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2)
不由問道:“為什麽?”
歐陽昭板起臉孔,學着鬼火陰煞曲南和要死不活的神色,壓低了嗓門道:“因為我若是三招兩式打發你上路,你見到過死人會說話嗎?”
青衫秀士舒敬堯和宋氏姐妹不由又失聲一笑。
鬼火陰煞真的被歐陽昭嘔起火來,一震臂,舞起萬毒靈蛇筒來,厲喝一聲道:“好個無知小兒!看老夫饒不饒你!”
這老煞星的吼叫固然是凄厲欲絕,而一條萬毒靈蛇筒舞起來鬼火閃爍,更覺不寒而栗,陰森恐怖。
此時,歐陽昭的酒毒雖已發散,而元氣尚未複原,乍見之下,不由有些不安。
但他一向不知畏難怯敵,因此朗朗一笑道:“也好。我還不相信你世外五煞有何驚人的藝業,曠世的絕學!”
青衫秀士舒敬堯生恐他不知鬼火陰煞的利害,搶着道:“且慢!”
喊叫聲中,人已到了二人的中間,一指鬼火陰煞手上的萬毒靈蛇筒道:“蛇服花子玩,我這花子頭可算是弄蛇的專家,唯獨這靈蛇還沒玩過,今晚讓我開開眼界如何?”
鬼火陰煞曲南和對舒敬堯恨之刺骨,怒道:“少不了你一份,等我收服了這娃兒,自然有你的好看!”
歐陽昭聞言怒惱至極,探手從懷內取出辟毒追魂寶旗迎風一展,金光閃閃,耀目生輝,怒喝道:“老不死的東西!你過招!”
鬼火陰煞曲南和回了青衫秀士舒敬堯的話,一側身形,腳下挫步前欺,本來已成式立樁抖臂待發。
此時,寶旗陡現。但見他毫無四兩肉的臉上,也不由一陣抽動,白眼珠連眨不停,似乎是大出意料以外,顯然十分驚異。
歐陽昭寶旗亮出,豪氣千丈,挺胸揮旗大聲地吼道:“來!
少俠我讓你一個先手!”
青衫秀士舒敬堯心中不由一動。他乃聰明絕頂之人,心想:這老怪物有些怯意,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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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思忖,不由豁然大悟:辟毒追魂寶旗顧名思義,辟毒二字,必有來源,不然的話這枝武林馳名的旗,何寶之有?
想到這些,也不過一轉念之間,心中先有了個八成的喜悅,試探着道:“萬毒也好,千毒也好,遇上辟毒的家夥,可全沒用了!”
青衫秀士舒敬堯這也不過是試探之意,要瞧鬼火陰煞曲南和的臉色而已。
誰知這句淡話還真靈驗。
鬼火陰煞曲南和原來慘白的臘黃臉色,忽然變得更為難看,雙眼一愣,色厲內荏,含怒道:“舒敬堯!你少說風涼話,老夫不用本門奇毒,憑數十年的修為,要鬥一個黃口小兒,并非難事!”
青衫秀士舒敬堯聞言,自忖所料不錯,冷冷一笑道:“只怕未必!”
這句話分明有十二萬分的輕視之意,還有個聽不明白的嗎,只氣得個鬼火陰煞曲南和猙獰畢露,慘嗥一聲:“好!世外五煞今晚算出道以來的第一遭。”
恰巧,此時歐陽昭也已聽出了些端倪,因為只要自己的寶旗可以辟毒,論功力是絕不致于便輸了的。
因此,恨不得立刻動手,以試自己寶旗的辟毒靈與不靈。
也就高聲喝道:“要動手就來個爽快俐落,東扯西扯,卻不怕羅索!”
若是他沒有亮出辟毒追魂寶旗此時這等叱喝,料定鬼火陰煞必然是毫不遲疑,怒極發招。
怎奈此時他心中已寒了半截,哪還有那股豪氣,勉強地苦笑一笑道:“小夥子!你是武林三絕的傳人?”
