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已經是深秋的天氣, 同學們日盼夜盼的秋游具體安排總算下來了。拿到告家長書, 每個人都歡天喜地的, “天吶, 好險就要變成冬游了。”

劉韻站在講臺上敲敲桌子，“告家長書每人都拿到了吧？人手一張。”

“記得帶回去給父母簽字, 周一交過來。”

“天哪，竟然真的是三天兩夜！”吱吱哇哇。

“我就說了吧，我就聽說是要去綠葉谷玩兒的，你們偏不信, 現在知道小爺的情報非同一般的準了吧！”

“真的神了, 程雲飛，你不會往校長室裏裝竊聽器了吧……”

他們表情興奮，叽叽喳喳的聲音是壓抑不住的吵。

上課鈴響起來。

劉韻正好把電腦連接上白板, 開始管紀律, “安靜, 有什麽話下課再說。”

南曉雲拿出課桌裏的試卷，翻了翻，發覺題目都寫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簡單到掃兩眼就出答案的題還空着。

她從到到尾, 又翻了遍細看，最後還是換成錯題本。

白紙擋住答案，重新寫錯過的題目。

身後突然有人小聲叫她，“南曉雲……”

南曉雲回過頭，就看見一張非常大的紙粗略折了折就被遞過來，上面寫着：

傳給南曉雲。看攻百衆合號ＹｕｒｉＡｃｇｎ

這幼稚到可愛的狗爬字, 讓南曉雲一眼就認出來是誰寫的。

她接過，偏頭望了眼薛星辰。

相隔半間教室，薛星辰突然對她做了個鬼臉。

“……”

南曉雲心中明明想說她幼稚的，可唇忍不住地彎了一下，她跟後桌的同學輕聲說了句謝謝。轉過身去，打開手裏的紙條：

“周末一起去買秋游的東西嗎？”

像是小學生，等不及下課地傳紙條商量秋游。

南曉雲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又沉靜幾秒。

她其實本來是不想去的……

距離期末考試已經很近，過完寒假，就是最重要和短暫的高三最後一個學期。

她不是讀書天才，得到的分數全都是紮紮實實地從一份又一份的試卷裏練出來的，最後這段時間，實在是太過要緊。南曉雲筆尖頓了又頓。

她握着筆轉過頭。

映着玻璃窗外澄清明亮的光線，微眯了眯眼，遠遠地看見紅棕色的操場上，有班級在練習折返跑，時不時傳來老師的吹口哨聲。

最後一年高中生活，以後就看不見這種畫面了吧。

南曉雲又忍不住又偏過臉，偷偷地看了眼薛星辰的方向……她竟還在看她。

視線對上。

分明是在眼巴巴地等她把紙條傳過來。

“……”

南曉雲心頓時軟軟的，無奈地揚唇笑了，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着：

“今天放學去可以嗎？就徐惠路旁邊的那家超市。”

她要把時間地點寫清楚。

否則薛星辰一定會不覺得興師動衆地再跨半個教室傳紙條過來問。

—

王紫衛看見告家長書上的兩天三夜，就不太感冒，拿着手機查了會兒住宿的情況。

她轉過身，輕輕地問薛星辰：“秋游去那個綠葉谷……你希望我去嗎？”

想了半天說辭，最後還是問得挺直白的。

沒辦法，繞着圈問話只會讓薛星辰說出她最不想要的答案。

“我希不希望你去？”

薛星辰重複了遍她的話，目光望着手邊的告家長書，沒多想什麽地說，“我又沒去過那兒，也不知道好不好玩，想不想去你自己斟酌斟酌。”

“……”

王紫衛吃不準她心底的意思，又眼尖，瞥到她身前那張紙條。

她要伸手去拿，薛星辰先一步地拿走了。

沒讓她拿到，“怎麽了？”

王紫衛沉默幾秒，紙條并不是從她這兒傳的，她剛才沒留意到細微的動靜。但随便猜猜就知道她是在跟誰傳紙條。

她眼眸緊緊地望着薛星辰，在她坦白的臉上找不出任何能讓她反感厭惡的地方。她心裏酸澀，刺痛和妒忌讓她快要尖叫出來。

最後于是只能責怪自己，跟自己生氣。

悶悶地說：“沒什麽，那我不去了。”

