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部九九歸原掌法,害得斷指童無情無義
——
他們又找到了被笑功震垮的“太上老人廟”!
找到了“無底洞”的洞口!
找到了吓人的“巨掌”!
找到了“不幸女人”的站處!
找到了“九九經室”!
找到了八十一個“九九人”!
找到了八十一個“九九門”!
找到了奇窄,奇陡,奇滑的神秘“斜坡”!
找到了圓洞下方拳頭大小的“鐵環”!
最後——
飛天狐帶着梅姑娘,終于找到了圓洞裏的方形石屋!
看到了石屋中間的石桌!
看到石桌旁邊的——
九九歸原掌法的修煉人——
斷指童!
Advertisement
飛天狐看到屋內情形脫口喊道:“完了!完了!”
“什麽事?師父?”梅姑娘擠到飛天狐面前,引頸一望——“哎呀”一聲,倒了。
一十二
但見斷指童倒在石桌之下,四腳朝天,一部九九歸原掌法翻到最後一頁,放在斷指童身邊。
突如其來的遽變,不但梅姑娘禁不起這種打擊,就是飽經世故,歷盡滄桑的飛天狐也弄得手足失措。
斷指童為了一部九九歸原掌法,雖然只有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變得不成人樣——
他,走火入魔了!
可憐的斷指童!
為了親仇得報,急于修煉天下第一掌法——九九歸原掌,而弄得走火入魔了。
飛天狐與梅姑娘進入石屋,直趨斷指童的身邊。
斷指童四腳朝天,全身發黑,手腳不斷地抖動,見飛天狐與梅姑娘,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想說話,嘴巴動了幾次,沒能說得出來,眼角間滾出了兩行無言的淚球。
身旁的九九歸原掌法,攤散在地上,飛天狐沒有拿它,只是側目一望——
那是掌法的最後一頁。
焦黃的宣紙上,正正當當地寫着四行小字:
“自古貪心多報應,
複仇何需走捷徑。
來生欲做九九夢,
萬丈崖下去投生。”
飛天狐反複地念了兩三遍,右掌一翻,把九九歸原掌法隔空合了起來——他不敢沾手,唯恐書上沾有劇毒。
合上以後,飛天狐眼珠一瞪,老心“撲通”一跳,憤憤言道:“好家夥,是你!”
這一驚,非同小可,霍然立知,五指猛抻,一部迷惑武林的九九歸原掌法,頓時化為灰燼。
這是飛天狐的雕蟲小技之一,江湖不聞的“碎指神功”,藉着深厚的內力,傳于指端,五指一彈,可以毀屍滅跡于無形。
梅姑娘站在旁邊,不敢多問,只是狐疑納悶不已。
這是幹什麽呢?一部難得的奇書,多少武林高手,都想拼命奪取,為什麽師父居然把它給毀了呢?
她以一雙不解的眸子,瞪着飛天狐,意思是說:“師父,您這是……”
飛天狐短嘆一聲,緊握雙拳,激動地道:“哼!這老家夥竟如此心毒手辣!”
梅姑娘不明所以,原來當飛天狐用隔空的手法,把九九歸原掌法合上的時候,才發現掌法的背面,畫着一支長長的煙袋杆兒,煙鬥上還在冒煙呢!他怎能不氣。
八年前,救梅姑娘的時候,途中因為看無影花鞭狠公子的熱鬧,被他奚落得透不過氣來,今番又來玩這種把戲。
這種陰謀,可以說是人世間最狠,最毒的了。
利用了人間的弱點,知道大家都想得到這一部人間三寶之一的九九歸原掌法,便私自造出一部假的掌法來,讓得到的人,按照文中所載,修煉下去,闖進走火入魔的絕路。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卻連點兒最起碼的人性都沒有。居心叵測,殺人于無形,啊!難道這真是那煙鬥老人的傑作嗎?
那滿口仁義道德的煙鬥老人,真會這樣沒有人性嗎?