臨陣交手,忽然盤根問底,追起師門來,是十分耐人尋味的事。
歐陽昭雖是一百個不耐煩,但也一揚手中霞光閃耀的寶旗,毫不猶豫地道:“憑這枝寶旗,也該知道了,何必明知故問!”
鬼火陰煞曲南和嘴唇一動,笑得十分難看,雙手繞着萬毒靈蛇筒緩緩地道:“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歐陽昭不由愕然不解道:“一家人?誰同你是一家人?”
鬼火陰煞曲南和咯咯一聲,在喉嚨裏發出陣怪響,假裝自然地笑道:“當然,這個你可能不知道。”
歐陽昭十分迷惑地道:“我不知道?什麽事?”
“我們世外五煞,同武林三絕,同在黑道中揚名闖萬,相交不止一日。因此,可算是聲氣相投,息息相關,豈不是……”
“少套交情……”歐陽昭不等他的話說完,已冷冷地喝道:“同在江湖上闖道就算是一家人,如此說來,江湖中該沒有冤家對頭了!”
此話說得理直氣壯,在場之人,莫不失聲一笑。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臉上無血無肉,不知是否發紅,但卻讪讪地道:“這就不同了!”
歐陽昭見他還是唠叨不休,不由怒道:“有何不同?”
鬼火陰煞曲南和不疾不徐地道:“因為當時在黑道之中,露頭露臉的,只有我們世外五煞與武林三絕可以并駕齊驅,一争長短,其餘的就微不足道了,所以……”
這老怪的話才落音。
忽然一陣枭啼,嗖嗖風聲裏,竹影搖處,有人叫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這話靠得住嗎?”
這語音既來得突然,聲調又甚蒼勁,雖然好比哭一般的難聽,但卻懾人心神,動人魂魄,功力可算高手。
鬼火陰煞不由一愣,對着發話之處喝道:“什麽人?不服的露露金字招牌!”
衆人意料之中,發話之人必然騰空而至,穿林而出,因此,所有的眼神,全都朝那淩空之處望去,屏神而待。
誰知,半晌非但沒有見半點影子,連回音也沒有,毫無動靜。
鬼火陰煞曲南和此時受盡了奚落,正在無法下臺,如今憑空又有人駁斥他的話,一股無名怒火上升十丈,又對着那發話之處罵道:“什麽東西,是人該露個面,是鬼也該留個影!
為何……”
他的話還未說完,屋檐之下,陰暗之處有人道:“恰好我是半人半鬼之間!”
這句話陰森如鬼泣啾啾。
原來不知何時,那屋檐之下,芭蕉蔭處盤坐着一個黑影。
敢情他是在衆人全都留心上空之際,從竹林暗處溜了出來,雖然算不得稀奇,但現放着在場之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也算得驚人之極。
那芭蕉枝低葉寬,陰暗太甚,雖然說話,但依然看不見來人的真面目。
鬼火陰煞曲南和此時巴不得有人出面找岔,自己可以避重就輕,免得在辟毒追魂寶旗之下露出狐貍尾巴。
因此,打蛇随棍上,一個躍蹿,到了那黑影一丈左右,指着他喝道:“閣下是何來頭,出來亮亮相也好!”
“亮相?也好!”
那黑影仿佛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回答曲南和的話,說着,一長身子,從芭蕉樹下站了起來,施施然,一扭一扭地走到明朗之處。
敢情是一個穿得花紅柳綠的女人。
那女人雖然穿得十分華麗,但一頭白發欺雪壓霜,怕不有七八十歲以上,奇怪的是臉上卻罩上一幅雪白的面紗,依然看不出她的廬山真面目。
衆人不覺全都面面相觀,以青衫秀士舒敬堯知人之多,眼皮之雜,一時也不知這老婆子是何來頭。
鬼火陰煞曲南和自然更摸不清了,不由眉頭一皺道:“是有名人把面紗摘下來,讓我這老不死的瞻仰瞻仰!”