“好。”薛星辰很無所謂地說。

王紫衛忍不住地說，“你現在，就真的一點點都不在意我了？”

“怎麽不在意啊，”薛星辰笑了笑，“那綠葉谷，聽名字就知道多半是個荒郊野外的種菜地方，沒準還到處是墳包，你不是從小最怕這些？不去也好。待在家裏多快樂。”

“那你也不去嗎？”王紫衛眼神亮了亮。

“我？”薛星辰語氣認真，“不行，我跟你不一樣，不去不行的。”

王紫衛：“……”

—

因為放學後的這個約定，薛星辰整個下午的課都沒睡着過，閉着眼睛，腦子裏總是自然而然地想着到那兒之後的各種情況。

她最後聽見放學的鈴聲響起，擡起臉來。

這麽睡了一下午，困意絲毫未減少。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小學生了？

薛星辰笑了笑。

剛把斜挎包扣上，就看見南曉雲踩着鈴聲已經走到她課桌旁了，“東西收拾好了嗎？”

她眼睛望着她，“走吧？”白皙的臉龐，唇邊挂着淡笑。

“那麽快，”薛星辰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揚唇。

好像小學生的不只有她？？

—

學校附近就有個商業廣場，薛星辰騎着小電驢載南曉雲去。

買完東西，再把她送回學校宿舍。

兩公裏的路，超市不大不小。

進去推着購物車，發現四周有不少都是三中的學生，下下周才是秋游的活動，已經有不少學生迫不及待地約好朋友來買零食了。

“你有什麽必須要買的東西嗎？”

南曉雲來前，腦子裏已經列好購物清單了，所以先問薛星辰。

“沒有，只是随便買點吃的東西。”

薛星辰推着購物車，有點想讓南曉雲坐進車裏，她人小小的，坐進去應該會很可愛吧？但知道說出來也不可能實現，還有可能惹她生氣。

自己在哪兒腦補了會兒。

半響，望望南曉雲又看看空蕩蕩的購物車，遺憾地嘆口氣，“你要再年紀小一點多好。”

南曉雲：？？？

她們繞過賣清潔物品和洗漱用品的地方，往前一點，就是點心面包類的貨架。

南曉雲過去，走近才發現自己喜歡的那款面包被放在了最高的那層貨架上。這個高度，她可能得伸手使勁夠夠才能拿到。

不由轉過臉。

身後的薛星辰推着車，慢悠悠地走過來。

順着她的目光看見高高的面包。

她臉上頓時泛起那種壞壞的笑容，也不說話，就那麽抱臂等着她開口。

“……”

南曉雲看見了，轉過身悄悄地嘟了下唇。

她改去拿放在中間的那個面包。反正都是同個牌子的，味道肯定差不多，正好試試別的……

身後忽地有人靠過來。

薛星辰按着她的發頂揉了揉，另外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拿下最高處的那袋子小面包。

“求求我那麽不好意思，嗯？”

南曉雲彎着唇，避開她的目光故意說：“你喜歡那袋啊？我有點吃膩了，這個好像不錯的樣子。”

她繼續拿着放在中間的那袋面包，放進購物車裏。

薛星辰跟在她身後，愣了下，然後擡手把手裏那袋丢進購物車，“呣，好吧，那我嘗嘗看你吃膩了的味道……”

南曉雲臉一紅。她怎麽什麽話都能說得那麽暧昧叢生。

秋波流轉，語調勾人，

—

走到第三個零食的貨架，她們倆推着的購物車已經快堆滿一半了。

南曉雲見她拿起六罐裝的汽水飲料，不由攔了下，“這個還是算了吧，那麽不好帶的東西……那裏怎麽樣都不至于連水都沒有吧。”

“沒關系，”薛星辰繼續拿了瓶大容量的汽水，“我家裏的飲料也快沒了，正好補貨。”

“喔……”南曉雲看着快被填滿的購物車。有點懷疑這麽多東西，光靠一輛小電動車能不能搬回去。

往前走到薯片的貨架。

薛星辰正愁購物車不太夠裝，就看見還有一輛空蕩蕩的購物車不知被誰丢在了這裏。

“太好了，我們再推一輛車。”

