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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怪人乍見寶旗出手,精碌碌的目光忽然大大的不同,原本一對閃光發亮的眼睛,此時忽然更加光芒萬丈,射人心脾,直如黑夜之中一對碧光閃爍的夜鷹眼睛,泛出了奇異的光彩,分明顯示着不平凡的樣子。
然而,相反的,他口中失去先前的犀利,卻嚅嚅嗫嗫地道:“寶一旗,辟一毒一追一魂一旗——”
尾音拖得長長的,似乎有十分的感慨,也有十二萬分的羨慕。
歐陽昭一見,揚聲道:“算你識貨,我今晚可要貨賣識家了!”
黑衣怪人搖頭擺手,幽幽地道:“老弟,萬萬使不得。我平生有三不打,而這三不打卻偏生集于老弟你一人之身,因此我無法奉陪了。”
“三不打?什麽三不打?”
“見了辟毒追魂旗不打,碰到碧玉笛不打,亮出三絕令符不打。”
“怎麽這等巧法?”
“這個……其中自有道理。”
“那你不如說凡是三絕傳人不打。”
“也可以這麽說。”
“一派巧言花語,你分明是對着我歐陽昭而發!”
“絕不是。”
“哈哈!那我更加明白了。”
“你明白了?”
黑衣怪人像是倏而一驚,雙目有些失神,身子也陡然一震,又搶着道:“你明白什麽?難道你真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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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昭手中寶旗虛揮,掠起一派金光,朗聲道:“必是你偷學了武林三絕一門的絕學皮毛,于心有愧,另外也知道三絕門中的厲害,不敢與三絕作對!是也不是?”
那黑衣怪人聞言,眼光又是一亮,神情似乎安定了不少,輕輕地喟嘆了一聲,無可奈何地道:“不盡然,也有點道理。”
他這話模棱兩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歐陽昭不由覺着一陣迷惘,略一思索,也想不出他這話的道理,又複舊話重提,跨上一步道:“儒門正宗心法的輕功,你究竟從何學來?”
黑衣怪人雙眼一眨,似乎眉頭一皺道:“本人武學淵博,搜羅了宇內務家之長,連本人自己也不知怎樣用出來的,叫我怎生說法,不信你看!”
他說時,忽然從袖口之內抽出一柄約莫有尺來長短的短劍出來。
短劍出手,黑黝黝的夜裏,忽然大放光明,寒光逼人,冷嗖嗖的,但照得在場之人一個個眉發可鑒。
歐陽昭不由暗喊了聲:“好劍!”
此時,靜立一旁久未發話的青衫秀士舒敬堯忽然大喝一聲道:“呀!這劍怎會落在你手?”
這位素養極高的窮家幫主,似乎對這柄短劍感到十分震驚,居然失聲一叫。
歐陽昭自然看得出青衫秀士舒敬堯的驚訝之色,橫旗問道:“前輩,這劍……”
他的話尚未說完,青衫秀士舒敬堯早又睜大了一雙眼睛道:“少俠!你不認識這柄利劍?”
歐陽昭的臉微微發紅,讪讪地道:“晚輩眼拙,短見得很。”
青衫秀士舒敬堯喟嘆了一聲,提高了嗓門道:“這柄劍名叫蟠龍神劍,乃是神劍震八荒,你父歐陽丹大俠仗以成名的利器,舉世無雙的寶劍。”
此言一出,不下于晴天霹靂,不但歐陽昭神情一震,連那持劍的黑衣怪人,也似乎大感意外陡的一驚,兩人不由同時失聲一呼道:“哎呀!”
青衫秀士舒敬堯接着又道:“當年歐陽大俠仗着此劍,橫掃中原,威震海內,屑小之輩,不知在這柄蟠龍神劍之下死了多少,才贏得個神劍震八荒的美名,不料此時神劍依舊,而你父卻已物化,當年的英雄何在?”