飛天狐抱起奄奄一息的斷指童,心中忽然掠過一絲奇念,故而又把斷指童放在石桌之上四周尋視了一遍,徑往牆角暗門處走去。
推開暗門,四具骷髅赫然而起,呲牙咧嘴,兩眼發光,手舞足蹈,骨架“格格”作響,作一字形,躍至飛天狐面前,飛天狐後退一步,冷笑道:“這種毛孩子玩意兒,也值得在老夫面前獻醜。”
言下手掌一揮,少說也有三成功力.潛勁滾滾而出,直奔骷髅全身。
那四具骷髅不躲不閃,硬接掌勢,“啪”地一聲,向後搖了幾搖,擺了幾擺,又慢慢欺上前來。
飛天狐臉一紅,微露愧色。
憑他,連這些死人骨頭都打發不掉?真是豈有此理!
一氣之下,改揮為砍,功力也跟着加了兩成。這一掌發出,較前大為不同,“呼呼”掌風,渾厚雄勁,任何人挨上,也要兇多吉少,何況這些毫無知覺的骷髅。
然而事情沒有那麽如意。
就在飛天狐第二次發掌的同一時間,四具骷髅像鬼靈精似的,迅速退回原位,一個牆角站一個,巧妙地避開了掌勢。
緊接着,四具骷髅,八雙空洞洞的眼眶裏,一齊噴出絲絲的火箭,撲向飛天狐站立的門口。
飛天狐眼見情形不妙,不敢大意,連忙雙掌當胸,發出罡氣護身,同時十指箕張,再度使出了他的“碎指神功”。
這一招是萬無一失的!
沒有生命的東西,畢竟比不過一個功力深厚的高人,碎指神功用至七成,但聽“咔嚓”連響,四具骷髅茫然不知去向。
“嘿嘿……”
飛天狐正在猜疑骷髅的來歷,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暴笑。
忙回頭,定眼一瞧——
一蒼發綠衣老頭,含笑立于梅姑娘身側兩尺之處,睜着老眼,瞅了飛天狐一眼,故作虛驚地道:“哎呀!好厲害的‘碎指神功’,真叫老夫折服極了。”
言罷,雙手交于身後,繞着石桌端詳了半天,又擡頭看了看呆在一旁的梅姑娘,腦袋左右搖了半天,口中連連“啧啧”不已,似乎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頗表同情。
飛天狐心下早有戒備,一雙眼睛不停地望着老頭腰間的煙鬥。
“老哥兒,數年不見,想抽袋煙嗎?”
“哼!”飛天狐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冷哼一聲,繼而言道:“這些鬼把戲,都是你耍的嗎?”
“雕蟲小技,不足道也!嘻嘻……”
煙鬥老人言下十分輕松,對飛天狐笑笑,看看梅姑娘,望望斷指童,粗眉一皺,又道:“只不過茶餘煙後,稍微消遣一下而已,算不得什麽,算不得什麽!”
“虧你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堂堂七尺之軀,居然使用這種卑鄙下作的手段。”
飛天狐望着在痛苦中掙紮的斷指童,對面前這老家夥厭惡到了極點。
煙鬥老聽飛天狐如此一說,臉色稍變,裝出不大高興的樣子說道:“哎!你毀了我四大天兵,我還沒請你還個公道呢!豈可恁地出口傷人?”
“少和我油腔滑調的,我問你。”飛天狐怒道:“這孩子與你有何怨仇?你竟這般狠心!”
“這孩子與你有何淵源,你竟這般仁慈?”
“少廢話!”
“少羅嗦!”
“你……”
飛天狐怒極語塞,煙鬥老人樂得不可開交。
這老人頭修養的功夫真不簡單,不管飛天狐氣成什麽樣子,他始終是那樣悠哉悠哉。
他望着飛天狐,兩肩一聳,兩臂一張問道:“我怎麽樣?
老哥兒,我叫飛天狐呀!堂堂斷劍追魂的二徒弟,普天之下,哪個不知?誰人不曉?哈!”
