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2)
交情,你心中想也明白!”
經歐陽昭這一點破,他也不由一楞,心想:寶旗的旋風八式,乃是一式比一式淩厲,一式比一式緊湊,為何他乃心思慧敏,城府極深之人,手中神劍一晃,不由豁然大悟,揚聲一笑道:“老弟!不愧名門之後,可算武林的孝子,這柄劍若是斷送在你手上,不但你過意不去,恐怕歐陽大俠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哈!哈哈!”
黑衣怪人洋洋得意,相反的歐陽昭氣得心如大焚,五髒如裂,七竅生煙,手中寶旗一指,大叫道:“你少得意,歐陽昭寶旗在手,随時可制你死命!”
呼!寶旗抖動,二次又待出手。
黑衣怪人連忙一揚蟠龍神劍,護住迎面大穴,高聲叫道:“老弟!稍安勿燥,把話說明要緊!”
歐陽昭沒好氣地道:“你還有何話講?”
“我再三向你說明,旗式笛招,既不是我偷學來的,也不是我有意來逗你……”
“那究竟是從何學來?”
“這個日後自然知道,目前恕我不能見告!”
“全是胡說八道,難道這是天機不可洩漏嗎?”
“這一點請你相信我,我以生死對天盟誓,江湖之中,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也沒人能知道這兩大絕學!”
“任你舌翻蓮花,休想搪塞得過!”
“何搪塞之有?何況有這柄神劍護身,你縱然不顧我這條命,難道不顧到這柄不平凡的短劍嗎?”
歐陽昭料定憑自己的一身修為,旗招笛招的精華,自覺有必勝的把握,但萬一他存了必死的決心,一上手就以神劍硬碰拚,一時也難以制勝,說不定就是一個閃失,毀了神劍。
黑衣怪人又道:“至于這柄神劍,原來是打算龍歸滄海,送給你老弟的!”
“要想換取四大絕招,那算是你妄想,若要另出花樣,還是免開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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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換取絕招,二不另提條件。”
“卻是為何?又等待何時?”
“适才我已說過,這柄劍乃是天南雞爪婆婆門下,銀蠍女施鳳英手中得來。”
“與我何關?”
“你道施鳳英這柄劍,為何輕易脫手?”
“我怎知道?大不了是你以強欺弱,強取豪奪來。”
“不對!是她心甘情願送出來的。”
“我卻不信。”
“銀蠍女施鳳英送出這柄神劍,自然有她的道理。”
“什麽道理?”
“雞爪婆婆一死,她武功不濟,生恐在武林之中受人歧視,江湖之上受人欺侮。”
“你能替他遮風擋雨撐持門面?”
“在下不能。”
“那為何送劍示惠,孝敬你這位狂人?”
“施鳳英的這柄劍,乃是孝敬給一統教的。”
“一統教?為何到你手中?”
“以銀蠍女的區區武功,一統教還不屑要她那等濃包,但卻看在這柄武林奇珍的蟠龍神劍的份上,才收留了她。”
“原來一統教收留教衆全看在東西上?”
“這又不是,一統教收留施鳳英,的确看在這柄劍上,但也正是看在老弟你的份上,否則……”
“怎的又扯到在下頭上來?”
“教主為了這柄劍乃是老弟的令尊成名神器,所以受了下來,打算送給你,作為你就任執法堂主佳期吉日的一點小小禮物。”
歐陽昭聞言,不由雙眉一掀,面露驚奇之色,忙不疊地問道:“閣下莫是鼎鼎大名的一統教主?”
那黑衣怪人眼神陡然一變,急急地搖頭擺手道:“不是,不是!老弟千萬不要誤會!”
歐陽昭毫不放松地追問道:“那麽,這柄珍貴的神劍,為何在你手上?”
“說來話長!”
歐陽昭冷笑聲道:“長話短敘好啦!”
