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2)
誰知慧果大師并不介意,一對精光閃閃的眸子,暴長懔然不可侵犯之色,一個字一個字的沉重地道:“這一點少林衆同道也有個妥當的安排,也不妨說與小施主知道。”
歐陽昭天生直爽性格,聞言又不覺追問道:“怎生安排,是另選掌門?”
慧果大師的面色,忽然由激奮變成悲凄,搖搖頭慢吞吞地道:“所有少林寺的門下,不分僧俗,約定在八月十五日月明之夜,齊集五臺山。”
歐陽昭搶着道:“再行計議。”
慧果大師搖搖頭,神色憤極。
歐陽昭心中不覺一栗,忙道:“敢莫要掀起江湖浩劫,發動武林殺機?”
慧果大師一撩紫衣袈裟,抹了抹濕潤的雙目,喉嚨有些兒嘶啞,合十念佛道:“阿彌陀佛,孽障!罪過!”
歐陽昭不明白慧果大師的真意何在,連連眨着雙眼道:“大師的意思……”
“少林一門素來不願卷入江湖是非,怎肯掀起血腥浩劫?
施主放心!”
“那麽?……”
這時慧果身後的九大高僧一個個面有不愉之色。
其中之一的化羽上人咚的一聲,重重地對手中木魚打了一下,越出慧果大師沉聲道:“好狂!照你咄咄逼人的言辭,真經之事就是你一手所為!”
歐陽昭尚未答言。
慧果大師袍袖一拂道:“此時不必如此。”說完,又對歐陽昭緩緩地道:“致于少林寺的後果,也不妨讓施主知道。”
歐陽昭眼見慧果大師的安詳,自然無從對化羽上人發作,只是苦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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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果大師接着說:“少林的歷代相傳之寶,傳到本代丢去,老衲毫不怨尤,已決定在五臺山上一死以報歷代祖師,稍贖失寶辱門之罪。”
他的話雖然平淡地說來,但聽得歐陽昭不由一栗。
須知少林一門,在數百年來,執着武林的牛耳,乃是九派一幫中第一名門正派,掌門人若是因此一死,焉能不引起軒然大波,引起武林大劫。
因此,歐陽昭忙道:“大師德高望重,何必輕身……”
慧果大師不等他說完,連連搖手道:“佛門道理,最最不許自裁,老僧出此下策,乃是萬不得已!”
“那麽貴門弟子……”
“弟子?”
“大師以身殉難,固然是佛家的菩薩心腸,然而貴派弟子焉能就此作罷,所以大師雖死,依然難免引起糾紛,還是另謀別圖。”
“阿彌陀佛。施主多慮了。”
“怎見得?”
“老衲已說過八月十五的月明之夜少林門下不分僧俗,全在五臺山聚集。”
“人心難測。”
慧果大師忽然雙目一凜,沉聲道:“所有少林弟子誰也不願活着丢人現眼!”
歐陽昭大吃一驚道:“大師是說全都一死了之?”
“不錯,先由後代自裁,直到老僧為止!”
“集體自殺?”
“同回西天,歸真返璞!”
“請問貴派現有弟子多少人?”
“兩萬不足!”
哦!歐陽昭驚嘆一聲,張口結舌,久久才吶吶地道:“這事還請大師從長計議。”
化羽上人冷冷地道:“貓哭老鼠,假慈悲,你……”
慧果大師對他掃了一眼,攔住了他的話頭,轉向歐陽昭道:“不瞞小施主說,本寺真經失落,你歐陽施主的嫌疑,可說是最大的一個。”
歐陽昭臉都掙紅了,搶着道:“這個實在是莫須有的事……”
慧果也搶着截住他的話頭,又道:“以老僧的感應來說,不知怎的,也覺得絕不是施主所為,加上冰魄夫人也曾證明,事出當日,施主确在千山摩天領凝冰崖作客。”
歐陽昭并不是怕與少林衆僧為仇,而是這股冤枉難當,而今又從慧果口中知道少林弟子集體自殺的悲劇,心中更加難過,現在聽完慧果的這篇話,稍覺定心,不由義形于色地道,“為了尋找真經,大師若有用我之處,歐陽昭萬死不辭,略盡武林道義之責!”