這是一番尖酸刻薄的戲弄話,氣得飛天狐火冒三丈,怒起丹田,出手就是一掌。
這一掌沒有什麽招式,武林之中,有招有式的掌法,稱不得上乘,像他們這一號的人物,不論拳掌刀劍,都已練得出神入化,早就超出招式的束縛。
飛天狐推出這驚人的一掌之後,半天不見煙鬥老人的動作,心下不覺暗暗稱奇。
要知道他這一掌乃怒極而發,其迅速絕倫,其威力無比,當然不在話下,難道煙鬥老人想等死嗎?
剎那之間,只聽“砰”地一聲,原來給煙鬥老人硬接上了。
結果飛天狐倒退一步,煙鬥老人搖了三晃。
飛天狐暗自一驚。
煙鬥老人笑道:“老哥兒,你這是幹什麽?打死我,能救得了這走火入魔的孩子嗎?”
一句話道破飛天狐心中事。
對呀!即使把煙鬥老人一舉斃于掌下,對斷指童又有什麽好處呢?
何況是否能打得過這老家夥,還成問題。
飛天狐瞪着煙鬥老人悶悶不語。
怎麽辦呢?
斷指童與他非親非故,既無父子之情,又無師徒之分,為什麽要管這檔子閑事呢?
飛天狐本來是個喜怒哀樂,善惡不定的人,可是近來來,情性似乎大變。他始終覺得斷指童兄妹的身世太過可憐,而且藍毛女又是在他無邊島上失蹤的,況且其所懷彩巾為假,因怕兩小傷心,故未告知,所以,無形之中,使他産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責任感。
一個走火入魔的人,是很難複原的,不死也得武功全廢,如果斷指童從此廢了武功,藍毛女又下落不明,那斷魂掌韓海明夫妻的大仇,由誰去報呢?
煙鬥老人見飛天狐不言不語,調侃地道:“要解藥嗎?老哥兒。”
解藥?修武練功,走了火,入了魔,還有何可解?
這是騙的哪一國土包子!
老家夥簡直是開胃開心了!
飛天狐沒有理他,腦袋裏不曉得什麽主意。
停了一會兒,梅姑娘突然走到他身旁,碰碰他的手臂,嘴巴朝斷指童噘了一下。
此刻的斷指童,蜷伏于石桌之上,痛苦萬狀,使人不忍一看。
“別緊張,十天半月還死不了。”
煙鬥老人一本正經地道:“年輕輕的,貪得無厭,好高骛遠,舍本逐末該嘗點苦頭。”
“畜生!”飛天狐狠狠地罵了一句道:“我和你拼了。”
梅姑娘聞言,急忙将石桌挪至鄰屋門邊。
飛天狐一躍而上,半空中,巨掌猛伸,不推不縮,當頭壓下。
煙鬥老人挫身屈膝,左掌上揚,推開飛天狐下壓之勢,右手抽出腰間煙鬥,來一招“亂點鴛鴦”,直點飛天狐腹前“氣海穴”。
此穴位于肚臍之下,為男人精源所在,一經點住,立死無疑。
飛天狐見老頭出手就招,不覺無名火起,緊迫中哪敢怠慢,借壓之勢,真力頓提,半空一個翻滾,身子自煙鬥老人左側斜射,招出“海底游龍”,躲過“亂點鴛鴦”,還他一式“吳剛伐桂”,右掌結實地往煙鬥中段削去,想給他來個一刀兩斷,看他再往哪裏威風。
豈知正當飛天狐出手的同一時間,煙鬥老人喊了一聲:“好手法!”