黑衣怪人大聲答道:“因為老弟你久久不到一統教就任,恰巧在下與一統教淵源極深,受教主之托,四下尋找你,才将這柄神劍交給本人,好與你先行透露一點。”
歐陽昭哪肯相信他的話,笑道:“一統教可差能使的人甚多,為何單單請你通風報信?”
黑衣怪人也不甘示弱,仰天打個哈哈,又道:“這有什麽不解,只因本人在江湖之上眼皮子既雜,又飄忽不定,所以比較容易與你遇上,更有一點可不是我向自己臉上貼金,像蟠龍神劍這等神物,乃是人人想得的寶劍,交與功力稍差之人,難免沒有個閃失!”
歐陽昭不由暗暗好笑,一擺手中辟毒追魂寶旗,阻住了他的話音,鼻孔裏冷哼了一聲,不疾不徐地道:“閣下之言自問是八面方圓,惜乎有三點不盡不實之處!第一,為何見了在下之時,開端并不提起有這柄蟠龍神劍之事。”
黑衣怪人也是善于說詞之人,焉能被歐陽昭一句話問住,接着道:“那時有窮家幫人衆在此,未便言明!”
歐陽昭聞言,更覺好笑,聲音越發放大,吼道:“笑話,難道你亮劍之時窮家幫的人不在這裏嗎?”
黑衣怪人仍舊強辯道:“亮劍乃是萬不得已。”
“哼!花言巧辯,第二點說來更加令人可笑,簡直是掩耳盜鈴,欺人自欺。”
“第二點是什麽?”
“若不是一十三省窮家幫主青衫秀士舒敬堯老前輩認出蟠龍神劍乃是亡父之物,恐怕連你也悶在鼓裏,還說什麽受一統教之托,在江湖之上尋找我歐陽昭,豈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歐陽昭一面說,一面拿眼盯在黑衣怪人的臉上,從他溜動不已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他不安的心情。
他不等黑衣怪人辯駁,緊接着又道:“第三,你說你自己在江湖上眼皮子最雜,常在武林中行走,在下出道以來,也曾會過九派一幫的上至掌門,下至各代傳人,除了九派一幫以外,遠至天山,川邊,雲貴,天南,算是數不盡的散淡高人,走遍了名山大川,怎的沒聽說有你這一號?”
黑衣怪人被歐陽昭窘住,自然十分難堪,此時插口言道:“宇內之大,你也不能全都遇上……”
歐陽昭不等他多說,早又吼道:“在下腿短識淺,不足為憑,武林之上,交游最廣,耳目最多的,該算哪一幫哪一派,你知道嗎?”
黑衣怪人毫不遲疑地道:“那自然要首推窮家幫了。”
歐陽昭聞言,不由朗然大笑,一揮寶旗道:“這就是了,為何舒幫主竟也不認識你?你作何解說?”
黑衣怪人吶吶無言,歐陽昭并不住口,依舊侃侃言道:“一統教無一不是高手,就以我所見過的執法堂的陰陽雙判,黑白二無常,四金剛,十二使者來說,保護一柄短劍,乃是萬無一失,他們與我均有數面之緣,交劍之事,會落在你的身上嗎?”
他說時,面上殺氣隐現,寒意頓生,腳下步步前欺,威凜逼人。
黑衣怪人眼神也是一凜,神劍護胸,似乎也有些生氣,沉聲道:“信不信由你,不妨去面見一統教主,這檔子事不難明白!”
歐陽昭道:“現放着你在此,我要在寶旗之下問個明白!
看招!”
歐陽昭含怒出手,旗招初動,已使出八成以上的內功潛力,勁風嘶嘶,金光亂繞,形勢驚人至極。
黑衣怪人忙不疊虛揮一劍,晃肩彈腿,一躍退出丈餘,口中叫道:“老弟臺!為何既不講理,又不講情!”