這位窮家幫酌幫主,只顧發出無限的感慨,卻把個英雄氣短的歐陽昭說得珠淚滾滾,滴滴下落,灑遍了青衫的前襟。
只等青衫秀士舒敬堯一口氣說完,他才一收寶旗,對着黑衣怪漢手中的蟠龍神劍遙遙地恭身肅然道:“見劍如同見父,恕孩兒不孝,至今未能報了父母大仇!”
黑衣怪漢拿着短劍,一時反覺愕然,語帶歉意地道:“我不知此劍乃是老弟尊大人之物,無意觸傷了老弟,請勿介懷。”
舒敬堯聞言,淡淡地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亮出此劍卻是為何?”
黑衣怪人苦笑一聲道:“我原意要把宇內武林的精招絕學各使一招出來,以解開歐陽老弟對我那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輕功來處。不料……”
歐陽昭面帶戚容,語意凄涼地道:“閣下這柄寶劍,不知得自何人之手?”
“這個……”
黑衣怪人似乎十分為難,語意遲疑了一陣,然後才道:“老弟臺,令尊歐陽大俠,乃是失手在七大門派手裏,這一點你該毫無疑惑了吧?”
歐陽昭連連點頭,已知道黑衣怪人言外之意,不願多生枝節地道:“閣下放心,這段梁子不會扯在你的身上。”
黑衣怪人的心事被歐陽昭揭穿,不由輕聲一笑,又道:“這就是了,幸而不牽扯到恩仇上去!否則,豈不又是跳到黃河洗不清!”
歐陽昭不願聽他這些不相幹的話,追問一句道:“閣下此劍想是得自七大門派之手?”
“這又不是。”
“請以直言相告,在下絕不是意氣用事,糊塗生非之流。”
歐陽昭此時一心要弄清蟠龍神劍的來龍去脈,因此,不但口風軟柔,而且神态凄涼之中,隐約有些求全之意。
黑衣怪人似乎也不想惹事生非,因此也慎重其事地道:“此劍乃是得自一個女流手裏!”
“女流?是嗎?”
“本人既然相告,卻不會以謊言相欺!”
“閣下能否把這女人的來歷相告?”
“并無不可。”
“歐陽昭感激不盡!”
“這女的遠在天南,姓施……”
“閣下說的敢莫是天南雞爪婆婆的弟子,銀蠍女施鳳英?”
黑衣怪人耳聞歐陽昭破口說出銀蠍女施鳳英的來歷,不由目露疑雲道:“不錯!原來老弟臺同她……”
“在下同她有數面之緣,怎的不知她身懷家父的兵刃?”
“這個本人就不知其詳了。”
歐陽昭不由陷入一陣沉思之中。
忽然,他像是豁然貫通地自言自語道:“哦。是的,我父的這柄神劍,必是落在天心莊卓家,因此,卓家養着我,折磨我,怕我後來有了成就索取這柄劍,而又恐江湖責他不義,所以又不便殺我除患,後來,卓家遭了橫禍,這柄劍由老莊主追風劍卓玉堃交給了心愛的幹女兒,也就是施鳳英,她帶了卓小燕返回天南,這才……”
他自言自語一陣,誰也沒打擾他。
歐陽昭想到這裏,忽然一跺腳,十分沉痛地對黑衣怪人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閣下能否慨允?”
“老弟不妨說出,大家總有個商量。”
“我想請閣下将這家父之物贈送給我,以安家父在九泉之靈。”
歐陽昭此言一出,自己也覺得冒昧得很。
因為自己與這當面的黑衣怪人,不但毫無情誼,而且還可以說立于敵對之境,适才還在拚搏争鬥,而武林中人愛護神器逾過生命,像蟠龍神劍這等宇內僅有的利器,怎肯平白無故的一句話便送給別人呢?