随即順勢将煙鬥一收,一提,一揚,一扣,鬥口朝下,徑向飛天狐頭頂罩下。
來勢太快,潛力過猛,飛天狐躲無處躲,攻無處攻,不得已,足尖着地一點,身形突向煙鬥老人下盤沖去。
煙鬥老人做夢也沒想到,他會使用這種拼命的死招,想出左掌攔阻,豈知飛天狐抱定孤注一擲的決心,于千鈞一發之際,突地一個翻騰,一個“倒栽蔥”,雙腳猛踢老人面門,雙手猛抓老人雙腳,完全是一套疊羅漢翻筋鬥的手法。
煙鬥老人事出意外,一時措手不及,急将身形暴退三尺,閃開飛天狐的突擊。
于是,兩人再度相對而立。
煙鬥老人莞然一笑,驚道:“好老哥兒,十八般武藝,想不到你樣樣精通!”
“何必如此虛言假套,我這點玩意兒,比你恐怕最少還要差幾十年的功力吧!”
飛天狐想趁機諷刺他兩句,誰知煙鬥老人當仁不讓地道:“好說,好說,幾十年倒也未必,十年八年的,大概總不算多叫吧!老哥兒?”
“哼!大言不慚。”
“你還不服氣?”
“服氣什麽?”飛天狐傲然道:“服氣你躲得好,跳得快嗎?”
“喲!看你這張嘴巴比手靈活多啦!真不服氣的話,咱們再來好好研究研究。”
“只要你能劃出道兒來,我飛天狐絕對奉陪。”
“好,好,夠交情。”
煙鬥老人說完話,仰首半晌,忽然又對飛天狐道:“這孩子究竟和你有什麽關系?”
飛天狐答道:“關系也不算很大,不過足夠我下決心救他的了。”
“噢!”煙鬥老人溫應了一聲,又道:“如果你真想救他,咱們倒可以商讨一下。”
“你有什麽條件?”
羅嗦了半天,就只有這句話引起了飛天狐的興趣,是以緊緊追問不舍。
煙鬥老人見他發生了興趣,心下一樂道:“條件倒沒有,不過你得答應我幾件事情。”
飛天狐記忙道:“你說說看。”
“首先你要答應我,除了這孩子以外,不能再救第二個走火入魔的人。”
“難道你還有第二個走火入魔的?”
煙鬥老人陰險的幹笑一陣,沒有馬上答複飛天狐的問題,低頭徘徊良久.始道:“老實說,如今像這孩子同樣走火入魔的,至少還有七八個。”
“此話怎講?”
“我要殺盡武林中貪得無厭的高手。”
這句話說得飛天狐心中一寒。
他要殺盡武林高手,難道這老家夥在進行一件陰謀?難道他要獨霸江湖?
煙鬥老人見飛天狐怔在一旁,又道:“一年之內,我要讓武林中有名有號的英雄好漢,都稱臣于煙鬥老人的手下。”
“假如有人不聽你的呢?”
“格殺勿論!”
“好大的口氣!”
飛天狐聽這老家夥居然發出如此傲慢的狂言,不由一陣震驚,望了煙鬥老人半天,說道:“那麽,其次呢?”
“其次……這姑娘你要留下。”
“為什麽?”
“我喜歡她。”
“混蛋!”飛天狐暴怒道:“這種話都能說出來,還算是人嗎?”
“哈哈……”
煙鬥老人仰天又是一陣狂笑。
“老哥兒,你別緊張,老夫再不是人,以年齡論,也不會在這黃花閨女身上動歪腦筋的。”
“那你是什麽意思?”
“你只不過看她色貌雙全,根骨奇佳,想為我徒兒物色個媳婦罷了,你沖動什麽?嘻嘻!”
“這一點萬萬不行。”
“不行算了,那是這孩子命中注定夭折,無人搭救。”
煙鬥老人說完,轉身就待離去。
飛天狐急道:“這姑娘是我唯一的愛徒,我不忍心。”
“老夫就是看上你這唯一的愛徒,要救那孩子的性命,你就得無條件答應。”
“我……”
飛天狐弄得進退不得,左右為難,他一心想不計一切代價,要把斷指童救出死神的掌握,但是,讓梅姑娘給這老家夥的徒弟做媳婦,他不但不忍心,也不放心,同時,他更是不甘心。
煙鬥老人知道他的心理,于是勸道:“姑娘留下來,又不是拿她去當肉吃,為什麽你那樣冥頑不化?她已經有了你所傳的武功基礎,将來我再教她幾手煙鬥門上的絕技,幾年後,在江湖上還不是一個佼佼者?”
