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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昭不由語塞,但卻無從分辯。因為此時玄玄玉女羅冷芳手上的一幅天蠶玄帕,正舞得潑風似的灑水不進。她是氣憤出手,一門的絕學,任他歐陽昭的功力如何之高,憑一雙肉掌,一分一秒也不敢大意,哪能分神答話。

轉瞬之間,玄玄玉女羅冷芳的一套盤龍繞風十三舞帕招,已自使完,歐陽昭因只能應招不便還手,卻也累了個氣息不均。

他趁着羅冷芳換招接勢,手中帕式稍緩之際,霍的一閃退出圈子,高聲道:“前輩!息怒,話說明了再動手還不算遲!”

說完,也不等玄玄玉女羅冷芳回答,又趨步到了千手嫦娥宋骊珠身前,凝神問道:“宋姑娘,晚生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露驚疑,十分不解地道:“少俠有何話說,但說不妨。”

歐陽昭面色一紅,略一遲疑終于道:“姑娘适才這套掌法,不知師承何人?這叫做什麽掌?”

此言一出,不但千手嫦娥宋骊珠一時給他問愣了,連陸元青等四人,以及玄玄玉女羅冷芳也覺得這一問大大的不應該。

歐陽昭這一問,乃是大違武林慣例,怎不叫他們全是一愕呢?

千手嫦娥宋骊珠的脾氣,原也是火暴得很,此話若是出在別人口中,怕不早已勃然大怒,出手相向。

然而,女人的心情,十分微妙,她對着歐陽昭尴尬的一笑,咬着下唇道:“怎麽?難道少俠看出了什麽破綻不成?”

她不答反問,語意十分調皮。

歐陽昭只好苦笑了笑道:“姑娘這套掌法,神出鬼沒,妙絕武林,實為少見,因此,我才不揣冒昧,放肆一問。”

女人家,最喜戴高帽子,尤其是自己喜歡的人給她稱贊,更不知多麽高興。宋骊珠不知何故,自從黃鶴樓頭第一次與歐陽昭見面,就覺得他的人如玉樹臨風,昂然不群,産生了說不出的好感。

如今,她耳聽歐陽昭這陣恭維之辭,不由心花怒放,嫣然一笑,欲語還羞地道:“少俠武承三絕,系出名門,休要見笑。”

他二人這裏互相标榜,言來語去的,可把個玄玄玉女羅冷芳給氣得七竅冒火,八孔生煙,天蠶玄帕一揮,指着歐陽昭道:“歐陽昭!神劍震八荒的一世英名,算是給你整個丢盡了!講不得,我要代那已死的大俠教訓教訓你!”

說時,天蠶玄帕如狂風似地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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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昭聞言,不由玉面一寒道:“前輩!要教訓晚輩,晚輩自然無不從命,但是出語辱及先父,未免使晚輩太過難堪!”

玄玄玉女羅冷芳帕式稍緩,厲聲喝道:“既知如此,就不應作事違背你父的一派作風!”

“晚輩何事有違先父作為?”

“歐陽丹一生作事最講信義二字,你卻專門背義不信!”

“此話恕晚輩不能承認,晚輩作事一向不敢背義寡信。”

“呸!居然還敢誇口!”

歐陽昭見玄玄玉女羅冷芳說得煞有介事,覺着她的話必有所指,因此,追問道:“前輩可否指出事實?”

“眼前就是。何必指出!”

“眼前?”

“江敏與你情誼如何?不待我言,你卻全不放在心上,反而與仇為伍!”

“與仇為伍?”

“這不是背義卻是為何?你與我之約,眼看一月即屆,你卻同沒事的人一般,這不是寡信嗎?”

“這一月之約,尚未屆滿。”

“一派搪塞之辭,事先不找到江敏,到了一月期滿,她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這個……”

“還有話說嗎?空言狡辯可瞞不了別人,更瞞不了自己!”