歐陽昭已與他争辯了半晌,心中早已不耐,這時招勢既經展開,哪還肯二次停手,一面辟毒追魂寶旗,舞得虎虎生風,一招套一招,一式連一式,蒙頭蓋臉,步步相逼,淩厲之勢無可比拟。
旋風八式,既是旗絕裘天慶的絕學,加上歐陽晤一連接續了武林三絕與神劍震八荒歐陽丹四人的百餘年修為,盡力施為焉同等閑,唰!唰!唰!一連三招,把那黑衣怪人逼得節節後退,弄了個手忙腳亂,手中劍已不成章法,無可奈何之下,只好舞起一片寒光,護住了面門九大要穴,哪有還手的餘地。
歐陽昭轉眼之間已把旋風八式的前六招使完,寶旗忽地一緊,大聲喝道:“小心了!看這招風卷殘雲!”
此時,黑衣怪人已退至岩邊,但見金光突然暴漲數尺,呼的一聲,接着——
“哎呀!不好!”
随着金光閃耀,那黑衣怪人腳一踏空,驚呼聲裏,直向岩底墜落下去,等到歐陽昭縱身來到岩邊,高有二十來丈的岩下黑黝黝的,哪還看得見半點影子。
歐陽昭一提真元之氣,略一縱身,迳向岩下落去,雙腳将踏實地,忙又虛虛一點,卸去下墜之力,輕飄飄地落在地面。
但四野一片寂靜,只有野蟲唧唧,黑衣怪人早已杳如黃鶴,無影無蹤。
黑衣怪人的影蹤一失,歐陽昭感到一陣茫然,也有空虛之感,心中的疑團,已成了一個謎,一時無法打開,黑衣怪人到底是哪一道的人物?
自己認為武林三絕的旗式笛招,本是單線獨傳,黑衣怪人是怎樣了如指掌?他為何又欠缺四招呢?
最使歐陽昭懊惱的,還是那柄蟠龍神劍。好不容易碰到亡父的心愛之物,而且若不是舒敬堯看出,自己做夢也想不到那就是父親的成名利器。如今竟使這千載難逢的大好機緣當面錯過,今後茫茫人海,又到哪裏去找這黑衣怪人?
一時,歐陽昭的心亂如麻,千頭萬緒兜上心頭,不知如何是好。
時間無情,雞鳴犬吠,東方漸白,山外幾縷坎煙袅袅上升,已是淩晨時分。
歐陽昭無精打彩地收起辟毒追魂旗,緩步向山下走去。
珞珈山離江夏府城原自不遠,片刻之間,已到了來遠客店。店小二一見歐陽昭從門外進來,不由奇怪地道:“客官什麽時候出去的?我沒看見你出去嘛。”
歐陽昭哪有心思與他周旋,微笑一笑應了一聲,迳自,回到客房。折騰了一整夜,此時反而覺得困了,心情不佳,也不再運功調息,合衣倒在床上,片刻之間,就沉沉地睡去。
他一覺醒來,已是近午時分,草草漱洗之後,竟向黃鶴樓走去。
黃鶴樓沿江矗立,乃是江夏府的名勝之地,歐陽昭徐步上樓,但見樓上已有不少的茶客酒徒,有的談笑風生,有的猜拳行令,都是些商賈之流,并無岔眼的江湖人物。
他要了壺龍井,憑欄杆找了個座位,品茗閑眺。
歐陽昭像是憑欄飲茶閑眺,其實,他心中何曾有片刻的安靜,眼前放着有兩樁事,就夠他為難。
第一、江敏的下落。
第二、一月之期即到,怎樣向玄玄玉女羅冷芳交代?