“任何條件我都可以接受,你還是再換一樣吧!”
“不行,非要她不可。”
飛天狐依依不舍,煙鬥老人堅持不讓,一時之間,鬧成了僵局。
梅姑娘含着滿眶的淚水,悄悄地走到飛天狐身邊。
兩手抓住飛天狐的雙臂,抽噎地笑着,痛苦地點了點頭,表示她自己願意答應這一個條件。
飛天狐撫着梅姑娘的頭發,老淚縱橫,竟傷心地哭了,他這一哭,梅姑娘克制不住原已奔放的感情,埋頭號啕起來。
她又何嘗願意離開多年相依為命的師父呢?
她又何嘗舍得失去一見鐘情,朝夕私戀不已的斷指童呢?
可是,不答應,就無法得到煙鬥老人的解藥,更無法救活斷指童奄奄一息的生命。
為了愛——
為了超俗的,至高無尚的真情——
只有犧牲她自己心目中所編織成的一切美夢!因此,她決定答應煙鬥老人的無理苛求。
同時,她在師父面前,想盡辦法露出一點笑容,表示她确實是“心甘情願”的。
飛天狐的痛苦,是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的,他緊緊地把梅姑娘摟在懷裏,良心的譴責,情感的摧殘,使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可憐的、高貴的啞女。
“好吧!這一條我也答應你。”
飛天狐終于忍受着內心的折磨,再度向煙鬥老人低頭讓步。
煙鬥老人滿足地笑了,并且得意地道:“好,好,這才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哈哈哈……”
“還有什麽條件?趕快說吧!”
飛天狐不耐煩地道:“今天算我栽了!”
“老哥兒也不必過于傷心,江湖事多半都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今天這點委屈,算得什麽。”
煙鬥老人忽然臉色一正,嚴肅地道:“以後萬一你還活着,在江湖上,碰到有關我煙鬥老人的一切大小人物,大小事情,都不準你插手過問。這一點你也能答應嗎?老哥兒。”
飛天狐聽了這一些不近情理、不合邏緝的話,真是又驚,又疑,又惱,又怒。然而為了救可憐的斷指童,只好一切委曲求全,于是,狠狠地道:“好,我都答應你。”
“哈哈……”
煙鬥老人再度狂笑,似天上已經屬他所有,一雙尖利的老眼,死盯在梅姑娘身上。
片刻,複對飛天狐道:“事成之後,功勞薄上一定給你大大地記上一筆。”
飛天狐無心聽他的胡言亂語,只迫切地問道:“你的事情我都答應了,解藥呢?”
“什麽解藥?”
“王八蛋,你裝什麽糊塗?救這孩子走火入魔的藥呀!”
煙鬥老人賊眼一瞪,故作不解地道:“走火入魔哪裏還有解藥,真是異想天開!”
“你說什麽?”
飛天狐一手推開懷中悲泣的梅姑娘,奇怒難抑,朝着煙鬥老人沖了過去。
煙鬥老人見他真生了氣,忙賠笑臉道:“哎!這麽大的人了,連點玩笑都開不得。別冒火,讓我告訴你。”
“我飛天狐今天栽在你手下,可也不是好欺負的,假如謊言相騙,可別怪我舊地重游。”
“自古有道:‘君無戲言。’像老夫這等身份的人,豈肯信口雌黃?”
煙鬥老人停了一下,繼續言道:“終南山頂有個無影峰,無影峰下有個無聲谷,無聲谷中有個七分洞,七分洞裏有個八卦池,你可知道?”
飛天狐聞言一驚,疑道:“那不是七分洞主的藏身之地嗎?”
“是的。”煙鬥老人又道:“你可知道八卦池裏還有什麽?”