但是,自己一時感于父子情份,勢非到手不能心安,不加思慮便沖口而出,說完之後,明知必會失望,因此反而有些後悔自己也太天真,孟浪。
不料,天下的事往往會大出人心的預料之外。
黑衣怪人并不為忤,只是略一沉吟,也鄭重其事地道:“在道理人情上來講老弟自然希望物歸原宗,在我本人來說,對這柄短劍得之固然可喜,失之亦不為憂,不過……”
歐陽昭不由一陣欣喜若狂,心忖!原來他是個講情說理之人,這事就先透着有七分好辦了。想到這裏,急忙道:“若能蒙閣下将劍賜還,在下願終生感激!”
黑衣怪人低頭垂睛,将劍送在眼前省視了一陣,又道:“不過此劍乃武林矚目,人人想得的神物,平白送給老弟,情理上也似乎說不過去,不知老弟以為然否?”
歐陽昭忙道:“自然,自然。在下之意,也不是妄想白白地收回此劍。”
“如此甚好,我願與老弟交換一物,以作香火之緣。”
“歐陽昭身從何處來?身外之物任由閣下挑選!”
黑衣怪人聞言,大喜過望,連忙問道:“此言當真?”
歐陽昭何嘗不是欣喜萬分呢,應道:“在下向來不打狂語!”
“大丈夫一言!”
“閣下所需何物,但講無妨!”
“本人想以這柄蟠龍神劍,換取老弟那面辟毒追魂寶旗!”
此言一出,歐陽昭不由愣在當場。
試想,蟠龍神劍,固然是父親的遺物,而這面寶旗,不但是師門的重寶,而且也是自己護身的兵器,在武林之中賴以成名揚萬的東西,焉能随意轉贈他人。
因此,歐陽昭苦笑一笑道:“這面寶旗,乃是師門之物,在下卻有礙難之處。”
黑衣怪人聞言,眼神也是一動,不假思索地道:“如此說來,我求其次想換你那枝碧玉笛也是不行的了?”
歐陽昭先前曾經說過身外之物四字,而今竟不能依言履行,面上十分過意不去,不由讪讪地道:“除了寶旗玉笛,三絕令符這師門三物以外,任由閣下……”
“哈!哈哈!……”
黑衣怪人不等他說完,仰天一陣大笑,傲然地道:“難道說要我用這柄劍去換你老弟的一襲青衫,兩雙破鞋不成?”
歐陽昭也不由玉面一紅,讷讷無語,忽然想起身上現有一塊天魔教主,天魔仙娘所贈的一塊權威令牌,也算是武林之中十分得難之物,雖然以天魔仙娘之物,用來轉入別人之手,透着十分不敬,但亡父的蟠龍神劍,在自己來說,。比這塊令牌又不知要貴重多少,而自己一時也用不上這塊令牌。
他暗自盤算了一陣,無可奈何地道:“在下尚有一物,不知閣下可願交換?”
黑衣怪人見他沉吟甚久,不由興趣橫生地道:“若能與這柄神劍不相上下,斷無不可。”
歐陽昭道:“在下懷有一塊天魔教的‘權威令牌’,願用來換取神劍。”
黑衣怪人聞言,眼神一愣道:“噢,如果真的是天魔教的權威令牌,倒也是稀罕之物……”
他說到這裏,不由略為一頓,過了片刻,才又接道:“不過要是比起蟠龍神劍,自然是稍遜一籌。”
“閣下不願?”
“看在老弟要劍心切,又是出于一片孝思,自然本人不便刁難。”
“如此說你閣下是願意的了!”
歐陽昭說着,一探手,從貼身之處,取出天魔仙娘華碧蓉所贈的那塊足以調動宇內天魔教的權威令牌,銀光閃閃,執在手中,微微一笑。
在一旁的窮家幫幫主,青衫秀士舒敬堯一見,不由插口道:“少俠,天魔教的權威令牌,仍是一教的至高權力,必須要三思而行!”
