始有了遲疑着想往回抽的跡象。
他将這只誠實反應了主人情緒的爪子握緊:“縮什麽,我也在檢讨我自己呢,你檢讨一下你,我檢讨一下我,不是很公平?”
“可您……可你是因為我才需要檢讨自己。”律起碼就在“您”之後卡頓了有近十秒鐘的時間,才努力将它更換成了“你”,他的眉頭都快為這不太熟悉的稱呼皺起來,“是我本身存在問題,才需要讓您……讓你耗費許多心力去教導。”
“好了,好了,停。”夏喬安忍不住就擡起了他還空着的另一只手,将它豎到雌蟲眼前,“今天你已經嘗試改口了兩次,這是個很棒的開頭,今天到這裏就好。”
夏小少爺已經看不下去律在強行改口後話都難以說順暢的模樣,他手指在雌蟲嘴邊輕輕按壓:“我是說真的,改口也要慢慢來,不用這麽勉強自己。”
律稍稍往雄蟲手邊偏了下腦袋,就像是不動聲色悄悄親了雄主手指一口。
他“唔”了一聲表示對夏喬安話語的贊成,看出雄蟲的話還沒有說完,繼續等待。
“‘本身存在問題’這種話我們也要盡量少說。”夏喬安果然又繼續說,“我們誰還沒存在過問題呢?”
律想要反駁他的問題一定會比夏喬安多,但夏小少爺就好像能看出他想要說什麽,之前還只是按在嘴邊的手指直接壓上嘴唇正中。
“你可是讓我兩輩子都決定要關閉匹配端口,從此退出匹配系統的對象。”夏小少爺專注地看着他。
雄蟲雖然發型比之前公開直播時看起來要亂了一些,那頭發一看就是在兩輪飛行途中打開過舷窗,讓風給重新造型過的,他的衣着也不如直播時整齊,那由一群專業蟲員為他精挑細選了一早的裝飾物已被他摘得摘,拆得拆,領帶也拉松垮後随意挂在胸口,襯衫還起碼解開了兩顆扣。
但這樣的夏喬安就是比公開直播時要更充滿奇特的吸引力,讓律移不開眼睛。
“你就算沒法對自己多擁有一點信心,也該對我充滿信心。”夏小少爺繼續說。
那按在唇上的手指很快拿開,溫熱的手掌轉為覆蓋上臉頰,律終于發現光是握住雄蟲的手和在對方手指上留下一觸即放的親吻還不夠。
這宇宙間的事情許許多多,有的講究“一回生,二回熟”,在第二次遇到時會因擁有了前一次經驗而應對自如。
但也有的事情——比如說聽雄蟲在全網直播中公開宣布已認定自己是僅此唯一的伴侶——它無論到來幾回,也許當事者起先還能保持明面上的冷靜,但他自己心裏一定會清楚,蓬勃的情緒正在心底滋長,平靜表象下血液正在血管裏悄悄雀躍沸騰,收到的觸動和歡心一點也不會比前一次少。
“我猜我們得在前面路口再變個道,等晚一些時候再回去。”夏喬安說着,已經又拿回了小飛行器的操作權。
其實如果情況允許,他當然也願意繼續跟律維持着黏黏糊糊的狀态,讓飛行器就自動駕駛着直接返回家裏。
然而情況并不允許。
雌蟲的期望都已經快穿透皮膚表層,将他之前跟對方交握的手點着了。
“再稍微等等。”主動引發了這把火的“罪魁禍首”說,他的兩只爪子都已經克制的放回到了操作盤上,避免再出現不由自主的瞎碰,繼而導致他們沒法安全變道,甚至發生寫在《飛行器駕駛守則》扉頁裏高風險行為。
“我哥還說他覺得你情緒穩定出奇,看起來完全不需要緩和期呢。”夏喬安在飛行器緩緩駛入又一個變燈等候區時嘀咕,順便飛快給家裏發去一條到家時間将往後推上幾循環時的信息。
律在一旁的副駕位上正襟危坐,看姿态是正常又正經,但他投過來的視線都仿佛帶有某種熱度,生動演繹了什麽叫做“目光灼灼”。
“您是我的樞紐。”他在想了一小會後說,“必須得見到您,在見到您時我随時有可能需要緩和期。”
夏喬安搭在操作臺上的手就滑了一下——非常短,在他迅速反應過來的控制下幾乎看不出端倪,就仿佛只是他嫌之前的姿勢有些累,想要換個方式輕松一下。
這可真要命。
他盡可能的不動聲色想。
雖然一板一眼的對象大多數時候都會顯得有點木讷,不解風情,但他們的直球更加不容小觑,非常容易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後一球砸得你分不清南北東西。
“我看我也需要緩和期了。”夏喬安說。
他笑起來,在前方指示燈終于顯示暢通時一拉推進器,飛快朝最近的能供他們“緩和”的地方飛去。
那果然是一場非常酣暢淋漓的緩和。
律的半天假是一整個下午連帶晚上,夏喬安在午休快要結束時就接走了他,準備把他帶回夏家別墅,然後等他們重新在回家的航道上飛行,城市的夜間照明系統便已全部啓用。
天都已經黑了。
“想要把座椅完全放下來躺一小會嗎?”夏喬安問律,“離回家還有一陣,你可以稍微睡上一會。”
律的座椅實際上在飛行器再次啓動前就已經調整過了,他已經是以一個十分舒适的姿勢窩在座位裏,也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嬌氣,便朝夏喬安搖頭。
“我今天在夏長官的辦公室裏看見了布防總覽圖。”他在夏喬安開始和他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說起今天發生的事時提起了這個。
“看出了什麽問題?”夏喬安随口問,反正現在只有他們兩蟲,這架小飛行器也絕對安全,他們在自己的小地盤內不用顧及暴露秘密。
“我看見了第三艦隊的下一期巡航區域調整。”律說,他聲音裏依舊帶着一點疲倦,但語氣卻不由自主嚴肅了起來,“那條線被标紅了。”
于是夏喬安這才反應過來,這不該是個能随口一提的話題。
“柏楊。”他輕輕念出了這個名字,心情一時有些複雜,“軍部內部的事我不如你清楚,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律在一旁點了腦袋:“那就是他後來犧牲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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