“傳言有只千年靈蛙在裏邊。”
飛天狐說着,忽又奇怪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千年靈蛙頭上有一顆‘火膽神珠’,可以解救走火入魔的人。”
“真的?”
“真的倒是真的,不過,兩年前,那只千年靈蛙被一條小白蛇吃掉了。”
“廢話!”
飛天狐不悅,以為煙鬥老人故意和他扯皮,當下臉色微變,道:“既然吃掉了,還羅嗦什麽?”
“咦?你可以找小白蛇呀!”
煙鬥老人道:“不過這條小白蛇,既然能夠吃掉千年靈蛙,絕不是好惹的東西,還有那七分洞主,更非等閑。”
飛天狐慨然道:“為了這孩子,我飛天狐萬死不辭。”
“好骨氣,真不愧為大丈夫!”
煙鬥老人見他正義凜然,不覺暗笑道:“半月之內趕得回來,這孩子就有救了。”
飛天狐心緒不寧,不再理睬煙鬥老人,轉身行至梅姑娘跟前。
“姑娘,跟我走吧!”
煙鬥老人首先開了口。
梅姑娘一頭撲進飛天狐懷裏,師徒兩人相擁而立,泣不成聲。
飛天狐黯然神傷,低頭嘆道:“梅兒,師父對不起你,以後你要自己保重了。”
梅姑娘臉上浮出一絲勉強的微笑,淚眼望着飛天狐,輕輕地搖了搖頭。
為了責任,為了義氣,飛天狐忍痛與自己愛徒分別,抱起斷指童,回頭他看了呆立的梅姑娘一眼。
梅姑娘抓起斷指童的手來,想說話,說不出來。
斷指童望着梅姑娘,想說話,也說不也來。
流淚眼觀流淚眼。
無言人對無言人。
——愛人,為了愛你,我不得不離開你。
啊!姑娘,太難為你了。
只要你能知我心意,再殘忍的事,我都情願。
讓我死吧!姑娘,我寧願死在你的懷裏。
你不能死,你還有仇未報。
啊!姑娘,太難為你了,我不知該如何報答。
告訴我,你是愛我的,這比任何報答都更珍貴。
啊!姑娘,我一直是愛你的,自從第一次見面。
夠了,夠了,就這一句話,現在死,我都高興。
無言的對話,心靈的傾訴,梅姑娘望着斷指童,淚水滴在斷指童的臉上,和着斷指童的淚水,默默地淌流向腮邊。
斷指童已走火入魔,望着梅姑娘,有很多的話要說,可是,如今他四肢癱瘓,連搖頭的能力都沒有。
別了!
飛天狐心下一狠,忍痛道:“梅兒,多珍重,等師父回來。”
言畢,挾斷指童掉頭急縱而去……
“呵呵……”
煙鬥老人望着飛天狐消逝的身影,一時得意忘形,繞着石屋轉了三轉,指手劃腳,擺起了架勢。
一十三
梅姑娘躲在牆角,縮成一團。
“走吧!小娃兒,我帶你看丈夫去。”
煙鬥老人手牽梅姑娘,走進鄰室,四具骷髅已經被飛天狐的碎指神功毀去。屋子裏空空的,煙鬥老人嘴巴喃喃數語,地上突然現出一道裂縫。
裂縫慢慢張開,約有尺餘。
地下又是一條通道,沿石階而行,光亮如同白晝。
這是無底洞的最後一段——
煙鬥老人偕梅姑娘,行了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已經來到通道盡頭。
天地豁然開朗,面前是一片廣闊的平原.四周群山環抱,與外界隔絕。
梅姑娘放眼一看,不覺暗暗稱奇,原來這隐蔽的平原之上,赫然出現一排齊整的房屋。
門前立着兩個大漢。
門上挂着一塊橫匾,上書:“恨天教總壇”。
左右兩邊,貼着一幅對聯,上聯是“順我者生”,下聯是“逆我者死”。
門樓頂端,插着一方黑旗,旗面上書了一支耀眼的冒煙煙鬥。
這老家夥居然在這化外之地,設教開壇,準備蹂躏武林。
那兩個大漢見到煙鬥老人,單膝一跪,同聲道,“教主,回來啦!”
