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青衣，你恨我嗎

經過前院時，湖中涼亭上一道身影，绛色衣衫松松垮垮的攏在他的身上，他手中拿着一壺酒随意地靠坐在圍欄邊，就這麽靜靜地望着我，走進了我才發現原來他赤着腳，而衣衫一角就這麽慵懶地垂下來。

“月華，你何時回來的？”我問。

他依舊望着我，眼中情緒沉沉。

“月華，你……”

“你要離開是嗎……”

我話音未落，他便問了我這句。

我淺笑了下，語氣清淺道“月華，其實我于你而言，沒有那麽重要，就像是一個孩子沒有得到他心愛的玩具一樣，或許他會傷心，可是很快他就會忘了，他會再找到別的玩具來代替，不再想起他曾經還喜歡的是什麽，為什麽喜歡，所以，月華，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會在乎的……”

微風襲來，将那绛色衣衫一角吹得一蕩一蕩，他就這麽望着我，眼中情緒不明，随即輕輕笑起來“呵呵……”好一會兒才答道“你說的對，我沒有什麽可在乎的，所以，你走吧……”

我走進他，輕輕将食指上的幻月摘下來放到他的掌間，擡眸望着他“你曾問我待你有幾分真心，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你，對不起，你說這世間唯我有資格與你并肩，可是，月華，我不配……”

——

月傾華緊緊握着掌間的幻月，女子的身影早已不見，他不在乎，是的，他有什麽可在乎的呢……

“呵呵……”月傾華低低笑着，不一會兒卻是大笑起來“哈哈……我不在乎……”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月容霜的話語在一旁響起，“阿月，你怎麽不告訴她你也去找返生香了，只是晚了幾天……”

“之後呢，要我求她留下嗎？”

月容霜知曉自家侄子的脾性，當然是不可能，卻聽見阿月低低的說了句“若她肯留下，我也願求上一求，可是姑姑……”

話語未完，月容霜也知那位楊宮主是不可能留下的，随即輕輕嘆了聲，不經意視線落在某處，她不由驚呼道“天啊，阿月你的手！”

那血從他袖間的胳臂處流下來，一滴一滴滑落在地，衣袖上滲滿了血跡，只是绛紅色衣衫恰到好處的掩飾了那些血印。

月傾華輕輕說着，“姑姑，她的眼中從來就沒有我，你說這樣的妻子娶來有何用呢……”他這麽告訴自己，他要找個理由來放棄……

月容霜嘆息了聲“阿月……”

——

“你就打算這麽離開城主府嗎？”

臨出府門之際，身後傳來玉冉的聲音。

我側身望着屋頂上的人影，笑道“玉冉公子風流如昔”。

“那當然，我可是……”玉冉突然停下，“哎，我來這兒可不是說這個的，你當真要離開阿月？”

我答“不錯”。

“楊宮主，你可是阿月的妻子呀！”

“那又如何……”

“你……”玉冉氣結，他心中默念不生氣不生氣，平靜了又平靜道“楊宮主可還記得你欠玉冉一個承諾……”

我背了手問“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永遠陪着阿月！”

我擡眸望向玉冉，“玉冉，你是個聰明人，當知道這不可能……”

是呀，不可能，他多年來混跡于煙花風月之地，就算是再風流不羁，也明白感情一事從來就是勉強不得的，但盡管如此，他也想為自己的兄弟搏一搏，留下這個女子，可是呀……

玉冉嗤笑了下，道“楊宮主，是你配不上阿月……”

我輕輕的笑了下。

屋頂上玉冉起身就要離開，我叫道“玉冉……”

玉冉停住動作，側了頭望着我。

“你可是喜歡永樂……”

玉冉愣住，過了會兒，有點尴尬道“我，我就是覺得那丫頭蠻有意思的……”

未待他話落，我道“玉冉，幫我照顧樂兒好嗎？”

玉冉有些奇怪，“你不讓那丫頭跟着你嗎？”

我淺笑了下，答“他們兄妹跟我多年，脾性如此相像，當年無憂為我而死，我不希望樂兒走她哥哥的舊路，我不想樂兒出事，所以，玉冉，我把樂兒托付給你了”。

玉冉望着我思量了會兒應道“好，我答應你，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我也不希望那丫頭跟着你，跟着你遲早會出事，我玉冉這個人雖然平日裏放蕩不羁的，不過罩着個把人還是沒問題的……”

我勾起唇角，無聲的笑了。

玉冉離開了，我卻并未擡腳離去，夜裏冷風吹拂，我開口“出來吧，不是跟了我一路嗎……”

一旁叢木晃動了幾下，出來一道身影，青色衣衫，清冷的身影一如從前，“婢子青衣見過夫人”。

我笑，轉身望着眼前女子，“青衣，以後我就不是你們城主的夫人了……”

青衣答“婢子省得，只是夫人此去恐難再見，婢子心中所認夫人僅此一個……”

我輕笑着搖了搖頭，問“我與玉冉的話你聽到了……”

“是”。

望着微微低着頭的女子，我問“青衣，我将永樂托付給玉冉，你恨我嗎？”

青衣擡起頭，清冷的聲音答“不恨”。

“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永樂喜歡玉冉，她一直視我為姐姐，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青衣喜歡女子，喜歡她……”

一陣涼風吹散了這清冷的話語……

青衣施了禮“夫人，保重……”

望着青衣漸漸消失的背影，我似自嘲般輕笑了下，低喃道“青衣，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