因此,他端着茶杯,不覺對着滾滾東流的長江,發起呆來……
驀然,一陣樓梯亂響,人語噪雜,腳步聲裏,從樓下上來四個魁梧的漢子。
歐陽昭被他們的話音引起,不由放眼看去,心中不覺一動,暗忖:這必又是一統教的人物。
原來那四個人,全是一身黑衫罩體,蒙頭蓋臉的,各人露出一對森森的眼神,格外刺眼。
那四個漢子只顧一路說笑着上樓,也向欄杆之處走來。
想是他們先前沒見到歐陽昭的人,此時走到切近,原已打算靠欄杆就坐的一個人,忽然發覺了歐陽昭,突的身子一震,忙不疊的一轉臉,腳下也退了一步,低聲對身後的其餘三人道:“點子。走!”
他身後三人此時也已發現了歐陽昭,眼神全是一凜,大吃一驚!
歐陽昭看在眼內,心裏有數,但也不由暗暗稱奇。心想:這是為了什麽?分明是他們認識我,不然為何這等模樣?
但他表面上神色不動,暗地裏照料着他們的下一步。
三個人嘀嘀咕咕地耳語了一陣,然後退到欄杆的另一角,離着歐陽昭遠遠地擠在角落裏坐下來,連要茶也不敢大聲地叫,神情十分不安,也十分緊張拘束地低頭飲茶。四個人八只急切的眼神,不斷地向樓梯口張望,像是等着什麽人到來,有時也偷偷地向歐陽瞄一眼。
歐陽昭好生奇怪,心想:他等神色看來,必定是認識我無疑,也必是一統教的人無疑,他們為何對我又十分顧及呢?
難道是執法堂的執事?
不是呀!若是執法堂的執事,與自己均有數面之緣,而且用不到這等鬼鬼祟祟,盡可施禮答話。
他正待起身問個明白……
恰巧,那四個漢子同時起身離位,喜極的如釋重負,不約而同地道:“來了!”
說着,全都緊跨幾步,奔向樓梯口處。
歐陽昭也不由随着他四人的身形向樓梯口瞧去。
樓梯口上來的,原來是一位二九年華,風姿綽約,宛如天人的一位紫衣少女。
那少女眉隐春山,眼似秋水,粉面朱唇,雲鬓高聳;梳了宮髻,垂直如膽的鼻子,端端正正的,越顯得美豔照人;一身荷紫色的衫裙,裁剪适體,唯一使人看不慣的,是她那對金蓮,雖也稍微經過纏裹,但卻不比平常女子那等細小。
四個黑衣漢子分站在樓梯口兩邊,低頭垂手,仿佛迎貴賓似的,齊聲道:“屬下等恭迎……”
紫衣少女黛眉微颦,一展莺喉道:“這是什麽地方?”
她的話雖如黃莺百啭,甜美之至,但語氣中,卻含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儀,使人不得不神情為之一肅。
四個黑衣漢話未說完,趕緊改口道:“屬下等迎候姑娘多時。”
“一切儀節全免。就坐。”
那紫衣少女說着,蓮步緊移,不亞于男子氣慨。
先前四個黑衣漢子,忙攤手向他們坐的樓角讓路。
紫衣少女不由寒着臉色,皺起雙眉道:“偌大的地方,怎麽不擇個敞朗的位置,擠在牆角一邊,真是小家氣!”
她說着,邁步向沿着江流的一邊欄杆處走來,迳在歐陽昭身側的一個空位置上坐下,而且又揮手,對那四人道:“來,坐在一起。”
先前那四個漢子,原是不願與歐陽昭對盤,此時偏生冤家路窄,一個個的眼神極為不安,欲言又止地透着尴尬的神情。
歐陽昭看在眼裏,心中好笑。
紫衣少女見那四人躊躇不前,不由提高了嗓門道:“你們坐下來答話呀!”
四個黑衣漢子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那稍瘦的一個,對着座位一鼓嘴,示意其餘三人就坐,自己連上幾步,樣子是要同那紫衣少女打招呼。
誰知紫衣少女已搶先問道:“那點子安排好了嗎?”
稍瘦漢子十分為難,嚅嚅嗫嗫地道:“點……點子……已……送到水……窯……”
紫衣少女十分不耐,偏頭大聲道:“陸元青!你是怎麽啦?
