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些東西,時間無法改變

2007年11月19日,哈爾濱迎來了她的第一場雪。

我懷揣着不知道怎樣的心情?是失落?是難過?是痛苦?還是...?總之,我到了這裏。

十幾個小時的路途,對我來說就是一場接着一場的夢,每一次夢醒十分,心裏面總是空空的。甚至有一次,眼角竟然有着淚痕,可是那夢的內容,我忘記了。

出租車司機是個熱心的大叔,他見我出了站臺,就上前詢問着“小夥子,去哪裏啊!”

“江邊!”這夜雖寒冷,可是我的心,就想去那裏看看。

司機師傅很是詫異,可也沒有多說,畢竟人家要掙的是錢。

夜更深了,車停下了。

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一對年輕男女,他們手牽着手,踩着皚皚白雪,笑着...

“靜怡,你覺得雪應該用什麽形容詞去形容?”

“我覺得呀!它沒有形容詞,就像···”

司機師傅的話語将我拉回現實,我沖他笑了笑,付了錢,下了車。

風寒雪涼,我忍不住裹緊了衣服,提着筆記本電腦包,四處的望了望。

出租車停了好一會,見我沒什麽事,司機師傅才開走的,我知道,這個司機師傅,很善良...

我站在江邊不敢下去,只能望着這看不太清楚的江面。雖說這河水有些凍了,可是畢竟沒多久,要是有着不小心踩塌了,在這漫長的黑夜裏估計沒人能救得了我。

遺憾和年輕總是綁在一起的,在離開這城市的那段日子裏,每時每刻我都在嘆息着,思索着。

人,活着這一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麽?名譽?金錢?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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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雪下的真不小,我身上不知何時都堆起了厚厚的積雪,也許是那回憶讓我感覺不到寒冷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吐出。

準備要找尋一處住所,先住下,等到明日去我同學那,然後再作打算,這天要是在這江邊呆上一夜,生病必然是避免不了的了。

那身影不知道是何時出現的,纖弱,較小。

她随手扔掉了一個發光的物體,然後就下了江,踩着冰面,朝着深處走去。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這個身影太像了,身體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我撿起了地上發光的物體,那是手機,上面還有着剛剛發來沒幾分鐘的信息,上面寫着:愛是自由的,我愛了上歐曉曉,你只不過是我愛上她的前提喜歡而已,別再纏着我...

信息裏面的內容簡單冷漠,看得出來,發信息的人想要一并解決所有潛在的問題,但是發信息的人一定想不到,收信息的人...可能正在走向死亡。

“別再往前走了,那裏很危險!”江面上的風很大,吹的我衣服都跟着發出“唰唰”聲,無奈,我只能喊着。

她仿佛沒有聽見,也許是哭的麻木了,就這樣她向前走着,我跟着,心裏面很是擔心,那是一種莫名的擔心。

“咔咔”冰面發出了清脆的聲音,來自不遠處,我看見那女孩所走過的地方有了裂痕,但不一會就被風吹的雪給填滿了。

不能再讓她走了,這真的會丢了性命的。

“那個男孩子來信息了,他說他逗你呢?問你現在做什麽呢?”我幾乎是狂喊着,對着女孩子揮舞着發亮的手機。

雖然說這些話的時候很違心,可是我不得不去做,這世界,一旦生命停止,那麽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女孩子聽見了,她回過了頭,可是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能隐隐約約聽見她說“真的嗎?他是開玩笑的對嗎?”然後朝着我走來。

我稍稍的迎了迎她,想要盡快的将她先帶離這危險的江面,可是意外最終還是發生了。

就在她離我近了的時候,她腳下的冰碎了,她一瞬間掉了下去,我的心“咯噔”一下,有着一種不能失去的痛,腦海中就有着一個想法,她不能有事,然後撲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還在向下滑着,我的身體也因為冰雪順勢的滑着,很快,她的半個身體都沒入冰水之中。

黑夜,在這冰河之上我望不見她的模樣,可是我知道她昏了過去,因為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求生的本能都沒有。

我的身體已經凍得發麻,失去了知覺,要是這樣下去,我不但救不到人,估計自己也就和這江河永存了。

不想了,我緊緊抓着她的手,順着滑入了河中,将她猛的舉起,推上了冰面,然後自己費了很大的勁上來了,險些被這河水吞沒。

她果然暈過去了,不知道寒冷的躺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唉!”我忍不住嘆息,看了一下這冰窟,裏面還有着一道亮光,估計是那手機發出的吧!這手機,質量還真好,看來是防水的那種!