黑衣怪人聞言,不由眼神一棱,不屑地道:“皇帝沒忙,太監卻忙倒了。舒幫主,事不關已枉勞心,依我看你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青衫秀士舒敬堯為人正派,而在武林之中,輩份地位,都可說是受人尊敬的少數碩彥之一,何曾受過別人這等的奚落。
因此,聞言不由面色一肅道:“天魔教雖不在九派一幫之列,但可是宇內望重的武林,天魔仙娘華碧蓉,乃是碩彥僅存的老一輩人物,數十年來隐居巫山玉女峰,與人無争,雖然海內分壇不少,但可從未卷入江湖旋渦,你憑着持有一柄神劍,要想威脅歐陽少俠換取天魔教的權威令牌,居心何在?”
舒敬堯侃侃而談,義正詞嚴,黑衣怪人跟神固然随着他的話閃爍不定,而歐陽昭也不由心中暗覺慚愧,因此,嚅嚅地道:“前輩言得極是,不過……”
青衫秀士舒敬堯已搶着道:“少俠的心情,我十分了解,但此人鬼崇異常,居心叵測,不得不多加小心。”
黑衣怪人的雙眼一翻,怒喝聲道:“舒敬堯你休要仗着是一幫之主,武林中這些小小的名望,便出口沒遮沒攔的任意傷人,需知本人向來不怕名高望重的金字招牌!”
青衫秀士舒敬堯也不由勃然大怒道:“我早已看出你的來路不正,心存奸詐!”
歐陽昭生恐二人又是言語不合之下動起手來,攪了自己收回父親的利器蟠龍神劍的心願,趕忙插言道:“兩位不必動怒,此乃在下一人引起之事。”
黑衣怪人嘿嘿一笑道:“是呀。這真是吃酒的不忙,忙了花子。哈!哈!”
青衫秀士舒敬堯老臉一紅,對着歐陽昭鄭重其事地道:“少俠,江湖人心險惡,武林鈎心鬥角,當年天魔教主天魔仙娘華碧蓉贈牌之時,必是念在她與笛絕段圭的一點情份上,因為玉笛郎君段矽已仙逝人間,僅僅留下你這一位一脈單傳的嫡門弟子……”
歐陽昭聞言,不由通身一陣難受,暗暗打了個寒噤。
而青衫秀士舒敬堯又已侃侃而談道:“須知天魔教從來不涉及武林恩怨,若是為了這塊權威令牌引起一教的糾紛,甚而動搖了天魔教的根基,那就不是華碧蓉教主當初贈牌的願意了,老朽我的話,也只能說到此處,至于究竟如何,權柄在,你。”
青衫秀士舒敬堯說完之後,面色凝重,對着他身後的黑白二童,丐幫八傑一揮手,人已彈腰而起,一射三丈。
他身後的雙童八傑也不怠慢,衣袂連震,人影齊晃,也都各展輕功緊随而去,轉瞬之間,全都消失在夜色蒼茫裏。
窮家幫衆人一走,歐陽昭不由悵然若有所失,他眼望着青衫秀士舒敬堯等的身影,消失在群山亂樹裏,心中十分為難。
他想,青衫秀士舒敬堯的話,可說是語重心長,無論如何,自己拿天魔仙娘華碧蓉師母的權威令牌換蟠龍神劍是一千萬個不該,放着天魔教的安全不問,最少是自己在武林之中擔着個不信不義的聲名。
再說,日後天魔仙娘若是問起令牌之事,自己何言答對?
歐陽昭心中七上八下的想至此處,不由幸幸地對黑衣怪人道:“閣下可否賣個交情,把這柄神劍交給在下,在下一定有個人心,你這份人情我歐陽昭遲早必定報答。”
黑衣怪人盈盈一笑,慢吞吞地道:“聽老弟之言,敢莫不願用令牌相換?”