慧果合十問訊道:“老衲心領。”
化羽上人這時又怒目豎眉道:“師叔休要聽他甜言蜜語……”
歐陽昭一再受他的頂撞,心中不覺有了幾分怒意,也反唇相譏道:“慧果大師佛口婆心,上人同為佛門弟子,為何飛揚浮躁俨同水火,真乃一母九子,九子不同,人之不同各如其面了!”
化羽上人一收手中木魚,搶上一步就待發作。
慧果大師伸手一攔道:“何必驚世駭俗。”
化羽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盯着歐陽昭道:“為何這等湊巧,有人約掌門來此,談論真經之事……”
那少林九僧另外的八人,好像同是一怔,齊聲叫道:“師兄!”
慧果大師也是臉神一變,瞧了化羽上人一眼。
這分明是透着化羽上人之言,無形之中露出了馬腳,也就是說,有人約了慧果,而慧果等不願讓歐陽昭知道這回事,不料化羽無意之中說了出來。
歐陽昭絕頂聰明,對此焉能毫無所覺,眼神一掃九大高僧,然後落在慧果大師的身上,含笑道:“有人約大師前來江夏?”
慧果臉色微紅,先幹咳了一聲,才道:“不錯,有人約老僧今晚三更見面。”
歐陽昭笑意更濃道:“大師是否就以為是在下?”
“這個……”
慧果面色更紅,僅說了“這個”二字,下面無法接下去,神情異常尴尬。
歐陽昭瞧料個清楚,不為已甚,正色道:“貴門真經失落之事,固然與晚輩無關,今晚之約,更風馬牛不相及!大師若是衡量着可以告知,也許晚輩屆時前往,或代為把風掠陣,若是不願相告,晚輩也不勉強,我此來江夏,亦系有事而來。”
他侃侃而談,言詞爽朗,态度明快,弄得個慧果大師反而不好意思起采,讪讪地道:“今晚三更時分規元寺老僧有一約會,但對方何人尚自不知。”
歐陽昭鄭重地道:“可否允晚輩屆時前往?”
慧果大師略一思索,才道:“任憑施主,但老僧赴約未便與外人同行。”
歐陽昭微微一笑道:“這個我理會得,大師既不反對,屆時晚輩當隐身前往,決不連累大師。”
慧果大師也尴尬地一笑,微微拱手,一揮手,率領着九大高僧,穿出人群徑自掉首而去。
經過這陣耽擱,歐陽昭料着在人頭如潮裏面,要想再去尋找鐵掌金成,勢比登天還難。因此,不再尋找金成的下落,反身向黃鶴樓側走去。
此時,龍舟競技正當熾烈之際,雷鼓聲喧,人聲吵噪。
歐陽昭哪有心情看這個熱鬧,擠出人群,三步當作兩步,朝來遠客店奔去。
好在他的力大,換了普通人要想擠出來,也不容易。
他來到來遠客店一問,不料江敏的人仍未來此打店,心中不由暗暗焦急。
他心想:水程到此,順風順水,咫尺的路程,應該早已到了,為何……
又想,也許是江上船只擁塞,一時未能通行,停滞在江上。
想到這裏,先叫店家安排好了吃的,自己訂定房間,洗了個澡,在房中打坐運功調息。
等到歐陽昭運功完畢,已是日奄西山,萬家燈火的黃昏時分,店家已掌上燈來。
而銀衣玉女的消息,仍舊渺如黃鶴,石沉大海。
歐陽昭這份焦急可想而知,他無心用飯,知會了店家,沿着江岸找去。
江岸停了大大少小的船只多如竹林,好在黃昏江霧甚濃,展起輕功,由船桅船梢縱躍個遍,就是不見洞庭湖那只快艇的蹤影。
歐陽昭心中暗忖,這麽近的路程,會出什麽岔子。憑洞庭湖的兩名小頭目,他們敢玩什麽花樣?