看你那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稍瘦的漢子神情不由一變。
歐陽昭心頭也是一震,暗念陸元青!這瘦漢子是陸元青?
天心莊主追風劍客卓玉堃的第四個弟子。
歐陽昭心想:天心莊一火而焚,不料他們四人卻依然無恙,而且又志同道合的另投了主子。但是,堂堂七尺男子漢,怎地低聲下氣地侍奉個未成年的女孩子,真是丢盡了當年天心莊卓家的臉面!
想到此,不覺又料定這紫衣少女必非等閑之輩,光看她那副派勢,以及對陸元青等四人的味道,就必有一番來歷。
此時,陸元青已蹩得雙眼發直,只好吶吶地對歐陽昭偷掃了一眼,壓低了喉嚨,湊上前去道:“姑娘。身後的就是正點子。”
他是盡力把話壓低,意想不讓歐陽昭聽到。
可是,這等近在咫尺,歐陽昭又是凝神運功,慢說是人的語音,就是蚊蠅飛過,也早已聽了個清楚。
相反的,卻是那紫衣少女反而沒聽清楚。
她秀眉一掀,面有不愉之色道:“有話盡管爽爽快快地說就是了,賊頭賊腦的,這算什麽?”
陸元青眼神大變,又緊上一步,答道:“不是屬下荒唐,實在是……”
說到這裏,他又用手在桌子上劃了一陣。
歐陽昭明知此時陸元青十分為難,欲說明了來,又以為自己還沒認出他們四人;不說明,勢必不行,料着是在桌子上寫出自己的名字,由那紫衣少女酌量行事。
果然不出歐陽昭所料,紫衣少女看完了陸元青在桌上畫的字體,粉面也不由一愕,回頭對歐陽昭看了一眼,口中道:“不會錯嗎?”
陸元青等四人又同時低聲應道:“屬下等絕不致走眼。”
紫衣少女也十分驚異地道:“巧啦。你們到江邊等我!”
陸元青等四人聞言,如奉綸音大赦,忙不疊地應了聲:“是!”
聲音未落,已轉身邁步,向樓梯口走去。
此時,歐陽昭已站了起來,一見四人要走,開口緩緩地道:“四位可否慢走一步?故人見面,甚為難得,為何竟不睬不理,未免太也透着不夠交情了吧!”
陸元青等四人不由全是大出意料之外地一愣,如癡如呆的,腳下都停了下來,轉身對紫衣少女瞧着,不能答話。
歐陽昭揚聲一笑,爽朗地道:“四位出身天心莊,這身功夫也算是卓玉堃一手指撥出來的,為何對一個姑娘家這等服首貼耳?真使卓玉堃九泉有知也難以瞑目了!”
陸元青等四人聞言,眼神全含怒意,但可都沒敢出聲。
紫衣少女一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也是聲色不動地道:“他四人乃是随我而來,應命而為,有什麽話,沖着我說好啦!”
說時,人已攔在中間,一雙鳳眼從頭到腳,把歐陽昭打量了個夠。
歐陽昭朗然一笑道:“原來如此,怎奈晚生所要談的,乃是當年的舊事;這舊事,姑娘你又未必知道,所以,還是要與他四人答話。”
說完,一飄身,已繞過一個座頭,越過了紫衣少女,人已到了陸元青等四人的身前,冷冷地道:“沒想到天心莊的一場大火,沒把你們一火而焚,真算是皇天無眼!”
陸元青對着紫衣少女瞥了一眼,仗着膽子道:“阿祿!你……”
這聲音乃是當年歐陽昭在天心莊吃盡苦頭的聲音。因此,聽在耳內,不由觸動了傷心的往事,劍眉一掀,怒目而視,叱道:“住口!陸元青!這兒可不是天心莊,歐陽昭已不是當年的阿祿,你還在做你的黃梁春夢不成!”