那老婆子的脾氣還真有耐性,聞言陰陰一笑道:“有何不可!”接着,她已伸手取下那幅白色面紗。
“哎呀!”
“哦!”
場子中人,不約而同地全都失聲一驚。
萬裏飛鴻宋明珠與姐姐千手嫦娥宋骊珠,兩人更是以手蒙面,連歐陽昭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腳下連退三步。
天下竟有這等樣人?
但見那老婆子一張臉上五官不分,橫三豎四的有幾十道紫色的疤痕,一對黑洞洞的小孔裏面,歪歪斜斜地扯得緊繃繃的,算是一對眼睛,除此之外,鼻子、嘴、全然分不出部位來。
疤面醜婆子并不生氣,索興連面紗也不帶上,一咧露在外面的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冷然道:“如何?我算人?還是算鬼?”
青衫秀士舒敬堯搜盡枯腸,也想不出這人的來歷,不由低聲對着慧果大師與智清道長問道:“兩位掌門認識她嗎?”
慧果與智清同時搖頭不疊道:“連聽也沒聽說過!”
此時,鬼火陰煞曲南和已開口道:“虧了你!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居然你敢在人前露面,幸而在場之人全是一時碩彥,換了常人,難保不被你吓死了!”
疤面醜婆依然毫不作惱,冷漠漠地道:“曲南和,我知道你會說出這等話來,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鬼火陰煞曲南和仰天一笑,道:“簡直不倫不類,什麽今日,又什麽當初?”
誰知那疤面醜婆子臉上的紫疤一動,毫不遲疑地道:“當然有道理,既今日罵我奇醜如鬼,可惜你忘了當初曾經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好話說盡,厚顏求愛嗎?”
這句話幾乎把在場的人全給說笑了。
鬼火陰煞曲南和反而仰天曳起一聲怪嘯,沒好氣地道:“呸!信口雌黃,你瘋了不成!”
疤面醜婆施施然踱開兩步,煞有介事,對着鬼火陰煞曲南和望了一眼,遂又幽幽地道:“我半點也不瘋,只是你迷了竅!”
她的話似乎已把個曲南和逗出火氣來,一掄手中的萬毒靈蛇筒作式欲起,高吼聲道:“好個不知恥的瘋婆,你也不到河邊去照一照你這副長相!”
“我知道!”
疤面醜婆毫不發怒,接着又緩緩地道:“可是你忘了,當年你為了向我示愛,曾在九裏山前受盡了別人的污辱,幾乎連命都丢掉了的事嗎?”
鬼火陰煞曲南和不由一震,口中失聲地道:“呀!”
那疤面醜婆毫無表情,又娓娓地道:“你還記得,那次我拂袖而去,你過兩淮,渡長江,越三湘,走八桂、入雲貴、進三峽,在巫峽被靈蛇所阻,破着性命不要,力斃靈蛇,才有你今天手上這根勞什子的毒兵刃嗎?”
鬼火陰煞曲南和雖然如死僵屍般的面色,此時也不由一陣抽動,一對白果眼睜得大大的,口中喃喃地道:“你……你……”
“我!我就是在你被靈蛇所纏棄而不顧的那個你愛不上的女人!”
“你是蛇蠍美人曹麗雲?”
“半點不差!怎麽?十大害比起你世外五煞如何?”
這時,場子中全都知道這當面的疤臉醜婆就是當年揚威武林,風采豔麗的蛇蠍美人曹麗雲。
鬼火陰煞曲南和此時尴尬異常,唯唯否否地道:“你……
你怎會……”
蛇蠍美人曹麗雲不等他說完,已道:“怎會變成這個怪樣是嗎?”
此刻,青衫秀士舒敬堯插嘴道:“必是你們十大害在雲夢山自相殘殺所落的下場!”
蛇蠍美人曹麗雲點點頭,嘆了口氣道:“算是舒敬堯你聰明!”
她說完之後,又向鬼火陰煞曲南和逼進一步道:“曲南和!