劫財?江敏身無分文。
劫色?江敏乃是一個半死的瘋子。
恩怨?更談不到。
歐陽昭越想越不解急匆匆地又跑回客店,但仍沒見江敏等前來投宿。
他想:敢莫他們沒聽清楚自己叫他到來遠客店。
一念至此,毫不遲疑,竟把江夏所有的客店全都走遍了,但依舊音訊全無。
歐陽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顧在客房之中打轉,坐立不安。
夜色深沉,魚更二點。
歐陽昭只好暫時放下江敏的煩惱,略一結束,推開窗子,展身出店,直向規元寺方向瀉去。
規元寺,乃是漢水西岸的一大叢林。
在黑沉沉的夜裏顯得更加廣大,栉次鱗比的一連十多進大殿,莊嚴肅穆。
歐陽昭現身落地,四野寂靜,哪有半點人跡。
沿着規元寺的外圍,四面全是些起伏的小山坡,幾叢矮樹在夜風裏微微搖曳,視線是十分開闊,但卻看不見一些動靜。
慧果大師與人約會之處究在何地,當時未曾問明,一時卻無從找到。
歐陽昭略一遲疑,平地彈身而起,一躍上射三丈,斜刺裏,人像只展翅大鵬,徑向規元寺中殿穿去。
偌大的寺院之內,竟沒有半點燈火。
佛前的長明燈,終年不熄為何……
歐陽昭的一念末了。嗖的一聲風聲微動,寺的最後一進殿裏穿出一條人影,略一點大殿上的出水飛檐,直向廟後郊野射去。
歐陽昭正待跟蹤而去……
風聲連響,先前射出人影之處,一連又穿出六條身影,一個個都是上乘輕功,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朝着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七條身影銜尾魚貫飛奔,追雲閃電般快,功力都不是弱者。
歐陽昭看在眼內,心中不由一驚,暗忖:料不到規元寺卻是藏龍卧虎之地。
稍微等候,不再有人穿出。
他也不怠慢,提氣貫力,遠遠地墜了下去。
但見那七個人影埋頭奔了一陣,迎面到了一片遼闊的沙灘,微波鱗鱗,卻是漢水支流的一道河灣,這才一個個收功停勢,落在沙灘之上。
歐陽昭屏氣凝神,遠遠地落了下來,伏在地面之上,打算看出些端倪。
誰知流水嗚咽不息,相距甚遠,雖眼見那七人是在竊竊私議,卻半點也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麽。
歐陽昭是藝高人膽大,竟在遼闊的沙灘之上蛇行向前,慢慢地向那七人靠近。
以他輕功之高,內力之強,卻也不怕那七人會發覺得了。
不料嘩的一聲,沙灘上一對江鷗被他驚飛起來。
先前的七人全都一驚,各展身形,向歐陽昭伏身之處奔來,有的更喝道:“什麽人?鬼頭鬼腦的!”
喝叱聲中,已撲至切近。
歐陽昭再也隐伏不住,同時此刻也看清了這七人的面貌,更加不願隐伏,一彈而起,招使魚躍龍門,也大聲地喝道:“原是七位大掌門,對再下不會陌生吧?”
敢情那七人乃是:
昆侖掌門鐵杖翁皇甫超。
青城派掌門靜虛道長。
天山掌門岳公偉。
華山掌門江健才。
峨嵋掌門性空大師。
崆峒派女掌門無影仙子田茜。
邛崃派掌門人,玉面秀士賈文信。
此時,七大掌門也已看清了歐陽昭的身形,不由全是大出意外地一愕,相互無言。
歐陽昭想起天都峰頭一聲爆響,自己險些喪身山頭的仇恨來,不由怒喝道:“虧了你們自命為名門正派,分明約定在天都峰解決各位與歐陽昭一家的梁子,不料竟背信忘義,安排毒計,又揚稱你們失蹤被俘,一計害三賢,你們卻藏頭露尾地裝成縮頭烏龜,躲在規元寺享清福!”