歐陽昭被她一陣搶白,頓感無話可說,許久,才一跺腳道:“好!前輩說得是,我問明了宋姑娘一句話,必定把敏妹妹的事還你一個魚清水白。拚了歐陽昭的這條命,必定保存這點信守。”

玄玄玉女羅冷芳鼻孔中冷哼一聲,還待出言相譏,歐陽昭早又轉面對千手嫦娥宋骊珠道:“宋姑娘。适才晚生所問你那套掌式,雖然于理不合,但也不是無的放矢。”

千手嫦娥宋骊珠不知為了何故,此時娥眉隐皺,鳳眼失神,隐隐地含着一層輕愁,顯然有不如意之事,聞言無精打采地道:“究竟為了什麽?”

歐陽昭朗聲道:“姑娘那套掌法,晚生十分熟悉,又像十分陌生,不知為了什麽?”

千手嫦娥宋骊珠聞言,不由臉色大變,奇異至極地失聲道:“真的嗎?”

她心想,要是武林中一般掌法,也許你所學淵源,都多少知道一點,無奈我這套掌法,與衆不同,而且是不經傳授初創變化而來,你未必清楚。想到這裏,不禁又笑道:“許是你心有所鹜,一時誤會,我想這套掌法雖不是絕學,卻也不會便與其他門派的功夫有所雷同。”

歐陽昭搶着道:“請問姑娘這套掌法,是不是由兩種功夫揉合而成,滲雜改變得來?”

千手嫦娥宋骊珠的臉色大變,身子也不由一震,一對鳳眼圓溜溜地直盯在歐陽昭的臉上,十分不安地道:“少俠,你這話有何根據?”

歐陽昭看在眼內,更不放松,又湊上一步道:“我若猜得不錯,這掌式乃是由一種軟兵器的六招,另外加上輕兵器的十招,滲湊而成,不知是也不是?”

“少俠,你……”

千手嫦娥宋骊珠失聲一叫,人也陡然躍退丈餘,花容失色,對着歐陽昭發呆。

玄玄玉女羅冷芳也聽出了語意,插口言道:“你何不直接了當說出是寶旗的旋風八式同玉笛十二招改變而來,還拐彎抹角地替她留什麽臉面?”

千手嫦娥宋骊珠惱羞成怒,聞言勃然變色,一腔怒火,全發在羅冷芳的身上,震臂作勢暴吼道:“老虔婆!你少耍嘴皮子,管我改變不改變,接我一掌!”

話音才起,人已撲至,勁風乍揚,招式已到。

玄玄玉女羅冷芳何曾被人出言辱罵過,也是怒火上升,揚帕跨步搶攻一招。

歐陽昭眼見即将問出些端倪,不料她兩人又岔了開去。百忙中一起勢,前飄丈餘,打算從中攔住。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三人幾乎是同時而起,人影乍合即分。

三聲短促的驚叫,同時而發,他們三人的身形,也全都退躍兩丈左右,互相凝視,各現驚慌之色。

歐陽昭的內功,在三人之中,算是頂尖的一個,因此,三角式的硬接一招,雖然當時感到一震,此時已全不在意,對着玄玄玉女羅冷芳一拱手道:“前輩,江敏之事,交給晚輩,一月期到,晚輩不能應命,再煩勞你老人家,還是不遲。”

玄玄玉女羅冷芳喘喘初定,氣息尚未調勻,臉色有些慘白,眼睛中濕潤潤的,欲哭無淚地道:“罷了!罷了。羅冷芳一向自問不老,卻不道今天……”

她說到此處,簌簌淚下,不勝悲凄。

歐陽昭最怕人家啼哭,尤其是女人們的哭泣,越發令人鼻酸,不由緩步上前安慰着她道:“前輩,你這是何苦?”

那邊的千手嫦娥宋骊珠一見,把櫻唇一撇,冷冷地道:“老不知羞!哭。你怎不撒嬌呢?”

玄玄玉女羅冷芳五髒欲裂,對着宋骊珠一指,厲聲問歐陽昭道:“你與她究竟有何淵源,是什麽交情?”