假若當年我就生成這副天不管地不收的摸樣,也許不會有你死纏活纏的那些麻煩,你說是嗎?”
鬼火陰煞曲南和十分為難,只有讪讪地道:“這……這……”
蛇蠍美人曹麗雲冷冷一笑,又踱開了去,無限感慨地道:“其實,一個人的相貌,也不一定分得出俊醜,像我,武功依舊,仍然在江湖上行走,誰又其奈我何?”
鬼火陰煞曲南和想是回憶起當日的景象,雖不舊情複燃,但總歸有點死灰餘盡,因此搭讪着道:“當然!你的功力修為想必大進了!”
他先前說了許許多多的藐視之言,并未惹起蛇蠍美人的怒火,不料這句話卻引起了她的忿然之氣,疤臉一寒沉聲道:“既然如此,為何背地裏盡管糟踏我!”
她說得聲色俱厲,像是十分震怒。
鬼火陰煞曲南和身子一震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幾時談論過你來?”
蛇蠍美人曹麗雲破口叱道:“你把我忘了,我是意中之事!”
“這也不然!”
“住口!可是你适才明明說我微不足道。”
“天大的冤枉,你不要聽別人的挑撥!”
“別人?乃是我親耳聽到的!”
“這!”
“你說除了你們五煞與武林三絕,黑道之中其餘的全都微不足道!”
“可是,這也不是指着你呀!”
“你口中的其餘,就包含着十大害,我曹麗雲就是十大害之一!不是說我是說誰?你想賴!”
“誤會!天大的誤會!”
“誤會?哼,偏偏被我聽到了!”
蛇蠍美人曹麗雲說完之後,并無立刻找場動手之意,緩步上跨,又對着一統教主宋士龍大刺刺地道:“過天星尤七是你們一統教給毀的嗎?”
她問話的口氣十分不敬,但聽不出是何用意,不知是事關十大害之事來找場,還是怎的。
一統教主宋士龍尚未來得及答言,副教主幹手嫦娥宋骊珠已搶着道:“不錯!他擅闖本教禁地……”
蛇蠍美人曹麗雲連連搖手道:“這些我不問,只要有主兒認帳就行!”說着,也不立即動手,又喃喃不休地道:“以雲夢山比武一事來說,十大害已如仇敵,我不能算是替他找場,但十大害的功力不相上下,難分軒轾,你們一統教是哪位能人,怎樣的高手把尤七給毀了的,我卻想見識見識!”
歐陽昭見蛇蠍美人曹麗雲自現身以來,一直占着上風,氣慨不可一世,連鬼火陰煞也任她叱喝數說,早已就想發作。
無奈她們所說,都是武林的往事,一則事不關己,二則也想聽聽這一連串的武林佚事,因此,也就無法開口。
此刻,分明事情急轉直下,已數到了自己的身上,哪能再不說話。
聞言之下,一抖手中的寶旗,朗聲道:“過天星尤七,乃是在下一手栽培的!”
“你?是你!”
蛇蠍美人曹麗雲透着一百個不相信,打量了一陣,才道:“啊!想是栽在你這枝寶旗之下!”
歐陽昭不服氣地道:“笑話!我何必要用寶旗,一雙肉掌就打發了他!”
這話雖是實情,但蛇蠍美人曹麗雲再也不肯相信,冷笑道:“太狂了,難怪!年輕輕的人,少不得死要臉面,尤七的功力豈是你一雙小手可以收拾的!那十大害就不成為十大害了!”
歐陽昭一聽,不由引起一股豪興,揚眉一笑道:“要我使用寶旗,只怕要把你們十大害聚在一起聯手合擊,不然,卻用不上!”
蛇蠍美人曹麗雲一雙凹凹的眼睛一動,怫然不悅道:“武林三絕乃是與十大害同輩的武林,正所謂十八羅漢進京,都是一樣大的前程,可算清水鍋裏下白米,你知我見的。小老弟,你可不能吓唬我!”