歐陽昭有些難為情地道:“不是在下不願,舒敬堯的話,實在是不無道理。”
“這老化子的話,也算得十分正派,難怪老弟為難,日後也真不好向天魔仙娘華碧蓉那位沒扶正的師母交代。”
此言一出,歐陽昭不由一愣,心忖這怪人好生靈通,他怎知恩師玉笛郎君段圭與華碧蓉的一段戀情。
但,此時他無心追問,生恐話題愈扯愈遠,耽擱了蟠龍神劍的正事,因此,他用極為誠懇的語氣道:“閣下既然能體會在下的苦衷,可否……”
黑衣怪人更加透着爽朗,緊接着道:“此時這裏只有你我二人,這話反而好講了。”
歐陽昭十分不解地道:“閣下之意?”
“本人之意,既不要換你的師門三寶,也不要你的權威令牌。”
“此話當真?”
歐陽昭有些兒大出意外,十分欣喜,也十分迷惑地上前一步,雙眼盯在黑衣怪人的身上,急欲得一具體的答複。
黑衣怪人依然漫條斯理地道:“自然是真的。”
“那麽閣下究要怎樣相換呢?”
“輕而易舉,只要老弟舉手投足之間,片刻之際,這柄蟠龍神劍本人就毫無條件的雙手奉上,成為老弟囊中之物。”
歐陽昭更如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心中明知此事斷非這等簡便,但亡父的神劍,必須得之而甘心,因此急忽忽地道:“閣下請講!”
黑衣怪人腳下微移,側地踱出兩步,故意顯示他神情的閑散,若無其事地說:“舍此之外,本人卻不願再行唠叨,因此老弟事先必要考慮好了,免得又像适才一樣,出乎爾反乎爾!”
“閣下說出來,自然有個商量。”
“我已說過,乃是老弟你舉手投足之事。”
“若真的那等容易,我歐陽昭又何樂不為?”
“豈肯當面欺你。”
“你說好啦。”
“好!我要用這柄武林瑰寶,老弟你家傳神劍,換你幾招功夫?”
歐陽蹈不由心中一愣,暗暗恨這黑衣怪人的狡詐,又看他說完之後,灼灼有如火炬電光的雙眼,盯在自己身上,一眨也不眨,分明是切盼自己的反應,心中不由更加覺着既厭惡又好氣,恨不得徒發雙掌,立刻将他劈斃當場,取回那柄蟠龍神劍。
然而,那談何容易。
慢說當面的黑衣怪人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縱然辦得到,日後傳到武林之中,自己豈不落個恃技搶劫,以強壓人的話柄。
但是,他明知以功傳人必将同被武林恥笑,但卻萬不得已,忍氣吞聲地道:“閣下功力算武林頂尖高手,而所學又是淵博無邊,何必又故出難題,使區區在下為難呢?”
“老弟休問這些,但請問是願也不願?”
黑衣怪人說話的語氣,已透着十分不耐。
歐陽昭強按怒火,再看天色也确已不早,星沉天暗,東方欲曙。
他一咬牙,牙關裏崩出句沉痛的話說道:“閣下要換取我的旗招還是笛式?”
“寶旗兩招,玉笛兩式,一供僅四招功夫。”
“四招功夫?”
“是的,并不使老弟為難吧?”
“師門不傳之秘,豈能随意相傳?”
“哈!哈!老弟臺,旗笛招數,乃是武林盡知,何秘之有。”
“既然如此,何必要使在下相告?”
“不瞞老弟說,寶旗的旋風八式,本人已知其六,剩下最後的七八兩招,尚有不解之處,所以必須向你請教!”
此言一出,歐陽昭不由大吃一驚,忙不疊地問道:“那麽玉笛的十二招呢?”
黑衣怪人毫不猶豫地道:“玉笛的前十招,你也瞞我不過,唯有第十一十二兩招,還沒能通達,因此,一共也不過是四招而已。”
歐陽昭不由更加駭然,心想:旗笛兩絕的功夫,自己以向認為是絕學,而且數盡武林,也公認為是曠世的武功。事實上,自己闖蕩江湖,也真會過不少高手,可沒碰見一個能了解這十二笛招與寶旗旋風八式之人,為何這怪人竟熟知十之八九,這豈不是天大的怪事。
想着,不由先自起了疑慮,試探地道:“閣下此言當真?”