一言未了,紫衣少女又已欺至,莺聲燕語地道:“這位果真是名震江湖的神州三傑的老三,歐陽丹大俠之子,武林三絕的傳人歐陽昭少俠嗎?”
語音如珠走玉盤,充滿了友情,不露半點敵意。
歐陽昭乃是性情中人,聞言不便再行發作,颔首微笑道:“不敢,晚生正是歐陽昭。還沒請教姑娘的大姓芳名!”
紫衣少女聞言,粉面微酡,脈脈的一展梨渦,淺笑道:“侬姓宋,名叫骊珠,外人……”她語音至此,不由一陣猶疑,略略一停,才又道:“外人叫我千手嫦娥,初出道子,怕你未必知道,往後多擔待些兒罷!”
歐陽昭見她出語謙恭,一變适才對待陸元青四人的驕狂自大之态,反而感到她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因此也不得不以禮相見,拱手道:“宋姑娘太謙了,果然宋姑娘名如其人,貌比嫦娥,這千手二字,可以想見宋姑娘功力自必是得到高傳,俱有絕學了!”
紫衣少女淡淡的一笑嫣然不語,卻對着陸元青等四人揮手道:“爾等盡管到江邊去。”
歐陽昭急忙搶上一步,攔在樓梯口前,伸臂一攔道:“站住!姑娘真的不讓晚生與他四位一敘嗎?”
陸元青言搶着道:“我們與你有什麽好敘的?”
歐陽昭雙目一瞪,精芒四射,沉聲道:“此時還輪不到你說話,因為敘不敘權柄不在你這等奴才手上,只要這位宋姑娘答應,你們不敘也得敘,要是你們主子不答應,你想敘也辦不到!”
一席話說得陸元青等四人敢怒而不敢言,八只眼神全露着狠狠的兇光,可沒人敢于搭腔答話。
紫衣少女莞爾一笑,對樓上掃了一眼道:“少俠果真有話要說,此地也不是敘話之所,你看——”
歐陽昭放眼望去,果然,黃鶴樓上此時的茶客雖少,但也有二十來個,全都停杯不飲,驚奇地瞧着自己與陸元青等人的身上。
他也覺得甚為不妥,萬一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豈不驚世駭俗,多引出不少的是非出來。想到這裏,語意稍為緩和地道:“茫茫人海,芸芸衆生,晚生又有一身俗務,碰見了他們四人,可真非容易,不知姑娘允否約定一個地點,準他等與我一會?”
紫衣少女螓首微颔道:“少俠縱不相約,小妹也要與你暢敘,先讓他們走了再說。”
歐陽昭雙眉微皺道:“晚生乃是要與他們一會。”
紫衣少女颦眉強笑道:“敘舊固然要緊,小妹與你一談也有必要。”
歐陽昭自覺言重,也不由玉面生霞道:“既然如此,宋姑娘要言而有信,屆時務請攜帶他們四人,免使晚生失望!”
紫衣少女千手嫦娥宋骊珠不由笑道:“初次相逢,以前既未失信,少俠為何疑心如此?”
這話雖然說得十分婉轉,但歐陽昭也不由臉上一陣發燒,讪讪地道:“江湖之險如履薄冰,請宋姑娘莫怪在下多心。”
千手嫦娥宋骊珠微笑着并不答言,只向陸元青等人道:“你們此時可以走了。”
說完,對着沿江的欄杆邊一讓道:“歐陽少俠,請稍坐小談片刻。”
歐陽昭無法拒絕,只好閃身讓陸元青等下樓,自己也不自覺的,對着宋骊珠微微一笑,邁步向先前座位上走去。
“上樓說話!”
千手嫦娥宋骊珠還未走動,樓下忽然傳出了一聲叱喝,接着,陸元青等四人,又匆匆忙忙地跑上樓來。
他四人去而複返,不但千手嫦娥宋骊珠為之一驚,連歐陽昭也不知所以。
千手嫦娥宋骊珠見陸元青等面露驚慌之色,十分不悅地道:“什麽事大驚小……”
怪字尚未出口,人影一閃,樓梯口已站着一個中年婦人。
歐陽昭一見,原本就坐了的,此時忽地離坐而起,急跨起步,恭身一揖,輕言細語地道:“羅老前輩!你老人家幾時到的?”