歐陽昭見她有不悅之意,言語之中又隐隐含着,我與你師門乃是一輩,可算有充大之意,不由也怫然道:“口說無憑!”
蛇蠍美人曹麗雲雙手重重地一拍道:“怎樣才算有憑呢?”
歐陽昭毫不遲疑,挺胸震旗,大聲道:“手底下見功夫!
招式上分上下!”
“好!好!我曹麗雲今天算是碰上了,你這是對我公然叫陣!”
“算得!你動手吧!”
一問一答之間,兩人全都立樁起式,運功蓄勁,一觸即發。
此時,最得意的莫過于鬼火陰煞曲南和了。
轉眼之間,竟憑空來了個蛇蠍美人曹麗雲來李代桃僵,替他抵擋一陣,豈不是福星高照。
鬼火陰煞曲南和想到得意之處,不由發出聲輕微的冷笑,反而湊上去,對蛇蠍美人曹麗雲言道:“這小子手中可是當年旗絕裘天慶那枝短命的旗幟,你要提防着些兒!”
他這話是一語雙關。
既要向蛇蠍美人曹麗雲讨好,表示自己的關心,又含着不可輕敵,把全身的修為都施展出來,既可露臉又可獲得一件武林人朝思暮想的寶旗。
歐陽昭自然聽得出這老煞星是從中煽火,心中産生了一陣不屑的厭惡,手中寶旗動處,金光閃閃,同時朗聲道:“曲老怪!你沒嘗到我寶旗的滋味,是不是有些死不甘心!”
這時,鬼火陰煞曲南和先前的怯急一掃而空,自然是眼前來了替死鬼。
但是,他對歐陽昭的功力究竟如何,還存着一個疑問,他打着如意算盤,想教蛇蠍美人曹麗雲先同他過招。
若是歐陽昭沒有真功實學,修為不高,光只憑着柄辟毒追魂寶旗,他料着還不致使自己為難,到時自己從中插上一手,奪得那面寶旗,也可在江湖之中滅卻自己的一個赳星,豈不兩全其美。
如若歐陽昭果然功力深厚,一切有蛇蠍美人接下來,自己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到時見機行事,免得丢人現眼,毀了半生的名氣。
最不濟讓歐陽昭同曹麗雲拚個你死我活,二虎相鬥必有一失,那時他二人不論是誰,全都筋疲力竭,自然好相與得多。
這老煞星的心事挖空,算盤打盡,因此,對歐陽昭的叱喝,充耳不聞,反而悠閑地一笑道:“眼前的黑道名人,已夠你受的了,休要再扯到老夫頭上來!”
誰知歐陽昭也是個死不饒人,嫉惡如仇雄心萬丈的人物,不可一世地喝道:“在下與人交手,是韓信将兵多多益善,來,來!來!是漢子不妨聯手而上,少俠我是全接下了!”
此時,原已作勢欲起的蛇蠍美人曹麗雲心中忽然一動。
又聽那鬼火陰煞怪聲笑道:“嘿,老夫從未與人聯手過,對付你這黃口乳兒,更加不會了!”
蛇蠍美人曹麗雲心中更加醒悟,自忖:自己前來巢湖,原本是要探着一統教的虛實,順便打算插手真經劍譜之事,與這武林三絕的傳人有何可争之處。
再說,自己現身而出,原是為了曲南和的一句話激出來的,現在為何反而替他做擋箭牌,讓他在黃鶴樓上看翻船的隔岸觀火,中了他隔山觀虎鬥的鬼計,豈不讓他坐收漁人之利。
想着,想着,她是越想越不對,已作的樁式一收,生滿了傷疤的臉孔一扯,和緩地道:“你二人不必争論,我乃是不速之客,何必喧賓奪主,還是讓你二人分個高下好啦,免得把事給攪亂了!”
蛇蠍美人曹麗雲更加幹脆,話來說完,她的人也一閃退出丈外,盤膝而坐,閉目調息,樣子冷淡已極。
鬼火陰煞曲南和悚然一驚,他料不到自己弄巧成拙,一時貪圖說一句風涼話,招來了麻煩,忙不疊地道:“哪裏的話,我這老頭兒難道還與一個出道未久的小夥子争強比勝?”