“少買一點吧。”

南曉雲忙攔住她，“下次再買吧，抱不回去就麻煩了。”

“嗯，”薛星辰望着就在眼前的膨化食品們，每樣拿一袋，購物車就不夠裝了，這些土豆片和汽水可是熬夜打游戲的最佳伴侶。

沉吟了會兒，“那你撒個嬌，我就不買了。”

真是找到機會就要逗她。

南曉雲彎了下眼，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辦，垂眼看見旁邊貨架促銷中的百奇棒。

順手拿起兩盒，握着放頭頂，草莓味的兩盒百奇棒變成兔子耳朵。

她歪了歪臉，小姑娘的臉龐近在咫尺，揚着微圓的杏眼望着她，眼帶笑意，語調輕軟。

“我們不要買了，好不好？”

薛星辰唇邊漫不經心的笑頓時消失，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只覺得心裏有小鼓敲。

……

直到盯得南曉雲不好意思地放下百奇棒。

薛星辰猝地轉過臉，喘了口氣。

南曉雲：“……”

去收銀臺結賬的路上，薛星辰不知為什麽害羞了，一直莫名沉默，內斂許多。

連南曉雲說分開算錢都沒吭聲。

她腦海裏時不時地閃過，南曉雲拿百奇棒當兔子耳朵想着沖她賣萌的畫面。

剛剛那幾秒，薛星辰是真的想把她按在懷裏親她。

而且差一點就做出行動了。

—

最後，薛星辰那些東西還是足足裝了三大袋，這些量根本沒辦法全都帶到秋游的地方去。

自己拎着費勁，她借機可憐巴巴地說：“你幫我拿一點。”

塞給她一大包東西。

南曉雲接過，發覺很輕。

她遞過來的是那袋最輕的膨化食品，“我幫你拿另一袋。”

“不行，”薛星辰拎着最重的飲料袋子說，“我不放心讓你拿。”

“有什麽不放心，我能拎得動……”

南曉雲話來沒說完。

被薛星辰打斷，“我怕你把我的可樂弄地上，裏面還有幾瓶酒呢，磕碎了怎麽辦。”

南曉雲：“……”

順着自動扶梯往下，走出超市外。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昏沉沉中透着一絲橘色的光輝，雲還是隐約的彩色。秋風涼快，空氣浮着淡淡的桂花甜膩。

薛星辰恢複自然，順勢牽住南曉雲的手，往停車子的地方走着，語氣自然地說：“哎，幸好有你在，否則買那麽多東西都拎不回家。”

南曉雲反應了幾秒，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彎了彎唇，“……所以現在是先去你家嗎？”

“對啊，”薛星辰把另一大包東西挂在小電驢上，拿鑰匙開鎖，“你看，我買那麽多東西，拿都不好拿，只能先讓你幫幫忙了。”

話落，蹲着身就擡眸望她一眼，眼神裏有種得意的神氣、

南曉雲沉默地轉過臉笑。

原來是這樣……

—

很快開進小區裏。

停好車上樓前，薛星辰又從她手裏接過那包零食。她自己拎三大包東西，分明不費什麽力氣。

“……”

從電梯裏出來。

薛星辰手上拎滿東西，不太方便自己拿鑰匙，指使南曉雲：“家門鑰匙在我的衣服口袋裏，拿一下。”

“喔，”她沒有說是哪一邊，南曉雲往前，自然就兩只手同時去摸她兩邊的口袋。

隔着薄薄的口袋內襯，她很快摸到一串鑰匙。

旋即察覺這個姿勢像是自己從背後抱她。

南曉雲退後半步，鎮定地想把鑰匙遞過去，發現還跟着摸出來了一張紙。

折疊過兩次的紙片，透過背後一半的“傳給南曉雲”，她迅速認出來是早晨兩人上課傳的紙條。

為什麽這個紙條還留着。

南曉雲心裏想着，問又不好意思張嘴問。

“你來開門吧，”薛星辰讓開門口，自然地側過身子露出口袋，“紙條給我塞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