敢情來的是銀衣玉女的師傅,玄玄門的玄玄玉女羅冷芳。
羅冷芳此時鐵青着面孔,一拂袖,不理歐陽昭的話,冷哼了一聲,指着陸元青等四人喝道:“你們只道是神不知鬼不覺嗎?那算是你們瞎了眼了!”
歐陽昭見羅冷芳氣得怒沖沖的,莫明其妙,一時無法下得臺階,只得又搭讪着苦笑聲道:“前輩!有什麽不對嗎?他等沖撞了你老人家?”
玄玄玉女羅冷芳依然怒氣不息,喝聲道:“他們配嗎?只有你武林三絕的傳人敢沖撞我羅冷芳!”說完,一邁步,斜地裏撇過了歐陽昭,搶到陸元青等四人身前,厲聲道:“今天不還我個公道,我不立刻要了你四條命,玄玄玉女就枉活了幾十年!”
此時,千手嫦娥宋骊珠見這婦人一連給歐陽昭碰了兩個釘子,心中已自不悅,如今又見她叱喝陸元青等人,焉能再忍,黛眉一揚,也十分不客氣地道:“有什麽了不起!黃鶴樓可不比在誰家裏,叱三喝四的!有事沖着我來,不論是誰我全接下就是!”
玄玄玉女羅冷芳,怒極反笑,笑聲十分凄涼,雙眼精光逼人,聞言轉面道:“原來有靠山撐腰!難怪!也好,你既然:攬事接岔,沖着你又有何妨!”
說完,她面帶戚容,抛過陸元青等四人,腳步沉重的向千手嫦娥宋骊珠欺近,看樣子她已蓄功作勢,打算動手過招。
歐陽昭一見,心想:羅冷芳乃江湖成名的人物,武林中的前輩長者,為何這等急躁,怎的不問個青紅皂白,就出言咄咄逼人,放出一派一觸即發的拚命樣子來。
想着,不由又上前插言道:“前輩。有事不妨說明,何必……”
不料玄玄玉女羅冷芳怫然大怒,厲聲喝道:“怎樣才算好講!原來你們是一丘之貉,你卻幫着她講話!”
歐陽昭玉面一紅,一連碰了幾次壁,臉上實在下不去,但卻低聲下氣地道:“老前輩。你……”
他的話尚未盡意,千手嫦娥宋骊珠的紫影閃動,已置身在他與羅冷芳之間,粉面生寒,也是厲聲道:“給你臉,你偏偏不要臉!既然不講道理,走!有何絕學鹦鹉洲地廣人稀,你盡管露露好啦!我在那兒等候你的大駕!”