歐陽昭甚為不解,一攤雙手道:“晚輩與宋姑娘也不過是在黃鶴樓頭第一次相見,有何淵源,更談不上交情。”

羅冷芳聞言,雙目暴睜咬牙切齒地道:“那為什麽不問她要江敏的下落?”

“問她”

“不問她問誰?她就是劫持江敏的主子!”

此言一出,歐陽昭不由容顏大變,一飄身,欺至千手嫦娥宋骊珠的身前七尺之處,半信半疑地道:“宋姑娘!此話當真?”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上怒容未息,冷冷地道:“不假!”

歐陽昭不由仰天一陣狂笑,笑聲高亢入雲,驚得蘆葦之中,江鷗亂飛,清越之聲,久久不絕。

他的笑聲一斂,寒着面魚道:“宋姑娘!你曾到過黃山嗎?”

“沒有?”

“那是在何處劫持江敏的?”

“就在這江夏府的江面上。”

“你與江敏有冤”

“沒冤!”

“有仇?”

“沒仇!”

“無仇無冤,卻是為何!說!”

歐陽昭目眦皆裂,臉上煞氣陡現,雙臂運起無上內力,骨骼咯咯作響,大有一觸即發,暴施辣手之勢。

千手嫦娥宋骊珠一見歐陽昭這股兇狠惡煞之勢,心中頓感一寒,仿佛自己的一切希望完全落空,又感到如同萬丈高樓失足,把心一橫,不運功作勢,不躲閃封避,反而腳下蓮步款移,身子朝歐陽昭面前一湊,挺起高聳的胸脯,插着腰道:“好!來吧!我願死在你的掌下!”

她這一種出乎意外的方式,把歐陽昭反而逼得往後連退數步。先前來勢洶洶的惡狠樣子一掃而空,虎頭蛇尾地道:“我何必要殺你……誰……誰說要殺你來?”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帶凄楚,語音蒼涼地道:“看你那副樣子,好像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咽下去!”

玄玄玉女羅冷芳在一旁冷冷一笑,諷刺地道:“這才叫做撒嬌呢?原來臨陣對敵全仗着這副臉蛋!”

宋骊珠的黛眉一掀,陡然一躍而起,一揮手對着陸元青等四人喝道:“并肩子上,今天不毀了這老乞婆,也難消我這口氣!”

人影一閃,陸元青等四人已各展身形,散開了來,把玄玄玉女羅冷芳圍在當中,各自相距丈餘,運功作勢,蓄勁待發。

歐陽昭一見,拂然作色,厲聲喝道:“大膽!誰膽敢先動,我毀了誰!”

說着,他的人向核心一站,攔在玄玄玉女羅冷芳的前面,又道:“前輩,打發這幾個毛賊,還不至于勞動你老人家的大駕。”

玄玄玉女羅冷芳沉聲道:“據我所知,劫持敏兒的就是他四人下的手!休要放過他們!”

歐陽昭一聽,更加火上加油,怒叱聲道:“敢情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們把劫去的江姑娘送在何處?”

陸元青等四人尚未答言,千手嫦娥宋骊珠的人又已到了核心,朗聲道:“你這人怎地這等不講情理,江姑娘是我劫的,他四人不過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這事問我好啦!”

歐陽昭聞言,略一思索道:“那麽姑娘劫持了江敏卻是為何?”

語氣顯得平和多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微微一笑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

玄玄玉女一見,又不由怒沖沖地道:“少賣風騷,你這丫頭,将敏兒藏在何處?”

千手嫦娥宋骊珠對羅冷芳的話,完全不理不睬,卻仰起臉對歐陽昭道:“既有今日的焦急,又何必當初大意呢?”

歐陽昭不由疑惑地道:“這你作何解釋?船已到了江夏,我因有事……”

千手嫦娥宋骊珠不等他再說下去,已搶着道:“我是說你把江姑娘點了睡穴,固然可以使她不再胡鬧,請問你,将一個人點了睡穴,就是銅打鐵鑄的漢子,也難熬兩天兩夜,何況她乃是血肉之軀受得了嗎?”