不料黑衣怪嘿聲一笑道:“我若欺你,要學你那最後的兩招何用!”
歐陽昭不覺眉頭雙皺,仍然不信怪人之言,搓着雙手道:“閣下如果真的盡知旋風八式的六招,玉笛十二招的十式,剩下這兩式,兩招,我也無需乎秘而不宜,但恐閣下之言,空學兩招可全然無用。”
黑衣怪人雙目暴睜,神光四射,精湛湛地道:“老弟,你太也不信任人了!”
“你的話使人難以盡信。”
“我還你一個鐵證如何?”
“什麽鐵證?”
“我說出旋風八式中七八兩式的招數名稱。”
“好的,你說。”
“第七招是風卷殘雲!”
“啊!第八招呢?”
“第八招是風狂雨暴!”
歐陽昭失聲道:“啊!”
他被這的怪人之言驚得瞠目結舌,久久不能作言,兩跟不住的對着這位黑衣怪人打量。
黑衣怪人卻毫不奇怪,不問歐陽昭的如何,自顧又道:“玉笛的十二招,不必說了,第十一招是曲終笛殘!第十二招是滄浪聞笛,我不是班門弄斧吧?”
歐陽昭聽一句驚一句,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刃,每一字都刺在他的心上,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那黑衣怪人見歐陽昭不言不語,如癡如呆的神色,把手中的蟠龍神劍一揚,十分得意地道:“我已說出,老弟臺之意如何?”
歐陽昭此時的一顆心,正在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聞言幽幽地道:“既然你知道得清清楚楚,我還有什麽可說。”
黑衣怪人聞言,上跨一步道:“那你是答應了這個條件了!”
歐陽昭心中不由一動,微微點頭道:“在下算答應了一半。”
“何謂一半?”
“這條件,我歐陽昭算接受了……”
“既然如此,老弟!趁着天亮之前,你試演一遍。”
“我說了只答應了一半。”
“這話作何解釋?”
“你既知道旋風八式以及十二笛招,那你該知道這個一到八式是連環相生,十二笛招也是循序漸進的了。”
“這個我更加明白。”
“我總覺得你對前六式與前十招,不見得便耳熟能詳。”
“老弟!你只管傳我最後四招,其餘的絕不麻煩你了。”
“當然……嘿!嘿!”
歐陽昭說到此處,忽然冷冷笑一笑,劍眉一揚道:“我恐怕你僅知招數,不懂手法,旋風八式,你不會第一式,第二式就無從學起,不會第二式,第三式便無法着手,玉笛十二招,也是如此,因此我恐教你也是枉然,不但徒勞無功,也早白費功夫。”
黑衣怪人聞言,搶着道:“放心!放心!我知道!若不知道焉能妄想走捷徑,向你讨教!”
歐陽昭更加心寒,一順手在野樹之上,折下一個帶葉的枝條,随手貫上內力,迳向黑衣怪人丢去,口中同時叫道:“你且演習旋風八式的前六式瞧瞧。”
那截帶葉的枝條,夾着一股力道極強的勁風,呼呼聲響,對着黑衣怪人射到,快速絕倫,疾勁無比。
黑衣怪人鼻孔中微微一哼,毫不着色,從容不迫的,把手中的蟠龍神劍向腰際一塞,長臂伸處在眼看枝桠即将射到之際,閃電的一抓。
許是他過份低視了歐陽昭的內力,右手抓向樹枝,口中噫了一聲,腳下雖未變動勢,身子不由一晃,眼神一棱,狂笑聲道:“老弟!瞧不出你這小年紀,會有這等意想不到的內力!”