說完,對着陸元青等四人一揮手,她的人不走樓梯,略一弓腰,迳從欄杆之上一穿而去,快逾追風,幹淨俐落。
陸元青等四人乍見宋骊珠一走,生恐羅冷芳與自己為難,在他們四人頭上出氣,一個個如漏網之魚,奪路向樓梯處狂奔而去。
玄玄玉女羅冷芳對着歐陽昭惡狠狠地盯了一眼,出了一口長長的怨氣,一蹬腳展起雙袖,也越過欄杆一射而起。
歐陽昭不由愣在樓上只顧發呆,不知如何是好,還是黃鶴樓上的一些閑人議論之聲,才把他像從夢中驚醒一般,一疊蜂腰,起勢躍過欄杆,直向江心的鹦鹉洲射去。
等他來到江邊,已看不到千手嫦娥宋骊珠等人與玄玄玉女羅冷芳的影子。他問明了去鹦鹉洲的道路,顧不得等待,沿江而去,擇了個僻靜無人之處,騰躍而起,淩空蹈虛,在滾滾流水之上三兩個起落,腳下虛點水面,人像一只江鷗已落在蘆葦高可及人的一片沙洲之上。
遠遠的已可辨出勁風習習,叱喝連連。想是玄玄玉女羅冷芳,已與千手嫦娥宋骊珠在動手過招,拚命撕殺。
歐陽昭不敢怠慢,穿過蘆葦,轉了幾個港汊,已看見一灰一紫的人影,糾纏在一起鬥得正激烈。
但見玄玄玉女羅冷芳手中的一幅天蠶玄帕,舞動時一片烏雲似的,帶起一股勁風,招數淩厲無俦,式子詭怪異常,盤龍繞鳳十三舞,煞是驚心動魄。
那另一個千手嫦娥宋骊珠卻是一對肉掌,然而,粉掌揮處,也是帶着風雷之勢,化成一片掌山指海,絲毫不見遜色。
歐陽昭隐在蘆葦叢中越看越覺得愕然,心中暗暗稱奇。
原來那千手嫦娥出手的掌式,看來十分眼熟,仿佛一招一式都與自己曾經練過的一般,可是仔細分辨之下,又覺得完全不對,大異尋常。
這套掌法有一半是自己看得出的,有一半是自己看不出料不到的,分明是由自己功夫中竄改的一套不知名的掌法。
他隐身暗地裏足足看了二十來招之久,那一老一少的二人,兀自分不出上下。
此時,玄玄玉女羅冷芳手中天蠶玄帕忽然一緊,叱喝道:“難怪你狂,原來有兩招鬼畫符,你再接我幾帕看看!”
喝叱聲中,天蠶玄帕忽地一抖,掠起一道寒光,招數突變,與先前大是不同,倍見兇狠辛辣。
千手嫦娥宋骊珠也不甘示弱,嬌叱聲道:“你想以大欺小,我宋姑娘還不在乎!你……”
她的語音未了,忽然一聲失驚喊叫,雙腕突翻一招奔電迅雷,忽忙地推出雙掌,險險地震開了淩厲逼人的天蠶玄帕,人也駕鴻似地一躍閃出丈餘。
暗地偷窺的歐陽昭心頭一震,晃身而出,一掠四丈,喊道:“前輩!住手!”
玄玄玉女羅冷芳一招逼退了千手嫦娥宋骊珠,正待乘勢而進搶制先機,被他這一喊,不覺一怔,手中自然遲滞,一見喝阻的乃是歐陽昭,不由勃然大怒,振動手上的天蠶玄帕,沉聲道:“你一再衛護她與老身作對!是何道理?”
千手嫦娥宋骊珠适才失招走險,已是大大不悅,此時又見歐陽昭現身而至,不由粉面飛霞,臉上十分下不去,聞言喝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姑娘一時不防,再抖出你玄玄門的絕學,試試姑娘的手段,你以為占了上風嗎?”
歐陽昭對羅冷芳一笑道:“前輩休要見怪,我要與宋姑娘說一句話。”
玄玄玉女羅冷芳聞言,更加怒不可遏,一抖天蠶玄帕大喝聲道:“歐陽昭!你也太沒有人心了!”
喝聲中,直向歐陽昭襲到,怒極出手,勢不可當。
歐陽昭不料有此,“哎哎!”一聲驚呼,陡然閃出丈外,大聲叫道:“老前輩!你卻是為何?”
玄玄玉女羅冷芳手中天蠶玄帕舞成一片烏光,絲毫不懈,口中叫道:“你許我一月之內的限期如何了!”
歐陽昭被逼無奈,只好一面出掌應敵,一面叫道:“前輩住手!我自然有個交代!”
“你交代什麽?”
“一月之期尚有幾天未到。”
“你還想騙我不成!”
“我焉能騙您老人家,敏妹妹我已在君山中找到了!”
“哼!找到了!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