蛇蠍美人曹麗雲也冷兮兮地道:“那麽我這老太婆更加不願了!”
他二人只管互懷鬼胎,全耍鬼計,可把個歐陽昭氣得七竅冒火,旗影揮起一片勁風,厲聲喝道:“你們休要倚老賣老,全給我上!再要羅索,我可要先動手了!”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鬼臉一寒道:“你與誰先動手!”
他料定歐陽昭必然先向名氣高些兒的蛇蠍美人曹麗雲叫陣,因此有這一問。
不料歐陽昭毫不遲疑地道:“我要你們兩人合手,誰也別想躲得過在下這一關!”
這話,可算是說絕了。
鬼火陰煞曲南和臉皮雖厚,也再不能不接這個岔,但依然騰身一躍,縱到蛇蠍美人曹麗雲的身側,苦笑道:“聽見嗎?
人家可是點上了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了!”
蛇蠍美人半死不活地道:“你說過,從來不同人聯手,我也不喜群毆群鬥,你先請吧!”
“哦!這……”
鬼火陰煞曲南和一愣之下,正想說些什麽。只見人影乍動,金光耀眼。
歐陽昭人出旗到,虛晃一招,欺近了來,分指着二人道:“全給我起來接招!一對厚臉皮,你們的一點點虛名譽,是怎樣騙來的,卻怎的貪生怕死到這步田地!”
這話,比打還要難受,憑他兩個老怪如何奸滑,也難再推作不懂。
人影晃動,叱喝聲起。
蛇蠍美人曹麗雲與鬼火陰煞曲南和不約而同雙雙一射而起,—左右分開,全都暴怒如雷,厲喝連連。
歐陽昭生恐他們節外生枝,寶旗乍動,一招兩式分取兩個強敵,口中同時叫道:“爾等小心了!”
他雖是一招虛而不實,但盛怒氣極之下,但見旗影翻騰,勁風乍起,場子中三丈以內,所有的人衣袂震起,絲絲可聞。
歐陽昭久已不用寶旗,如今抖了開來,勢如千軍萬馬,席起掠來,一代絕學,驚人之處實非等閑。
曹麗雲與曲南和,初不料歐陽昭竟有如許的功力,不由失驚地咦了一聲,同時抽身急閃不疊。
這時,勢成騎虎,欲罷不能。
鬼火陰煞曲南和一亮手中萬毒靈蛇筒,揚聲道:“講不得了,小娃兒,這可是自尋死路!,”
蛇蠍美人曹麗雲也已看出歐陽昭不是等閑之輩,也聲如枭啼地道:“我姓曹的已無可忍耐了,你可不能說我以大欺小!”
兩人答話聲中,全都霍地而起。
突然,晶光閃閃。嗚——嗚——起了一陣怪響。
蛇蠍美人曹麗雲的手中,已多了一條像練子槍,又像紅絨錘一樣的奇異兵刃,舞起一溜銀光,曳起陣驚心動魄的怪嘯,刺耳驚魂。
一旁的青衫秀士舒敬堯乍見,揚聲叫道:“好呀!數十年不見的蛇蠍斷魂鈎也露出來了!”