煙鬥老人輕應一聲,又對姑娘道:“走,我們進去。”
梅姑娘一聲不響,尾随而入。
門內有一個很寬闊的院子,花草樹木,井然有序。
中堂門口,這時立着一個華麗青年,年在二十左右,一表人材,昂然威武。
梅姑娘看了一眼,不願再看。
煙鬥老人邊走邊道:“夢兒,快來看!”
那被喚着夢兒的青年,一個箭步,縱至老人身前,叫了一聲:“師父。”
“夢兒,你看。”煙鬥老人指着梅姑娘道:“你看這娃兒多标致!”
青年仔細地看了梅姑娘一眼,視線突然停住不動——
出色的美貌,把他吸引住了,他一直那樣不停地瞪着梅姑娘。
梅姑娘猛地一驚。
——這人相當面善。
這不是那個叫什麽——
叫無影花鞭狠公子的嗎?
一十四
八年前,逃亡路上,與煙鬥老人糾纏不清的,不就是他嗎?
怎麽會變成煙鬥老人的徒弟了呢?
“夢兒,為師的給你物色到一個俏佳人。”
“……”
“滿意不?”
“……”
“這是飛天狐的徒弟呢?”
“……”
“夢兒!”
“……”
“夢兒,你怎麽呆了?夢兒。”
“啊!”
夢兒如從夢中驚醒,對着梅姑娘傻笑道:“好,好,太好了!”
“為師的眼光不錯吧?”
“謝謝師父,謝謝師父。”
無影花鞭狠公子被梅姑娘的美貌迷住了。
恭敬地向梅姑娘一揖道:“在下歐陽夢給姑娘請安,不知姑娘芳名……”
梅姑娘沒有開腔,也沒有微笑,只是低頭默然。
三人一起走進中堂,煙鬥老人首先靠桌邊椅子上坐了下來。
“師父,那老家夥怎麽樣?”
“哈哈,被我戲弄得體無完膚。”
煙鬥老人得意地道:“他一定要救活那孩子,我要他答應我三個條件。”
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道:“什麽條件?”
煙鬥老人笑道:“我叫他不準過問其他走火入魔的事,不準過問我們‘恨天教’的事,同時,還給你要了一個好媳婦。”歐陽夢一聽,樂了。
師父居然給他找了這樣一個可人兒做媳婦!
接着又問道:“他為何要答應您這許多條件呢?師父。”
“哈哈哈哈,我是用解藥向他交換的。”
歐陽夢不解,尋思片刻,向煙鬥老人道:“解藥?您告訴他走火入魔有解藥?”
“這老家夥一心急着救那孩子,把頭都急昏了,真相信了我的話。”
“啊!哈哈……”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狂笑連連。
煙鬥老人又道:“我叫他到終南山頂八卦池裏,去捉那條小白蛇,你想他會活着回來嗎?”
“八卦池裏的小白蛇,能夠吃掉千年靈蛙,其功力當在武林任何高手之上.還有那七分洞主,最近練成一套‘震天掌法’再加上他從北海浪漢那裏偷來的招‘纏綿不盡鬼敲門’人鬼聞而喪膽,這一回,飛天狐恐怕死無葬身之地了。”
歐陽夢聽得眉飛色舞。
煙鬥老人繼續言道:“飛天狐死了。問題并沒有全部解決,所以我另外一個條件,就是要他唯一的徒弟,以去後顧之憂。”
“萬一他真找回來呢?”
“真找回來也是枉然,因為那東西只能療傷增力,卻無法使走火入魔的人得救,且終南山離此甚遠,我騙他說須半月之內救治才有效,到時就是不治,他也沒話可說。”
“妙計,妙計!”