我抱起了她,背着剛剛落在冰面上的筆記本電腦包,快速的朝着岸邊走去。

醫院到了,已經是淩晨兩點多鐘了。

值班的護士簡單的做了診斷,說她沒什麽事,只是暈過去了,我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病房之中,我就像那一年一樣,坐在一個女孩子的身邊,傻傻的守護着,等待着她的醒來。

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吧!

我看着女孩子的模樣,散發披肩,清麗秀雅,很可愛的那種,只不過此時的她,臉色有些慘白。

她的嘴微微動着,應該是說着什麽,一時間,我的困意來襲,實在熬不住了,睡了。

夢中的她,還是那般美,她的一舉一動,都讓我的心跟着她走。

她說“我嫁人了!”她笑的是那般開心,她很幸福。

我沒做聲,安靜的看着她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你若愛一個人,只要她幸福,你就幸福...

我拼命的搖着頭,在她轉身的一瞬間,我發了瘋的向着她奔去,緊緊的抓着她的手,口中喊着“我不要你幸福,我不要你幸福...”

自私的我醒了,我的手抓着病床上女孩子的手,我望着她,她也看着我,氣氛有些尴尬。

“你醒了!”我打破了這尴尬,先說了話,将手挪開了,沖她笑了笑。

她沒有任何表情和動作,就是像剛剛那樣的盯着我,不說話。

我突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個孩子有點倔強,要不然也不會因為感情上的失落而去尋死。

我想了想,想要說一些安慰的話,可是這一次,她先開口了“你昨天是不是騙我!”聲音很好聽,可是偏冷漠。

我不是個善于說謊的人,無奈的點了點頭,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不該救我,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她的話很直白,沒有絲毫做作,看得出來,她知道自己昏倒前發生了什麽。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有種莫名的生氣,見死不救?這不是我的本性!更何況當時,她的背影讓我根本顧及不到自己...

“你懂什麽是愛嗎?”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和她說出這句話,看得出來,她的年齡并不大,也就二十左右。

“你懂?”她反問了我一句,有種鄙視的眼光。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麽回答,其實是被她問住了,我真的懂嗎?

腦海中浮現了她的身影,她的食指輕輕的點着我的嘴,淺笑着,耳朵貼在我的胸口,雙眼緊閉...她的一滴淚,滴落了...

就在我有些發呆的時候,病房來人了,腳步聲有些倉促,他們沒有看我,而是急切的探望着病床上的女孩子。

“怎麽樣了...”

“好點了嗎?”

“你怎麽這麽傻,那麽想不開,媽媽和爸爸錯了,我們同意你們交往還不行嗎?”

......

他們的話語并沒有讓我感覺到什麽奇怪的,只不過,我心中突然間有了疑問,他們是怎麽知道的?真是見鬼了,難道真有心靈相通這種東西?

算了,與我無關,先離開這裏吧!我想着,感覺女孩子的情緒可能好多了,也就和我這外人沒有什麽關系了,提起筆記本電腦包,就要離開。

“喂!你別走,我不許!”女孩子跳下了床,有些踉跄的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美目盯着我,仿佛害怕失去什麽一般。

這種感覺很微妙,我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她的父母用一種我說不清楚的眼光看着我,我能感覺到我的嘴角在抽搐,這場面,真尴尬!

“是我給他們發的信息,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我都告訴他們了!這是你手機,陪我呆一會好嗎?”她的眼中有着一絲悲涼,好像還沒有從那青春所要經歷的一部分走出來。

我的心好難過,想起了一句話:青春裏,若是愛對了,那是愛情,若是愛錯了,那是青春...