玄玄玉女羅冷芳師徒情深,聞言不由急道:“啊!敏兒此時怎麽樣了,現在何處?”

千手嫦娥卻依舊不理睬她的話,又只管對着歐陽昭道:“我不過念在同為武林,又同是女流,從中插手,意在救人,誰知碰上了狗咬呂洞賓,有眼不認識神仙的糊塗蟲,反而與我言三語四的,豈有此理!”

她的話雖說是對着歐陽昭說的,骨子裏,卻完全是說給玄玄玉女羅冷芳聽的。羅冷芳乃是老一輩的江湖人物,焉有個不明話音之理,有心發作,怎奈不明自己徒兒的安危,因此,裝呆賣傻的,只做聽不出,搭讪着道:“宋姑娘,這真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千手嫦娥宋骊珠寒着臉色道:“誰敢誤會你羅老前輩!再說您老前輩修為既高,料事如神,怎會發生不必要的誤會呢?

這其中當然是我們做晚輩的不好!”

歐陽昭聞言,心想:這姑娘好一張利口。

心裏雖然這樣想,嘴裏卻道:“如此說來,倒是晚生魯莽了,一切過錯,都是我歐陽昭的不是。”

說完,他對着羅冷芳恭身一禮,然後又對宋骊珠一拱手,接着道:“但不知江姑娘的病情目下如何了,是否已點開了睡穴?”

千手嫦娥宋骊珠心中含着三分甜意,但面子上一時轉不過來,同時對玄玄玉女适才的一招天蠶玄帕,依舊耿耿在懷,故而冷冷地道:“沒有一百零八招的羅漢震穴功,要想治好她的還血逆氣恐怕是難上加難!”

她說到這裏,忽然一回螓首,沖着玄玄玉女羅冷芳道:“羅老前輩乃是武林彥俊,功力淵博,料必對這手功夫了如指掌的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這番話,明是捧羅冷芳,暗中,其實卻是損她。

百零八招羅漢震穴功,乃是佛門正宗心法,絕不外傳的佛教最高功夫,慢說不是佛門弟子,縱然數盡僧尼居士,武林中具有這手功力的,也是寥若辰星,屈指可數。

羅冷芳聞言雙眉一皺,既不能直接了當的說:不會,又不能假充說會,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地道:“不知本門的玄玉丹對她有無益處,可否醫治她的病體?”

歐陽昭不由一陣沉吟道:“恐怕敏妹妹的病,乃是穴道氣血的毛病,斷非藥石可以奏效的。”

千手嫦娥對玄玄玉女羅冷芳的話,報之冷冷的一笑道:“玄玉丹雖不能治好江姑娘的病,想羅老前輩的盤龍繞風十三舞,功高絕世,必不弱于百零八招羅漢震穴功,大可一試!”

她這話,又是挖苦玄玄玉女羅冷芳的。

玄玄玉女羅冷芳難以忍受一再譏諷,手中已卷起的天蠶玄帕忽地一抖,大聲喝道:“你再三再四地拿話擠人,是不是小看我玄玄門!”

千手嫦娥宋骊珠淡淡地一笑道:“豈敢!我不過是說說而已,行不行在于前輩,又值得動氣嗎,天蠶玄帕我已領教過了,焉敢小看。”

歐陽昭眼看她二人又将争執起來,急忙從中化解道:“羅老前輩!宋姑娘!目前不是争吵的時候,設法搭救江敏的病要緊!”

玄玄玉女羅冷芳嗔道:“說什麽救她的病,現在她的人在哪兒?還是未知之數!”

她這是想要問江敏的下落,又不願去問千手嫦娥宋骊珠,生恐又受她的冷言冷語,只好旁敲側擊地這樣問。

歐陽昭自然明白,忙接着又對宋骊珠道:“宋姑娘,蒙你的情誼,不知已将江姑娘安頓在何處?”