原來這蛇蠍斷魂鈎乃是一種外門兵刃,也是蛇蠍美人曹麗雲賴以成名獨一無二的功夫。
這鈎乃是五金合煉,通身銀光燦燦,共分為十三節,如練子似的連結而成,一端套于手腕,另一端其形如鈎,但卻是空心精鋼所鑄,鈎的空心之中,隐裝着見血封喉的劇烈毒藥,中則難以幸免。
蛇蠍美人曹麗雲在這把蛇蠍斷魂鈎下,不知道傷過多少人的性命,數十年前,黑白兩道談鈎色變。
她在這鈎上,也的的确确下過不少功夫,不但使得出神入化,而且能硬能軟,直取斜掃,打,點,鈎,刺,已到了鬼神莫測的地步。
加上那形如蠍尾的鈎子乃是空心,因之舞動起來,發出嗚嗚之聲,如秋夜鬼哭,荒郊猿啼,使人毛骨悚然,未交上手已自心寒膽裂。
她如今抖了出來,絕無輕敵之心,也沒有容忍之意,勢必一拚死活,不分高下斷難住手了。
此時,場子中三個人全都使的是外門兵器,唯一不同的,兩個老怪的玩藝,全都含有烈性無比的陰毒,而歐陽昭的辟毒追魂寶旗不但沒有毒性,而且是辟毒的寶物。
卻說蛇蠍美人曹麗雲亮出輕易不用的蛇蠍斷魂鈎來,場子中人全都有個耳聞,不由替歐陽昭捏了把汗。
慧果大師高誦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二位,別來無恙,還能容許老僧說一句話嗎?”
慧大師乃少林一派之長,在江湖武林之中,一言九鼎,尤其老和尚輕易不願卷入江湖是非之中,因此,也更加有份量。
十大害與世外五煞雖與少林一派沒有交情,然而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位有道的高僧與九派一幫之首的少林。
蛇蠍美人曹麗雲手中的蛇蠍斷魂鈎嘩啦一聲收了起來,疤痕滿面的臉皮一動,和緩地道:“慧大師,有何說辭嗎?”
鬼火陰煞曲南和原本打算自己虛張聲勢,等歐陽昭與曹麗雲火拚,此時更故示大方,佯佯一笑也道:“大掌門有話請講吧!”
慧果大師的壽眉一掀,慈詳滿面地道:“二位與歐陽昭少施主原本無仇無怨,今日之會,全是由本門的金剛真經而起,我想兩位的來意如此,不知是也不是?”
鬼火陰煞曲南和幹枯如臘的臉色一動,望了望蛇蠍美人曹麗雲,終于言道:“大師說的不錯,我等不是有心奪寶,只不過是想賞鑒賞鑒而已。”
蛇蠍美人曹麗雲也道:“聞得一部《金剛真經》,乃是佛門的上乘大法精華所在,貴派視為鎮山之寶,百代流傳的不二珍品,我也打算瞻仰瞻仰。”
顯然的,這兩個老怪分明是言不由衷的,明明是想觊觎佛道這兩派的奇書,可嘴上卻說得好聽。
慧果大師聞弦歌而知雅意,焉有不明白之理,但卻不去揭穿,莊重地道:“智清道長的《歸雲劍譜》之事,老衲不便作主,至于本門的金剛真經,若能重回少林,少不得請武林的同道,江湖上的朋友指點。怎奈此時,不在老衲手上。”
鬼火陰煞曲南和乘機道:“所以我們在此時趕來,便是不願使貴派誤會。”
他這話是套着與慧果賣交情。
慧果大師話題一轉,又道:“二位之意既在金剛經與劍譜之上,此事與歐陽昭小施主完全無關,而今突然之間亮出了惡毒的兵刃,豈不失去原意!”
先前歐陽昭還以為慧果大師有何急事必須一言,此刻方才知道這位大和尚打算和事寧人,說服當前的二怪,不由微微一笑,拱手道:“前輩。這等人只有以牙還牙,不可理喻,何苦多費唇舌!”
慧果大師連連颔首道:“施主稍耐。”
蛇蠍美人曹麗雲又将手中的蛇蠍斷魂鈎抖開,叱道:“慧大師!你瞧他這份咄咄逼人的勁道。”
鬼火陰煞曲南和是一百個不願同歐陽昭翻臉的人,聞言做好做歹地道:“且聽慧大師的調停!”
慧果大師含笑着道:“不瞞兩位說,真經也好,劍譜也好,乃是少林,武當兩派歷代相傳之物,誓在必得。今晚就為此事,前來巢湖打擾宋氏兄妹,二位若是存心要這兩件東西,也須等回到老僧與智清道長手中之後,不必在此節外生枝,耽擱了今晚的正事!”