我能做什麽?我不知道?只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後有些頭皮發麻的将她扶到了床上,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中年男子話語溫和,可是在商場混跡了多年的我很容易的就看出了,這是一個成功人士,而且是很強勢的那種。

“不許去!”女孩子到現在我都叫不出名字,可是這裏貌似我只能聽她的,我的手機也在她手裏,錢包也被她壓在了身後。

“不去,不去,咱不去!”她母親很年輕漂亮,瞪了她父親一眼,然後擺了擺手,示意讓他父親出去。

中年男子嘆了一口氣,我感覺他沒有什麽惡意,可是現在他的身份就是一個父親,充滿着各種無奈,他和另一名男子出了病房,沒有在和我說話。

時間就在這沉默之中過去,她的母親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她交流,于是乎,目标轉向我。

“你叫什麽?”話語溫柔,帶着微笑。

“沈一然”我淡淡的答道,面對她的母親,我的內心感覺很奇怪。

女孩子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詫異,但只是那一瞬。

此刻的我很糟糕,臉沒洗,牙沒刷,昨晚上還很是疲憊,估計沒什麽形象。

“哦!沈一然,名字很好聽,呵呵!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我和她爸本來就沒打算阻止你們,都長大了,唉...”她說了一堆很奇怪的話...我幾乎一句都沒有聽懂。

我沒有說話,有點蒙蒙的,只能看着...

“晚上一起吃個飯好嗎?”她望着我,似乎有着懇求。

我不知道怎麽拒絕,點了點頭。

我很是費力的要回了我的錢包,理由是去洗個澡,換一套衣服,但是手機就沒希望了,這一家子真奇怪,我就是個外人...

“記得要回來!”安純純咬着嘴唇,生怕我丢了似的。

我回過了頭,笑了笑,很是溫柔的點着頭說道“知道,我手機在你那呢!沒有它,我那也去不了!”然後便出了醫院,随意找了家洗浴中心洗個個澡,去商店買了衣物,換上了。

我對着商場的鏡子看看了自己,果然,帥氣多了...

回到醫院的時候,她剛好出院,其實她的身體沒有什麽大礙了,只是有些着涼,休息好了就沒事了。

她看到我的歸來,朝着我跑了過來,挽起了我的胳膊,似乎松了一口氣。

受傷的女人是否都如此,沒有年齡界限,她們在受傷的時候是否都要找尋着依靠,讓心裏面稍稍好受一些,那...她呢?

我的心微微作痛,每每想起她,我都會這般,那中情緒,讓我無法控制...

也許,她早已經把他放下。也許,她早已經為人父母。也許,那曾經就只能是曾經,再想撿起來,老天會笑的,給過你機會了...

沈一然啊,沈一然!你那自尊呢!你那不要愛情呢?你那出去闖一番事業呢?你那句‘忘記我吧!’圓上它...

有時候,沒有眼淚的哭泣更讓人難過。有時候,回憶是無法抹去的。

雪輕打在我的臉上,下車了,塔道斯西餐廳,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還記得那時候,我牽着靜怡的手,和她一起走在這中央大街。

這裏吃的,玩的,穿的什麽都有。我們只能看看,我錢包裏面那可憐的幾百塊錢,連一件她喜歡的衣服都買不起。可是她絲毫不在意,每一次都是對我笑着,搖着頭說“将來有一天,一然會給我買的,我不要現在,我只要,只要和一然的将來...”

我的心,當時別提有多痛了,那種無力感,那種失落感,那種一個男人的責任感...

塔道斯,聞名于世界的西餐廳,我當時就靜靜的站在這門口,看着它。我是多想進去帶着靜怡吃上一次,我是多想能帶着她快樂的生活,可是總是想想而已...靜怡拉着我的手,還是那般笑着搖了搖頭...

“你怎麽總是發呆?我媽都進去了,跟上!”安純純用力的拽了拽我的手,帶着我進去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塔道斯,裏面的環境獨特優雅,服務人員為我們找了座位,三人的。

她的母親和她應該是這裏的常客,和服務人員很熟悉,很友好。

她随意的點了牛排,沙拉...三杯紅酒.

說實話,我不怎麽會吃西餐廳,只能笨笨的效仿着,高檔的酒店當時和朋友們經常去,可是這西餐廳是第二次。

安純純看着我笨笨的樣子,笑了。這是自從昨天我救她的時候起,到現在第一次看她笑了,很甜很甜的。

我在想,這樣一個清純美麗的少女,有什麽理由能抛棄她...

“我家純純從小沒有受過一點苦...”安純純的媽媽抿了一小口紅酒說道。

我有些郁悶了,這和我有關系嗎?

安純純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她的笑容不在了,死死的盯着她的母親。

安純純的媽媽有些無奈,可是還是繼續跟我說道“談戀愛我不在意,可是有時候要講究門當戶對!”

