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離宮前夕

顏先生又落下一黑子，整個棋局勝負已分，黑子險勝，白子回天乏力，這才擡眸看我“你贏的非是棋局，而是戰術，用得不錯”

“謝先生誇獎”我笑道“先生怎不責怪我将這些用在自己人身上？”

“你是要傷害他們嗎？”

“自然不是，也不會”

“嗯，你只是想試試效果，這本就無傷大雅，依依你或許會傷人，但也絕不會傷害宮中之人”

“沒錯，義父也說過依依是極其護短的人，對我來說，義父，顏先生，衛叔叔他們，天絮宮所有人都是依依的家人，依依絕不會傷害家人。”

“依依，我與你義父會利用身邊任何人事物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會顧及太多，你就是顧慮太多，有時反而束縛了自己。”

“依依明白”

顏先生拿起茶壺，為自己倒茶，他與義父的手都很修長漂亮，讓我這個女兒家都有點嫉妒，不過他們的手上都有層薄繭，義父是練劍所致，顏先生則是操琴所致，那琴聲皆為一人所奏。

“顏先生還是未有那姑娘的消息？”

顏先生倒茶的手一頓，又繼續，倒滿放下，“還沒有”

“天絮宮的情報網都找不到，顏先生沒想過自己親自去找。”

“怎麽，你這少宮主是要攆我這宮中老人了”

“依依哪敢呀”

“以前找過，只是一人之力又有何用，之後動用天絮宮的情報網，這麽多年也沒有消息，我也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畢竟只是我一廂情願。”

“有緣千裏來相會嘛，顏先生與那姑娘緣分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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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你一個小孩安慰？”

“依依不小啦，而且這感情一事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戲谑道

“鬼靈精”

侍衛傳話說義父找我，我便辭過顏先生，去議事殿找義父。到了議事殿，殿內卻空無一人，奇怪，平常這個時間義父是在議事殿處理事務的，“義父”大聲叫道卻無人應。走出殿外，議事殿并無侍衛看守，婢女也不能随意走動，問人都沒辦法，“義父”，正納悶着，忽覺身後不對，急忙一側，與犀利的劍風擦肩而過，可來人明顯并不放過我，我左躲右閃，幾次險險避過，苦于沒有兵器，眼瞥向一旁亭上的紗幔，飛身扯下，将力道都注入紗幔，瞬間紗幔似化成淩厲的武器，去勢兇猛，卻又收放自如，抵擋來人的劍，又過了幾十招，唉，怎麽還打呀。

“義父，前幾天你不是剛檢查過嗎？”

“怎麽，招架不住了”

“義父不需用激将法，沒用，與義父比武很累的”

雖是說着話，手上動作卻不停，在空中又過了十幾招，突然義父的劍勢改變，無力抵擋，慌亂中我就從空中摔了下來，十分狼狽，義父随之落地，劍尖指着我，“洛兒輸了”宮中唯有義父一人喚我小字洛兒。

我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腿，“義父，洛兒摔得厲害了。”

義父無動于衷“洛兒，你又想騙義父”

我不說話，慢慢将腿放平，義父發覺不對，放下劍，伏身下來，“我看看”

我嘴角微揚，快速拿起劍架在義父的脖子上“兵不厭詐，義父輸了”

義父大笑着站起身，“看來子竹教了你不少東西”顏先生，名顏夙，字子竹。

我拍拍身上的土，蹦了起來“顏先生是教的好，不過更多是洛兒學的好，而且很多無師自通”

“洛兒還是這麽狂妄”

“嗯，跟義父學的，況且洛兒有狂妄的資本呀”

“哈哈，不愧是我洛逸天的女兒”

義父将軟劍收回腰中，我跟着義父走進殿中，我坐在榻上，婢女端來了茶水，一些水果，糕點，我伸手拿來就要吃，義父擋住我，“還沒洗手就吃。”我一陣恍惚，耳邊似響起無比熟悉的聲音“洗手沒？”不自覺喃喃叫出“娘”

“洛兒？”

我回神，娘親早已不在了呀，我放下糕點，婢女端來水，我洗了洗，用帕子擦了手，想起娘心情有點沉重，“義父，我想娘了，小時候我總是玩得兩手髒兮兮就要吃飯，娘也是攔着我，問我洗手沒，那時候我最讨厭娘親說這句話，如今我想再聽到這句話都不可能了，娘不在了，不在了”漸漸我哭了出來，十年了，這十年來我不敢放任自己思念娘，因為那樣我就會哭，就會變得懦弱。

義父站在榻旁，一直撫摸我的頭，什麽也不說，也不需要說什麽，我就靠在義父的懷裏哭泣着，慢慢我止住了哭聲，擡起頭，平靜道“義父，洛兒要報仇”