這時,歐陽昭數說之中,已在向七大掌門漸漸逼近,星光映照之下,分明看得見他們七人臉色都很難看,一個個噤若寒蟬一言不發。
他看在眼內,不由怒火更熾,一指為首的鐵杖翁皇甫超道:“昆侖一派,乃是少林、武當以次的名門正派,你該說說這番道理!”
鐵杖翁皇甫超手中镔鐵拐杖一順,望着歐陽昭欲言又止,終于轉臉對着玉面秀士賈文信道:“賈兄,這事……”
玉面秀士賈文信冷然一聲陰沉地笑道:“今晚我等另有約會,歐陽昭的梁子,少不得要弄個水落石出,但可不是今天!”
他說話之時,一對圓圓的眼睛滴溜溜亂轉,顯得是吱唔之詞,也顯着他的心緒是如何不寧。
歐陽昭對他那陰兮兮的一股險勁,心中是十二萬分的厭惡,心知天都峰上的鬼計,八成是他的壞主意。
因此,對他更不稍假顏色,不屑地道:“呸!你說得好!
約定的會期你們既不守信,碰上了可不能平白罷手,說!當年你們聯手逼死我父母,這筆債該不該還!”
他聲顏厲色,雙目如炬,盯在七人的臉上。
無影仙子田茜噗噗一笑,輕展莺喉道:“喲!你自信真能與我們七人一見高下嗎?”
歐陽昭聞言,不由仰天一陣大笑,笑聲甫斂,挖苦地指着七人中六個男的道:“田大掌門算是露臉了,你們同是一派掌門,枉為昂藏七尺的成名人物,平時揚名立萬,想不到事到臨頭連個兩截穿衣,三轉梳頭的女流也不如,她還敢提到一見高下,你們……哈哈哈!”
難道,六大掌門真是懼怕歐陽昭的功力?
當然是不盡如此,因為七人全是當代一門宗師,全都算得一流高手,若論單打獨鬥,也許全不是歐陽昭的對手,若是聯手合擊,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況且七人合手縱然贏不了歐陽昭,溜之大吉一走,也并非辦不到。
然而,七人為何竟不願與歐陽昭一拼呢?
常言道:江湖越跑膽子越小。
武林中,愈是成名立萬的朋友,愈是不願打沒把握的架。
因為萬一一個失手,便從此不能在江湖上混混,反是藉藉無名之人,潑皮膽大,丢了人,也不怕人知道。
更由于七人全是一派一門的瓢把子,自己栽跟頭事小,影響一門一派的事大。
再說,七人自尊心都重,誰也不願露出怯意,誰也不願提出聯手合攻的話,以免留下話柄來。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是,“三個和尚沒水吃”的心理,彼此互相觀望,存了個推诿的心理。
有了以上這些複雜的道理,所以七大掌門全都不願強自出頭。
可是,眼前被歐陽昭這一頓挖苦,不由得都是臉上一紅,全有些兒挂不住。
鐵杖翁皇甫超拐杖一掄,怒喝聲道:“好小子!你欺人太甚!簡直目無尊卑!”
江健才手中鐵拐一磕,閃出一串火星,也吼道:“歐陽昭!
你憑什麽藐視老夫等七大掌門!”
靜虛道長鋼劍挽出一個劍花,鬥一般大,冷然喝道:“你狂的有些過分!”
岳公偉龍泉劍出鞘,叫道:“我七人要看看你究有多大的氣候!”
接着,玉面秀士賈文信鋼骨折扇抖開,無影仙子田茜的花鋤出手。
七個人扇形地散開,迎着歐陽昭,全都是蓄勢待發,運功戒備,一個個怒目凝視,連大氣都沒人出,正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歐陽昭一見,不由一陣好笑,他對着當世九派一幫的七大掌門,武林中七個一等一的高手,依然神情傲然自若,毫不為意地道:“先前你們若能如此,歐陽昭還有些敬佩之意,此時為時已晚,我把各位好有一比。”
賈文信道:“比做什麽?”
歐陽昭輕蔑地一笑道:“比做臘燭,你們是不點不亮!”
江健才勃然大怒,鐵拐一揮,舞起一派寒光,暴喝如雷道:“好小子,看招!”