歐陽昭偷眼瞧料之下,心中如一塊石頭放下來一般,安定了不少,他知道這怪人是借着狂笑來掩飾他的窘态,想叫人看不出他被樹枝的勁力險些帶動了樁式的下風,聊以自己解嘲而已。
因此,他也就裝着毫不知情的道:“閣下過獎了,就請演練這旋風八式的前六招吧!”
黑衣怪人略一遲疑,抖抖手中的樹枝道:“老弟未免太也小看本人了。”
“意不在此,請勿耽誤了時刻。”
黑衣怪人又是陰沉地一笑道:“好!老弟臺,你站開了。”
卻說黑衣怪人抖動手中的帶葉樹枝,掠起一道勁風,從旋風八式的第一招風雲聚會使起,淩厲狠辣,居然十分神似,招數不但老到異常,而且中規中矩,絲毫沒有破綻,俨然熟手行家。
歐陽昭目瞪口呆,更加細心留神。
片刻之間,黑衣怪人使到第六招“風雲變色”,倏地勢子一收,不喘氣,不浮燥,手中的樹枝一橫,朗聲道:“老弟!
我這六招還過得去吧?”
歐陽昭此時心中,既恨又惱,既驚又奇,一時如同翻了五味瓶,酸辣苦甜鹹不知是什麽味道。
他心中雖然難受至極,面上卻不動聲色,強自鎮定着,淡然一笑,把右手的大姆指一豎,也提高了嗓門道:“閣下果然所學淵博,這最後兩式贈送給你,也不算奇!”
黑衣怪人聞言,有些得意忘形,故作謙虛地道:“老弟臺!
我這可是江邊賣水,孔夫子面前賣文。”
他說着,忽然眼神暴射,手臂伸處,猛的一震。
“喀嚓!”
就在他這猛然一震之際,他手中的帶葉樹枝,忽然被他震折斷來,只剩下一尺二寸長短,如同力斬斧砍似的整齊,也恰好就是玉笛的長短,這種功力姑且無論,這個分寸拿捏之妙,巧到毫未。
他把手上尺二來長的樹枝迎風一揚,又道:“老弟!這大概就是玉笛的長短,本人索興獻醜,試演玉笛的前十招,好使你放心指點我最後兩招。”
說完,也不等歐陽昭回答,身形一層,便自揮舞起來。
但見他踏中宮,走子午,一式一招的,轉眼之間,又已把笛絕的笛招使完了前十式,式式不差,招招有力,分明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黑衣怪人一口氣把玉笛十招使完,忽然身子一長,平地冒起三丈,人在淩空,發出一聲驚心動魄的長嘯,聲動遐迩,氣吞河岳,然後一個雁落平沙,人像一頭龐大無比的蒼鷹,落下實地,面不改色,氣不湧出,大聲道:“老弟,如何?”
歐陽昭如夢初醒,說不出的一肚皮悶氣,聞言不怒反笑:“哈,哈,高人!高人!在下今晚算是開了眼界了,嘿,嘿!”
他是氣極而笑,憤極而笑,笑聲一收,探手在懷內一拉。
金光閃耀,映目生輝,辟毒追魂寶旗出手,迎風一揮,呼呼作響,人也陡然上跨一步,口中朗聲道:“閣下旗笛雙絕令人折服,可是有些使人生疑!”
這時,腳下忽移,連環前欺兩步,逼向黑衣怪人身前,相距也不過丈來遠近。
黑衣怪人圓睜雙目,索然不解地道:“這十招有不對之處嗎?”
歐陽昭冷冷地道:“旗式傳神,笛招活似,家師在日也不過如此。”
“那麽請老弟實行諾言,指點最後四招!”
歐陽昭忽然臉色一變,橫旗當胸,沉聲喝道:“你妄想,說!這寶旗六式,玉笛十招,是從何處而來!”
他這勃然作色,神态突變,黑衣怪人不由一驚,心知不妙,一騰身,霍地側躍丈餘失聲叫道:“老弟!你這是怎的?”
歐陽昭怒不可遏,厲聲道:“陝快還我一個明白!免得在下動手!”