千手嫦娥宋骊珠欲言又止,終于道:“你見了她又有何用,她既受了還血逆氣的內傷,又被你點了她的睡穴,此時人虛弱得很,現在在我一個山莊內休息,你盡管安心勿躁,等她病體稍微複原,再行相見不遲。”

她說完,眼神斜抛,對歐陽昭嫣然一笑。歐陽昭瞧了瞧玄玄玉女羅冷芳,還沒來得及答話,她又已道:“話已說明,此間的事已了,我們走!”

千手嫦娥宋骊珠對着陸元青等人一攘臂,打算就此一走。

歐陽昭急忙攔住道:“宋姑娘!你這就要走了?”

“該走了。”

“這……”

歐陽昭不知該說些什麽,有何理由不準人家走呢?

千手嫦娥宋骊珠俏皮地一笑,鳳眼微斜,盈盈地道:“還有什麽不能走的?”

玄玄玉女羅冷芳插口言道:“江敏究在何處?于直到如今還未弄明白,您想走!”

千手嫦娥宋骊珠粉面一寒,不悅道:“誰打算把我留下來嗎?那還得看看顏色!”

歐陽昭劍眉一皺,覺得她二人話音都透着針鋒相對,各不相讓,只好苦笑了笑,緩緩地道:“羅老前輩是師徒情深,擔心江姑娘的病體,宋姑娘不必誤會。”

玄玄玉女羅冷芳不管歐陽昭這句話意在息事寧人,只覺得他在言語之中,壓抑自己,無形中擡高了宋骊珠的身份,因此越發不悅,沉聲道:“羅冷芳還沒到老邁無能的地步,今天不能算完。”

千手嫦娥宋骊珠冷冷一笑,故作不加理會,卻含着十分春意,和氣滿臉地對歐陽昭呢喃地道:“少俠,如有興趣,請到巢湖柳暗花明莊一敘,小妹定必掃榻迎賓。”

說到掃榻二字,粉面不由一紅,嬌羞不勝,那股潑辣之氣,蕩然無存,一扭腰肢,人已穿出一丈,三幾個起落,徑向蘆葦之處射去。

直把個玄玄玉女羅冷芳氣得臉色鐵青,狠狠地道:“你只要有個落腳的窯口,我羅冷芳就饒不過你!”

說完,也起勢而去,沿着沙洲奔向江邊。

歐陽昭眼見她們一老一少,全都是含着怒氣,不歡而散,心知必生枝節,忙追了上去,大聲喊道:“前輩!前輩!為了江敏,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那玄玄玉女羅冷芳已去得老遠,聞言一收勢子,怒沖沖地指着歐陽昭道:“你安的是什麽心?”

“前輩,我為的是江敏落在別人手裏,所以才委曲求全!”

“哼。委曲求全,江敏呢?她現在何處,求全了嗎?”

“這事交給晚輩好啦。前輩盡管放心!”

“放心!我會放心嗎?哼!”

玄玄玉女羅冷芳冷哼了一聲,掉頭徑去。

歐陽昭展勢追了上去,高聲喊道:“前輩要到哪裏去?”

“我若不把她的柳暗花明莊攪個天翻地覆,這股氣也沒法出,這碗武林的飯也不能再吃了!”

歐陽昭聞言,更加焦急,忙忙催動勢子,嚷道:“使不得!

前輩!萬萬使不得!”