岳公偉龍泉劍也直遞而出,吼道:“欺人太甚!”
歐陽昭再不怠慢,探手由懷內扯出辟毒追魂旗來,迎風揮得唰的一響。
寶旗出手金光散耀,虛劃一圈,豪氣幹雲地道:“來!來來!你們聯手上吧!”
言還未了,七個人七件不同的兵器,如同狂風暴雨,怒潮澎湃,夾雷霆萬鈞之勢,席地卷至。
歐陽昭毫無懼色,抖動手中寶旗,力貫右臂,人像螺旋似的一轉,一股淩厲無俦的勁風平地掠起,嘶嘶亂響,聲勢驚人。
一代絕學焉同等閑,那地上又是一片的沙石,被他這一卷,震得狂飙陡起,碎石細沙,變成一團旋風,鼓起來老高,真像少見的龍卷風一般。皇甫超等七人,不約而同地掩面而退,誰也不敢鑽向風沙渦裏。
歐陽昭出手一招,震退了七大掌門,不由雄心大起,揮動寶旗,高聲叫道:“各位為何虎頭蛇尾,在下寶旗從不空露,哪位運氣好,先來為在下的寶旗發個利市!”
說着,連環上步,直向退出的七人逼去。
七大掌門此時是勢成騎虎,想走也不能,只好各震兵器.護身保命。
他們七人口中不斷叱喝,但手中可是護身的招勢,誰也不敢輕自出手。
歐陽昭恰好與他們相反,寶旗動處,人也跨步前欺,旗尖直點賈文信,旗角斜纏無影仙子田茜的花鋤,一招兩式,端的神出鬼沒。
玉面秀士在七人之中,功力是最弱的一個,眼見歐陽昭旗尖逼向自己而來,不由驚叫了聲:“不好!”
随着這聲驚呼,一矮身,疊腰退後丈餘,險險退出旗尖之外。
無影仙子田茜對歐陽昭的旗招一無所知,眼見他點向玉面秀士賈文信,又聽賈文信驚叫一聲,急忙橫掃花鋤,意存解救賈文信之危。
不料她這無形之中,把自己手上花鋤送了上去。
但見歐陽昭旗尖微偏突揚,寶旗的旗角,随着刷的一卷,不偏不倚将花鋤卷了個結實。
但聽歐陽昭沉聲一喝:“撒手!”
“哎呀!”無影仙子田茜嘤然一叫,嗚的一聲曳空而起,她手上的花鋤已被震出手,上飛五丈,帶起陣破風之聲,落向遠處。
無影仙子花鋤出手,驚魂未定,歐陽昭展動寶旗,金光閃處,又已欺至,他不用旗招,一舒左臂,五指戟張如鈎,徑向無影仙子抓到。
慢說其餘六人全都明哲保身,驚魂不定,縱然是存心想救,誰也沒有歐陽昭這等快法。
更由于歐陽昭不願制無影仙子田茜的死命,想生擒活捉以明天都峰爆炸的根由,以及許多難解之事,這才不用旗而用手,不然,縱有三五個田茜,此刻怕不早已血染黃沙,香消玉殒。
就在歐陽昭手指已沾着無影仙子田茜衣衫之際。
忽然傳來一聲:“施主!手下留情!”
一聲高叫,少林派掌門慧果大師,率領九大高僧,已現身落下。
歐陽昭聞聽,料定是慧果大師到來,便已住手停招,寶旗一收,反而退後七尺,冷冷一哼道:“饒爾一遭!”
慧果大師人一落地,誦了聲佛號,又對無影仙子田茜一打問訊道:“田掌門,虛驚了。”
無影仙子田茜粉面緋紅,讪讪地道:“謝過大師。”
慧果大師颔首微笑,然後對着歐陽昭道:“施主為何先來此處,又與田掌門動上了手?”
歐陽昭聞言道:“要動手的并非晚輩,是他們要重演當年聯手追逼我父的醜劇!”