黑衣怪人愈加驚懼,搶着叫道:“為何翻臉無情,不守諾言!”
“誰與你有情,誰答應你什麽?”
“四招絕學換一柄神劍。”
“住口!那是你作夢!”
“難道你不要這柄蟠龍神劍?”
“我不但要那柄神劍,不說出笛招旗式的來歷,還要你的這條狗命!”
“神州三傑原來是輕言寡信之人。”
“滿口胡言,拿命來!”
歐陽昭喝聲之中,人似閃電向前一穿,手中寶旗陡出,直向黑衣怪人戳去,疾逾追風,快同閃電!
黑衣怪人雙目泛出煞氣,兩人相距既近,無法閃躲,手中還沒丢下的半截樹枝匆匆一迎。
“喀嚓!”
樹枝應聲而折,黑衣怪人一個騰身,竟自竄出丈餘;眼神不定,高聲叫道:“老弟!你怎的如此!”
“休要羅嗦!看招!”
歐陽昭聲到人到,人到旗出,喝叱聲中,手中辟毒追魂寶旗又已幌動,夾起一派厲風,又向黑衣怪人襲到。
黑衣怪人無從躲起,白光陡的一亮,蟠龍神劍舞起,一派寒輝,聲勢也自不弱。
兩人這一交上手,都是全力而為。
天色欲曙未明之際,荒山險岩,但見一白一黃的兩團光芒,攪作一團,纏在一起,蔚為奇觀。
歐陽昭的潛力似乎略高一籌,無奈那黑衣怪人對他的旋風八式,正是了若指掌。而一位武家練成了功夫,正不知使用了千百萬遍,順理成章,一時哪能改變得了,何況旗招八式,乃是一脈相連,勢非從第一式使起不可,因此,歐陽昭明明知道當面的敵人不比尋常,也無法改變招式,更由于他不比尋常,也更加不敢冒險以零招散勢施為,生怕一時大意失去先機。
高手過招,其快如風,轉眼之間,歐陽昭的旋風八式已始完了前六式,不由一奮神威大聲喝道:“狂徒!這就到了第七八兩式了!”
旗影抖起,金光亂閃,一招風卷殘雲已自使出,絕學精華焉同凡響。
黑衣怪人接應了六式之後,心中先自虛了,怯意頓生,耳聞歐陽昭喊叫,心中更加不安,原打算乘機窺視這招的路數。
但見旗影搖搖,金光閃爍,根本看不清歐陽昭是怎生出手的,而一縷大而無比,剛柔并兼的絕大勁風已自欺到,勢成無法應招之局,眼見就要不支。
黑衣怪人武學根基甚厚,焉肯束手被擒甘心死于旗下,險旗之中,把手上的蟠龍神劍舞起一片寒光,意存護體保身。
歐陽昭的希望,原都寄托在七、八兩式之上,因此,第七招出手,也是加功貫力,勢在必得。
不料旗勢展處,手上不自覺地中途一頓,遲滞了不少。
這柄蟠龍神劍,乃是他父親成名的利器,萬一他把父親的遺物毀在自己寶旗之下,豈不終生遺憾,寝食難安。
他看見黑衣怪人舞起神劍,使得風雨不透,灑水不進,心中有了顧忌,高手過招,勝敗也不過是轉瞬之差,他心中有了疑問,手上不自覺一頓,這一頓不打緊,不但黑衣怪人逃出險境,而旋風八式的最後兩招也已使完,這樣一來,兩人也算鬥了個不分勝負,難分軒轾。
黑衣怪人一見歐陽昭的旋風八式到了收勢停招的當兒,心中這一喜不言可知,手中蟠龍神劍一停,大聲叫道:“歐陽老弟!本人待你不薄,又是素來無仇無怨,犯得上過手動招嗎?”
歐陽昭對自己中途遲滞,坐失良機心中十分懊惱,餘怒未息,氣咻咻的喝道:“少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