這和我有關系嗎?我有點蒙了,不就是吃個飯嗎?不就是救了她的女兒嗎?

我看向了安純純,她有點不敢看我,我懂了,她和她父母說的事情可能是其他的事。

我有些惱怒,并不是因為安純純,而是因為她的父母。

三年前,我為什麽會離開這有着我愛的冰城。

我還記得當時有着兩個男人找過我,他們一個對着我說“你能給她幸福嗎?哼!就憑你一個小鎮子來的人,上過大學,讀過幾年書,就能給她幸福嗎?”另一個對我說“這個世界的人分三六九等,三加九永遠大于不了九,你懂嗎?”那種趾高氣揚,冷漠無情的表情,我永遠不會忘記。

“阿姨!我問你一件事?”我的冷靜壓下了我的怒火。

她有些驚訝的看着我,點了點頭!

“人這一輩子,活着是為了什麽?”我搖了搖紅酒杯,一口全部都喝下了。

然後朝着安純純伸了手,要回了我的手機,去吧臺付了款,走了,留下了發呆的她們母女倆。

到了老翟這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看見他站在寵物店門口,四處的望着,我知道,他等久了。

他看見了我,那熟悉憨厚的笑容讓我感覺很踏實。

我們沒有擁抱,沒有客套話,只是相互笑了笑,然後就進了他開的寵物店。

“你不說早上就到嗎?我給你打電話,你還不接!”老翟問我。

這一天都發了什麽?我還真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所幸也就不說了,這件事算是過去了。

他見我沉默了,也就不再問了,把店門鎖上了,鋪好了床,一箱啤酒,衆多燒烤早已經備好了,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笑了笑,老翟還是那樣,沒變。

不知不覺五六瓶啤酒已經喝下了,我有些醉了,我不太能喝酒,對着老翟直搖頭。

“你變了!”老翟淡淡的說道。

“我哪裏變了?”聽着老翟的話,我又多喝了一杯!

“你心裏有事,以前總是和兄弟幾個說說,可是現在,酒已經在你的身體裏彙成海洋了,你一個字沒有提過...”老翟像是以前那樣,對我有什麽說什麽。

我笑了笑,舌頭有些捋不直了,望着上空的燈說道“老翟,你說人這一輩子,活着是為了什麽?”我感覺到自己有點飄了,搖搖晃晃的,酒量還是那樣的差。

“一然,你放下高工資高福利從南方回來,不只是就為了寫作,感受生活吧?”老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了我。

我笑了笑,舉起了酒杯說道“來,幹一個!”

老翟抓住了我的手,将酒杯放下,他的臉離我很近,我聽的很清楚“是為了靜怡回來的吧?”每一個字,都很清楚。

我深吸一口氣,‘靜怡’這兩個字讓我呆住了。

從寫辭職信,上火車,到了這裏,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麽回來。

老翟的一句話,讓我的酒醒了,我為了什麽?只因為在這裏曾經有過我的愛?只因為這裏是我曾最熟悉的地方?還是因為...她可能在這裏。

“一然,兄弟我有一句話一直想對你說!”老翟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說。

“一然,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夠了!呂靜怡只是過去,我承認,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子,可是你該從她的陰影之中走出來了!當初不怪你,你心裏應該也知道不怪你,可是你怎麽就是想不開呢!”老翟沖我喊了起來,越說月氣憤。

我摸了摸胸口用紅繩串起來的石頭,苦笑着,喝下了一杯酒,栽倒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老翟嘆息了,搖了搖頭,把被子給我蓋好了,将為我騰出來的小屋門關上了。

“老翟,是我的錯!”我在門關上的那一刻淡淡的說了一句。

那一刻還是那麽的真實,我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敢回頭,即使已經走出了很遠很遠。

我卻連望着她的勇氣都沒有,胸口的那滴淚讓我心痛,這個世界總是讓人選擇,有些人的選擇,是那般的無奈...

火車上的我哭了,每一滴淚都打濕着過往的回憶,我就這般放下了我多年的愛,我,好冷血...

車廂裏面很多人都很驚訝的看着我,可是我毫不在意,我望向了車窗外面,她在四處的找尋着...

“我要下車,我要下車...”我咆哮着,痛苦着,我拼命的砸着車窗。

可是,火車已經緩緩的開動了,她,離開了我的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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