玄玄玉女羅冷芳已越過高過人頭的蘆葦,從沙洲的邊緣,淩虛飛往江心。在滾滾江流之中,燕剪點水,頭也不回地橫射過去。

歐陽昭眼看玄玄玉女羅冷芳的身影去遠,對着一江煙波半天的落霞,不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在這江心孤零零的黃昏暮色蒼茫之中,一時感慨叢生。

他想,自從自己懂事以來,可以說沒有過一天的清靜日子。在天心莊中固然是吃盡了苦頭,受盡了冷眼,除了一個卓小燕以外,連同情自己的人也沒有。

等到受盡了千辛萬苦,虎口餘生幸而得到天大的奇遇,學成了三絕的一身功夫,也沒有半日安頓日子。

自己只道有了一身絕世奇功,加上一片誠心,料定父母的天大冤仇可報,不料勞碌終年,依舊一無所成,而且負了一身孽債,虧對了銀衣玉女江敏。

他一人只管想着,想着……

歐陽昭一個人越想越煩悶,越想越糊塗。一時覺着胸中悶郁郁的,不由一提真氣,仰天發出一聲清嘯高昂的長嘯,身子一震,就待穿出沙洲,回轉客店再講。

驀然,一片鑼聲響亮,大江水上,駛來四艘艨艟快船。每只船都挂了五個滿帆,順風順水快如離弦之箭。

更奇的是每只船的船桅之上,各插着一面杏黃旗,迎風飄展,旗上分明是繡着“一統”兩個血紅的大字,觸目驚心。

歐陽昭暗想:一統教終于在江湖上公開露面了,這是武林的大事,我焉能不問。

想着,不敢怠慢,一展無上輕功,找一個僻靜之處,回到江流南岸,迳自返回來遠客店。

不料,一腳尚未踏進店門,店小二早迎着嚷道:“客官,你出去不久,就有人來找你了。”

歐陽昭聞言不由大奇,問道:“是誰?”

“現在你房裏等你……這不是,出來了!”

店家的言還未了,白衣追魂段冰蓉依舊是女扮男裝,施施然地從後面走出來,同時大聲嚷道:“老三!你到哪兒去了?

累我們等了半天了。”

歐陽昭大喜過望,搶上一步,雀躍三千地叫道:“大姐……”

白衣追魂段冰蓉臉色不由一紅,趕忙搶着道:“大姐沒有來,我這個大哥來不行嗎?”

歐陽昭也自知失言,對着店家瞅了一眼,幸店家尚未發覺,改口道:“大哥幾時來的,還有誰在一起?”

白衣追魂段冰蓉笑了笑道:“還有我師叔鐵筆窮儒。”

“桑老前輩也來了!”

歐陽昭的話未落音,後進走出一個一身破舊儒衫的中年人,不是鐵筆窮儒桑子修還有誰?

鐵筆窮儒桑子修面含隐憂,眉頭深鎖,沉重地道:“好容易從窮家幫那裏打探出你的下落,不料找來又不見你,再來遲一點,可就耽擱了大事了!走!”

歐陽昭不知這位盟叔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由一愣道:“叔父。有什麽事嗎?”

白衣追魂段冰蓉不等桑子修開口,已搶着道:“聽說武當門的歸雲劍譜,還有少林門的金剛真經,這兩件武林矚目的稀世珍品,全落在巢湖之內,近日來各門各派都派了高手到巢湖來打探消息,此乃武林大事,而且這事以前可都是落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們也該去湊湊熱鬧。”

歐陽昭聞言,心頭也不由一震,失聲道:“此話當真?”

鐵筆窮儒桑子修肅然道:“江湖風風雨雨傳言已久,各派高手雲集,怎會假得!”

白衣追魂段冰蓉也忙不疊地催促道:“三弟。我們這就得趕去!”

歐陽昭匆匆地一面取錢付給店錢,一面對桑子修道:“叔父,但不知偌大的巢湖兩派的劍譜真經落在何處!”

鐵筆窮儒桑子修毫不遲疑地道:“據說是落在柳暗花明莊!”

“柳暗花明莊?”

歐陽昭這一驚,更是大感意外,說話之中,咚一聲,把手上的一塊銀子失手一按,竟硬生生地按在那塊梨木桌面上,鑲進有寸來深淺,吓得客店中收錢的夥計瞠目乍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鐵筆窮儒桑子修與白衣追魂段冰蓉一見,不由同時道:“有什麽不對嗎?”