“洛兒長大了，也有了足夠的能力，義父找你，本也就是為了這件事”義父從一旁的桌上拿出一冊子，扔給我。

我接住，“這是什麽？”

“當年滅楊家滿門參與者的詳細資料，義父查了多年，共六人，其中一人已死，一人如今出家，有三人各建了個門派，不值一提，還有一個人隐藏的挺深，還不知其身份”

我在天絮宮這麽多年，只知曉當日他們偷偷幹了這殺人勾當，之後隐形埋名，改頭換面成江湖武林正派人士，沒想到義父一直在查。

“義父答應過你，幫你報仇，一直未曾忘記”

“謝謝義父，其實洛兒只是為娘報仇”

“哦？”“洛兒與娘雖是楊家的人，但更像是楊府的客人，只是住在楊府罷了，爹有正室，也有很多姬妾，娘只是爹的一個妾，我見爹的次數并不多，他好像也不喜歡我與娘。”

“你與絮，你娘在楊府過得不好？”

我笑笑，“還行啦，楊府也算不曾虧待我們，娘說只要有我在，她就很開心，娘說我是她的開心果。我對楊家無太多感情，可楊家那麽多條人命何其無辜，要不是那六人，娘就不會早早離開我，我一定會讓他們生不如死。”我笑得愈發燦爛，熟悉我的人知曉我這樣笑時，有些人就會死得很慘，衡、賢哥哥有時都會覺得我的這種笑瘆人。

“義父，那洛兒這幾日就會離宮。”

“好”

我回了自己的寝殿，細細翻看着那冊子，那已死的人也沒什麽後代，還真幸運，出家的那個如今已是有名的方丈，難道出家就可以抹去曾經做錯的事嗎？那三個門派不簡單呀，有個人的江湖地位還挺高，我喜歡這種挑戰，這三個人家族人數不少呀，姬妾夠多，很好很好，最後一個人，我有感覺，我可以找到。

“娘，女兒就要離宮到外面的世界”

我望着眼前的墳冢，靜靜開口道，“娘，女兒要報仇了，我知道娘若在世定會攔我，不想看到女兒心中充滿仇恨，也怕女兒會出事，可是那些人做錯了事就該付出代價，女兒此去也并不全是為了報仇，我想要查看一下那些正派人士的實力如何，畢竟女兒是天絮宮的少宮主，女兒當日沒能保護娘，如今女兒想要保護天絮宮所有的人，女兒不想要再看到親人慘死。”

楊家所在的黎城距天絮宮所在的淩城較遠，那日滅門之禍發生後，我不願丢下娘的屍體，也不想就将娘就此埋葬，義父無法，只能将娘的屍體火化，娘就靜靜地躺在那兒，若不是娘身上的血跡斑斑，若不是架在娘周圍的柴堆，我就真的覺得娘只是乏了，只是在閉眼休息，義父将火把抛向那柴堆，正值炎熱夏季，霎時騰起火焰，似要吞噬一切，那一刻我好恨那些人，因為他們，娘不得善終。許久後我學習醫術，曾問過許叔叔世上可有能讓屍體不腐的藥，許叔叔回答不知，不過就算是有也是極其珍貴，十分難得。那日我帶着娘的骨灰回到宮中，後埋葬在宮中的一個園子中，每年我生辰時我就會來這兒看看娘，因為這一日也是娘的祭日。

“娘，女兒答應你定會平安歸來。”四周微風輕撫，柳絮飛揚，似是娘的回答，我微微淺笑。

步到宮門，便望見顏先生衛叔叔他們，我走了過去。

雲姐姐沖到我身旁“依依，你真要出去嗎？”

“嗯，雲姐姐別擔心，只是出去一段時間歷練一下”

“噢，依依你這樣打扮真好看”

為方便行事，我今日着一身月白色男子長袍，绾的是男子發髻，随意拿了支玉笛在手中把玩。

“依依昨天還是個鬼丫頭，今天就是一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到時候得誤惹多少芳心。”許叔叔打趣着

“還真是，我這老匹夫看着心裏都歡喜，哎，依依咋不帶個兵器啥的”

“衛叔叔，義父說過武功強者，身邊的任意一物都可作為兵器，比如這玉笛，相反弱者就算手中持有神器，也如廢鐵一般”我搖搖手中的碧色玉笛。

“啊哈哈，不愧是宮主一手所教，這語氣，這神态，哈哈”

我也笑着，視線一轉，望見賢哥哥手中捧着個小匣子“咦，賢哥哥，你手中的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毒藥呗”語氣中有絲埋怨與心疼

“賢兒”衡哥哥有點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