“嘿嘿……哈哈……”師徒兩人欣喜若狂,笑得前俯後仰。
梅姑娘在旁,聽到他們的談話,始知自己師父受騙,若不及時阻止,後果實在将不堪設想。
于是,趁着煙鬥老人與無影花鞭狠公子狂笑之際,縱身躍出中堂,落荒而逃。
及至兩人發覺,早已無蹤無影。
“糟糕,糟糕!”
“糟糕,糟糕!”
煙鬥老人急了。
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更急。
人一得意,便會忘形,煙鬥老人一收臉上的戲容,忙道:“通知手下,快追!”
“是。”
歐陽夢應聲而去,煙鬥老人也走出門外,親自指揮。他恨自己太大意,萬一給她逃掉,豈不前功盡棄。
萬一飛天狐曉得這件陰謀,對“恨天教”的前途,障礙大了!
煙鬥老人以近百之年,雄心突盛,想以所習獨特武功,網盡天下高手,統治武林,因而視飛天狐與天外一邪為眼中釘,這一次心想先整掉飛天狐,剩下一個天外一邪,就比較好辦了,沒想到又出了岔子。
“師父!”
“找到沒有?”
“搜遍前山後嶺,不見她的蹤影。”
“再查!”
“是!”
歐陽夢轉身欲去,煙鬥老人又道:“通令封鎖四周出海口,死活不論,務必拿到。”
“是!”無影花鞭狠公子歐陽夢又走了。
煙鬥老人急得團團轉個不停……。
梅姑娘脫身以後,大路不敢行走,急往後山荒林中遁去。
後山高達百仞,崎岖難行,一種求生的欲望,支持着她,她要離開這個地方,去告訴師父他們的陰謀。
梅姑娘從六歲起,随飛天狐八年習武,學得不少真傳,不久,她終于翻過山頂,望見了茫茫大海。
海邊上斷斷續續地有人走動,她知道那些人都是要捉她的,因此,不敢貿然行動,小心翼翼,躲躲藏藏地,慢往山下移身。
行至山腰,突然空中飄來震耳鐘聲,随着鐘聲,海邊上,人越來越多。
想不到偏僻的荒島,居然藏有這許多的人馬,煙鬥老人的野心,真是不小。
她盤算着時間,此刻神鯨已經載着師父與斷指童回到了無邊島,她想招神鯨前來,又恐怕被煙鬥的人發覺。
不招神鯨的話,憑她水上的功夫,絕對到不了無邊島,且她也無法辨別那無邊島的方向。
停在這裏不走,也不是辦法,時間一久,遲早會被他們發現。
想到這裏,梅姑娘仰天發出一聲尖銳的吼叫,迅即将身形撲向山下。
海邊的人們,聽到吼聲,見到梅姑娘,一陣狂喊,一陣呼嘯,剎那間,圍攏過來。
梅姑娘一看,黑呼呼的一堆,少說也有二三十人,這些人一律青色勁裝,腰間插一支煙鬥,牛頭馬面,鼠目蛇眼,個個氣勢洶洶。
生死關頭,顧不了那麽許多,梅姑娘猛将身形射落地面,緊接着,三個漢子一呼而上。
“臭婊子,哪裏逃!”
為首的一個,話未罵完,刀已出手,一式“直搗黃龍”,朝姑娘下盤刺至。
梅姑娘忙将身形旁挫,躲過這一招,反手一掌揮出,引起一陣“唉喲”之聲,為首的一個漢子倒下去了。
餘衆見她出手即能傷人,不敢再事大意,立即一擁而上,前後左右,四面八方,刀劍齊揮。
梅姑娘武功雖然比這批人高出幾等,但是因為缺乏臨敵經驗,所以眼看自己身陷重圍,心下也有些焦急。
這種四面受制的場面,是武林中人最忌諱的,梅姑娘張開雙掌,照準一個方向,用力推出五掌。慘叫聲中,殺出一條生路,跑了幾步,又被後面的人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