慧果老尚還沒答言,那廂的邛崃掌門,玉面秀士賈文信眉頭一掀,越衆而前道:“慧果大師,這一遭,可要派你一個不是了。”
慧果大師不明就裏,也微皺雙眉道:“老衲有何不是之處?”
玉面秀士賈文信陰沉沉地道:“我等約大師到此,乃因事關九大名門正派的大事,原為不讓外人知道,為何通知外人參入?”
歐陽昭聞言,心中不由怒火如焚,心知賈文信所謂的外人,正是指着自己身上。
他不等慧果大師答話,前趨一步道:“大丈夫作事如青天白日,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鬼技倆?”
賈文信深知有慧果大師在場,這場架一定打不起來,因此,膽氣壯了三分,聞言也毫不遲疑地道:“武林之中,各門各派少不得互有機密,難道一定要你知道嗎?”
歐陽昭怒意已現,厲聲道:“江湖上講究的是光明磊落!
你曉得嗎?”
玉面秀士賈文信存心要坍歐陽昭的臺,叫他臉上不下去,聞言不怒反笑。
偏起頭對着歐陽昭道:“所謂門派,恐怕你不太懂得,這不怪你,因為你是沒門派的人!哈!哈哈!”
這門派之見,在江湖之中,占有極大的份量,所謂沒門沒派的人,不但大半是黑道中的歹徒,而且指的剪绺的毛賊,下三濫的混混兒。
須知江湖人士,連丐門,小偷,都有千一幫一會的,豈有個江湖人沒門沒派。
因此,歐陽昭怒火更熾,手上的辟毒追魂寶旗迎風一揮,暴喝聲道:“賈文信!你敢莫找死!”
玉面秀士賈文信陰沉至極,聞言越覺得意,寒着臉一笑道:“這算找死?這說實話就算找死?”
歐陽昭鋼牙一咬喝道:“實話?你準知道我無門無派?”
賈文信也不示弱,反唇相譏道:“閣下是九派一幫的哪一派?哪一幫?”
“難道江湖上除了九派一幫,便沒了人嗎?”
“你總該有個根底!”
“好!我告訴你!”
“最好,當着八大門派掌門均在此地,亮亮你的海底,開開我們的眼界,長長見識!”
玉面秀士賈文信這番話說得尖酸刻薄,小圓眼連眨不停,那份傲桀之态使人難受。
歐陽昭強忍怒火,內心已氣憤至極,沉聲道:“賈文信!
你仔細聽着!”
他說話的神情一反平時溫恭之态,臉上青筋暴露,猙獰恐怖,使人不敢仰視。
站在一旁的慧果大師,心中不由一栗,暗念了聲:“阿彌陀佛!”
歐陽昭神泛兇光,眉隐殺氣,寶旗一順,遙指着玉面秀士賈文信道:“我若說出門派你得怎樣?”
賈文信陰笑道:“說出來,只要八大門派承認它真是二門一派,賈某自然折服認罰。要是說不出呢?”
歐陽昭氣道:“從此遠離中原,與你等恩怨一筆鈎銷。”
玉面秀士賈文信面容一展,透着十分高興,向慧果大師道:“大師,這是他親口所說,大師算是見證。”
慧果大師壽眉微颦,對着歐陽昭道:“施主何必為了一句話認真?”
語中含着關心之情,十分顯然。
玉面秀士賈文信忙又插口道:“大師,且看他是否言而有信。”
歐陽昭聞言,怒極反笑,上跨半步,大聲道:“一代大俠,神劍鎮八荒,歐陽丹之子,算不算名門正派!有沒有人知道了?”
誰知玉面秀士賈文信似乎早已料定了這一着棋,接口道:“歐陽丹名垂武林自然無人不知,可惜他生前既沒安窯立櫃,也沒設幫組派,怎能談上門派二字?”
歐陽昭也不由一愣,再看七大門派的掌門,全都含笑點頭,仿佛對玉面秀士賈文信的口才,全都十二萬分地欣賞。
歐陽昭右手寶旗一揮,左手由懷內取出碧玉笛來,迎風齊揮,朗然道:“武林三絕,該是人盡皆知的吧,憑這兩件寶物,算不算三絕的傳人?”