歐陽昭并不答言,拔腳就向店外走去,口中直愣愣地道:“走!”

說完,忙不疊地三腳當着兩步,徑向江邊奔去,像是迫不及待。

白衣追魂段冰蓉奇異地道:“你是怎麽啦?瞧你這份急味道!”

歐陽昭一面走,一面唠叨着道:“沒有什麽?适才在江岸見到幾艘船只,全都挂着一統教的旗號約莫着也是向巢湖去的,一統教很少在武林中公開露面,此番既然公然前往,在他們來說初次出師,必定是志在必得,怕是十分紮手!”

他本想把柳暗花明莊千手嫦娥宋骊珠之事說出來,不知怎的,總覺得宋骊珠的影子,在自己心目中,顯着是一份神秘。不知是羞,還是愛,覺着最好不要與人提起,免得引起別人的誤會來。

不料鐵筆窮儒桑子修聞言道:“那是你多餘的憂慮!”

白衣追魂段冰蓉接着也說道:“巢湖的柳暗花明莊據說也就是一統教的招兵買馬,聚草屯糧的地方,怎會一統教又派人前往插手,這是從何說起?”

歐陽昭更為錯愕地道:“是嗎?”

鐵筆窮儒桑子修朗聲道:“這絕不會錯。在柳暗花明莊,一統教設有一座名叫什麽群雄會的組織,派有一個功力甚高的人主持。”

段冰蓉早已接着話頭談道:“聽說還是個女的,凡是要進一統教的人,先要由那女的考驗一番,就好比考試一樣,以決定某人進入一統教中的職位。據說那女的不但對各門各派的功夫了如指掌,而且美豔驚人,風華絕代,只是性情冷酷些兒。”

白衣追魂段冰蓉一口氣只顧說個痛快,反而把歐陽昭說得一陣發呆,面色陰晴不定,心中紊亂如麻。

原來他心中想,這個女的如果是宋骊珠,自己怎麽辦?自然,此次到了巢湖,首先要打探江敏的下落,宋骊珠要是對江敏照顧得好,自己自然不能對她壞;若是她對江敏不好,事情反而容易辦了,一翻臉,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凡事以武力解決,自然好辦得多。

他心中一時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時沒了主意。照情理來說,自然希望宋骊珠把江敏照應得好好的,但對于今後辦事來講,卻最怕擔了人家這份人情。因此,他心中十分矛盾,也十分為難。

白衣追魂段冰蓉見他站在碼頭的石級上,兩眼望着奔騰的江水發呆,自然不知道他在想想什麽,不由道:“老三,我看你好像心事重重!”

歐陽昭也覺着自己仿佛魂不附體似的,苦笑了一下道:“我在想……”

段冰蓉道:“想什麽?”

“我在想……這次柳暗花明莊之會,認識我的人必定多得很!”

“豈只多得很,恐怕沒有不認識你這位歐陽少俠的了。但這怕什麽?”

“我不是怕。”

“那是為了什麽?”

“不對盤,反而容易辦事。因為對方不加注意,自然疏于防範,所以……”

“容易,容易!這好辦!”

此時,鐵筆窮儒桑子修已雇好了船只,乃是一只頗大的客船,一明一暗的艙房,船家乃是一對老父婦,言明了直駛巢湖。

白衣追魂段冰蓉彈身一躍,向船上縱去,一面笑道:“到船上再告訴你。”

歐陽昭不知她有何妙計,也跳上船頭。

桑子修但見白衣追魂段冰蓉正在化開一個小小的黃色藥丸,與歐陽昭說着笑着。再看歐陽昭也不是先前那等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不禁問道:“冰蓉,這是什麽?”

白衣追魂段冰蓉微笑道:“這乃是千手大聖神偷石不凡老前輩的遺物,武林知名的易容丸。”

鐵筆窮儒桑子修不解地道:“老偷的易容丸怎會到你手裏來?”