智清道長見慧果大師的話未說完,歐陽昭又已躍躍欲動,急忙插言道:“慧大師說得極是,慢說是二位如此,連歐陽少俠也請原諒少林、武當兩派數萬徒衆的苦心。”
歐陽昭再也不好發作,悶鼓鼓地峙立一傍,辟毒追魂寶旗抱在左手臂上,一副凜然不可侵犯,八面威風的模樣。
蛇蠍美人曹麗雲望了望鬼火陰煞曲南和未置可否。
鬼火陰煞曲南和眼見今晚的情形,對自己非常不利,對慧果大師不亢不卑的言詞,自然心裏有數。
因此,僵屍臉一扯,陰沉沉地道:“慧大師,真經若能到你手,你真的能賜給我一看嗎?”
慧果大師揚聲道:“出家人不打诳語,真經雖為本門至尊之寶,但究竟是身外之物,空外之人,斷不會因此有背佛心。”
蛇蠍美人曹麗雲又向智清道長道:“《歸雲劍譜》乃是武當一門武功之鎖鑰,劍術之秘本,想來沒有少林掌門這等的大方,而公諸與世任人參悟了?”
不料一向十分守舊的智清道長,忽然鶴唳鳳鳴地一笑道:“女居士,你所說的恰恰與我的想法相反!”
“哦!卻是為何?”
蛇蠍美人曹麗雲大出意料以外,因此失聲一驚,追問了一句。
智清道長面容凝重地道:“由于此次劍譜失手,使貧道不知負了多大的罪孽,因此,我已看穿了人世的一切因果,若是劍譜蒙宋氏兄妹壁還,我不但公諸于世,而且絕不再視為武當一派的單傳,決定把它送人!”
“送人?”
場子內的一衆群雄,莫不感到這話來得突然。
但智清道長毫不動容,一本正經地道:“對!決心把它送人。這樣既可結些香火之緣,又免去本派千年萬世的累贅,減少些兒孽債、殺劫!”
青衫秀士舒敬堯久未發話,此刻也不由道:“送給誰呢?”
智清道長淡泊地道:“送給與本門毫不相幹之人。”
“到底是誰?”
“此時還不知道。”
萬裏飛鴻宋明珠嗤地一笑道:“何時才能知道呢?”
智清道長踱了兩步,負在身後的雙手,忽地一震,神彩飛揚地道:“賢兄妹若能将本門的劍譜賜還,貧道我立刻發出武林帖子,邀請三山五岳的同道,五湖四海的群雄,在龍虎山論劍,不論黑白兩道,正邪兩途,功力最高,又能壓倒與會之人的,本門劍譜就歸他所有!”
一統教主宋士龍不由眼神一動道:“呵!那不但是武林的盛會,也必替武林留下一段佳話!”
智清道長含笑點頭,又接着道:“在大會之際,也許免不了一場殺劫,但功力最高之人保存本門劍譜,無形之中所消除的殺戮,必然更多,因此,貧道思之再三,心意也就定了下來!”
不料蛇蠍美人曹麗雲聽得興趣橫生,手舞足蹈地盲道:“既然如此,還定個什麽日子,選個什麽地方,就是今晚好啦!”
智清道長笑道:“這也未免太草率了,豈不埋沒了另外的武林豪俠,江湖奇材。”
蛇蠍美人曹麗雲小眼從黑洞洞的凹眼孔內一掃在場諸人道:“夠了,夠了!你瞧在場中人正道的有你與慧大師,邪道的有我與曲陰煞,不正不邪,正正邪邪的有一統教三兄妹,三教九流的有窮家幫幫主,後生小秀有這個武林三絕的……哎呀!”
她只顧信口開河的說得口沫橫飛,殊不料——
金光一動,人影乍起,歐陽昭的人已到了她的身後,辟毒追魂寶旗的尖端一長,已虛點在她靈臺大穴之上。
這一招是誰也沒有料道,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