玉面秀士賈文信又含着惡意的微笑道:“武林三絕不過功力深厚,各懷絕學,同樣算不得門派,江湖上聽說有個三絕幫嗎?還是有個三絕會呢?”
他的話引得七派掌門宛然一笑。
歐陽昭玉面一紅,連自己也覺得賈文信的言自成理,牽強不得。
但是,咄咄逼人的玉面秀士賈文信,絲毫也不放松,早又嚷道:“還有沒有,時間寶貴,本掌門與慧果大師尚有要事相商。”
歐陽昭忽然想起了初出道的事來,朗聲道:“有個神州三傑你聽說過嗎?天心莊亮出的字號,算得響亮吧?”
玉面秀士賈文信哈哈一笑,故意裝成前仰後合,樂不可支的樣子,低沉沉地道:“神州三傑果然不同凡響……”
歐陽昭搶着道:“這就是了!”
“惜乎不知神州三傑在哪裏安窯立櫃,你是掌門,誰是執法?門下多少人?分支多少處?”
歐陽昭不等他說下去,不耐地搶着道:“好!莫再哓舌!我來問你!你知道有個一統教嗎?”
此言一出,七大門派掌門,不由全是一驚,一個個面色死灰,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誰知面色凝重的慧果大師卻插言道:“施主與一統教有淵源嗎?”
歐陽昭大聲道:“在下乃一統教主以下的執法堂堂主!算不算是一統教的人?一統教算不算是門派?”
慧果大師微笑道:“老衲之意,不在門派之争,只是耳聞一統教崛起西北,目前野心勃勃,但少林寺不願卷入江湖血腥旋渦之中,所以對一統教不甚了然,故而有此一問。”
歐陽昭因先前慧果對自己曾有一番關懷,而且數盡九派一幫中人,他不失為一個正派武林,因此敬他幾分,聞言也道:“在下雖曾受聘,尚未入教任事,因此也不盡知其詳,究竟……”
他的話尚未說完,原本在一旁發愣的玉面秀士賈文信忽然面色一霁,對着七大門派的另六個掌門使了個眼色,圓眼連眨道:“今晚才知歐陽少俠是一統教的人,而且貴為教中的執法堂主,真是失敬得很。”
歐陽昭見他前倨後恭,不知他胡蘆裏賣的什麽藥,但見他那陰險樣子,更加上三分不快,呸了一聲道:“呸!少來丢人現眼!”
焉知玉面秀士賈文信內藏奸詐,又唠唠叨叨地道:“不知一統教的教主是誰,執法堂現設何處,可否請一并見告?也好敬仰!”
歐陽昭雖略一愣神,但随口又道:“你憑什麽盤根問底!”
他的神色雖是極為短暫的一愣,可沒瞞過狐貍似的玉面秀士賈文信。
而且他越覺自己所料不錯,歐陽昭的的确确不知道一統教的教主是誰。
因此,他得理不饒人地道:“可不是我姓賈的盤根究底,而這個賭注太大,事關你我的聲譽,甚至武林的地位。”
歐陽昭原本真的不知一統教主是何許人,他天生的耿直個性,絲毫不能虛假,故而臉上神情極不自然,紅起耳根,勉強應道:“你不相信我是一統教的執法堂主?”
玉面秀士賈文信陰笑道:“怎敢。但若要我心服口服,還是請你交待清楚才好,不然假若我不在場,別人冒充我邛崃門中人,你又能怎生不信呢?”
他的話說來娓娓動聽,其實骨子裏陰奸異常。
歐陽昭不由勃然大怒,寶旗揮動,玉笛有聲,大聲叱道:“賈文信!你忒也刻薄!”
說時奮臂就待出手。
玉面秀士賈文信面色大變,連忙帶着乞憐之色,對慧果大師道:“大師,這該你主持公道的了。”
慧果大師壽眉一皺道:“這個公道甚難……”
一言未了,衣袂齊震,人影倏現。
武當掌門智清長老,率着一字輩的十二劍手連袂而至,一個個如同飛絮落花,輕飄飄地現身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