段冰蓉微笑道:“說來話長了,我們神州三傑初上天心莊時,三弟怕天心莊的人認出,曾經使用過,當時二妹吳娟娟一時好奇,向石老前輩讨了兩粒,我倆各分一顆,原是備而不用的,誰知事到今天,卻派上了用場。”

鐵筆窮儒桑子修依然疑雲滿面地望着歐陽昭道:“你怕什麽?你正要找仇家,還怕仇家加害于你嗎?”

歐陽昭苦苦一笑,口中依舊不便明言。因為此時自己與宋骊珠究竟是敵是友一時尚不能辨白,可是又不能不回答桑子修的話,便讷讷地道:“惟其如此,所以免得他們規避我,變了容顏才好辦事。”

誰知鐵筆窮儒桑子修略一思索,拍掌笑道:“妙!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假做為是前往加入一統教的綠林人物,來個潛龍卧底!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歐陽昭與白衣追魂段冰蓉兩人不由相對一笑,連連點頭。

這一天,也不過是拂曉時分,巢湖上水煙騰騰,浩渺一片,茫茫蒼蒼,霧氣騰騰,水上難辨東西南北。一艘不小的客船,只管在水面上徘徊,是像迷失了路程。船頭上站了一位儒生,穿了件破舊的儒衫,另外一個娟秀如同女子的白衣書生,他身側站着的一個面色臘黃,雙目下陷,五官歪歪斜斜的人。與那白衣書生極不相襯。

這時船老頭叫道:“你們在江夏雇船之時,不是說到了巢湖就行了嗎?如今你們找不着路,耽擱我的功夫事小,萬一遇上歹人,我倆口就完了!”

這船頭上的三人不是別人,正是鐵筆窮儒桑子修,白衣追魂段冰蓉,與用了易容丸的歐陽昭。三人原來都不知道這柳暗花明莊在巢湖的何處。

鐵筆窮儒桑子修找不到水程,心中已自焦灼萬分,聽這老船家催促,只好安慰他道:“老人家放心。耽誤了功夫,我們可以多給你酒錢,遇到歹人倒好了,就怕這樣走了一夜,碰不見一個人影!”

船家一聽更急了,叫道:“我的天,遇到歹人有什麽好,不吃板刀面也要吃饨馄!你還說好了!”

三人聽在耳內,不由暗暗好笑。

正在此時,當!當!當!鑼聲齊鳴。

船家又吃驚地叫道:“哎呀!天呀!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一回可全完了,阿彌陀佛!”

歐陽昭乍聞鑼聲,不由心中一喜,一飄身由船頭上射進船艙,噗的一聲,把艙內的燈光吹熄。

老船家不由戰抖着叽咕道:“這一回你們也害怕了吧!”

白衣追魂段冰蓉也莫明其妙,不禁問道:“三弟。你這卻是為何?”

歐陽昭微笑着道:“這必是一統教的三只大船進湖了,他們比我們先走,也許船身載重,反而沒有我們快,因此,這時才進湖來。”

鐵筆窮儒桑子修也覺有理,點頭道:“此言有理,能碰上他們就可找到柳暗花明莊了。”

歐陽昭又對老船家道:“船家,朝鑼響亮之處劃去!”

老船家夫婦已吓了個發昏,聞言戰抖地道:“客……官……你……你……你們……是三個……三個瘋子……”

歐陽昭不願與他多說,催促道:“你只管搖去,天大的事與你無關!”

一言未了,忽然又叫道:“向那四點燈光劃去,保你沒錯!”

鐵筆窮儒桑子修與白衣追魂段冰蓉二人,此時也看見遠遠的有四點黃光,在水雲不分的中間,慢慢移動,漸來漸近。

那船家乃是普通之人,耳目哪有他三人銳利,不但沒看見燈光,反而氣鼓鼓地說道:“三位客官想是遇見了水怪,這哪兒來的燈光,做水上沒本錢的生意,還有個先亮燈光的嗎?”

歐陽昭甚為焦急,不耐煩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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