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者

（154）

人們往往會愛上自己幻想中的對象。

比如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溫柔或體貼，希望自己的孩子聰明又伶俐。

如果只有這些期望，倒并不是什麽壞事。

畢竟每個人都向往美好的事物，向往舒心的生活。

只是，與此同時，人類卻又總是一種貪心的生物。

因為某一方面而愛上一另個人之後，在感覺到滿足之餘，卻會繼續希望這個自己所愛之人進一步向自己幻想中的對象靠攏，比如希望這個人不要有小脾氣，比如希望對方能夠滿心滿眼只有自己。

于是，貪心的人們摩拳擦掌地準備’改造’自己所愛之人。所以出現了想要控制自己孩子全部人生的父母，以及強迫對方改掉一些特性的情侶。

由此可見，愛是有條件的。

只有你滿足了我的某些期望，我才會去愛你。

但這種情感，究竟是愛？

還是在實行着一種’以愛為名’的綁架？

（155）

我愛你，如果你也愛我，我要求你為我變成我喜歡的樣子。

而從來不是——

我愛你，如果你恰巧也愛我，我願意為你改變我的審美标準，我會接納并試着包容屬于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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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NX113235T號本丸就是由此而誕生的。

其中交易的’商品’，就是人們幻想之中’心愛’的刀劍付喪神。

比如熱情如火的山姥切國廣，比如唯命是從的江雪左文字，比如不再提’兼先生’的堀川國廣，比如把審神者看得比’兄長’更重要的膝丸。

心有貪欲的審神者被誘騙到這個本丸，心甘情願地用靈力與資源’買下’符合自己審美的刀劍付喪神。

反正大家都帶着面具，一切也都是只在暗中進行。不會有人知道是誰拍賣下了哪個商品。

全然未曾想過，或者說刻意忽視了，那些被改變了性子，’教育’成被人喜歡的性格的刀劍付喪神們，曾經經歷了多少痛苦。

漸漸地，一些隐藏在審神者之間的道德敗壞的人也逐漸顯形，這個本丸的交易範圍越來越出格，充滿了血腥與罪惡。

（157）

黑長直軍裝英靈直接在NX113235T號本丸最高處的天守閣顯形。

這個天守閣的布置，卻和曾經屬于她的安土城極為相近。

揚羽蝶。織田木瓜紋。

屬于華族的裝飾與器具。

何止相似，簡直可以說是安土城的複刻。

大殿的最中心，面向着空蕩蕩的主位，跪坐着一個身穿漆黑金屬戰甲的刀劍付喪神。

煙灰色短發，肩上暗金的流蘇與白色的绶帶，轉過頭來冰冷而尖銳的紫藤色眼眸。

像極了剛剛在樓下才分別的長谷部換了身衣服，又出現在了黑長直少女的眼前。

絲毫看不出暗堕的痕跡。

可卻又處處透露着不正常的氣息。

（158）

“此世之惡。”黑長直少女眯起眼睛，打量着與自己近侍完全一樣的熟悉的面孔。她冷靜地開口。”沒想到啊，安哥拉?曼紐，汝最終還是借着這個世界，誕生了嗎？”

“你都在說些什麽啊。”極化後身着黑色戰甲的壓切長谷部冷笑着站起身。“冒牌貨！是誰借你的膽子！竟然敢在我的面前冒充他！！”

“锵——”！”刀劍金屬間碰撞的聲音。

那個壓切長谷部在說話間，已經拔刀快速向黑長直英靈少女砍來。黑長直少女急忙從腰側拔出那柄一模一樣的打刀，迎了上去。

“那柄刀……”黑戰甲的長谷部在兩柄刀刃相撞的瞬間便認出了黑長直少女手中的’壓切長谷部’，“哈哈哈哈哈，”他的表情似哭似笑，最後通通轉化為憎恨，“派你來的人可真是了解我的心願。看在你這一舉動取悅了我的份上，即使我無法原諒任何人冒充他，但放心，我會給你留個全屍的。”

“唰——铛！铛铛！哐！”兩個黑色的身影纏鬥在一起，速度快到人類的肉眼幾乎無法分辨，只能看到一團移動的漆黑。

這個極化後的長谷部的力量強度與普通的壓切長谷部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不，也許并不是因為極化，而是——

黑長直軍裝少女注意到那個長谷部手背上隐約露出的紅色印跡，視線一凝。

她不惜使出個破綻，讓長谷部的刃尖劃破她腹部的黑軍裝，也要砍下對面那個極化長谷部右手臂的護甲。

果然，順着長谷部流血的手臂，暴露在兩個人面前的那個紅色印記是——

“令咒。”

（159）

“汝手上，怎麽會有那種東西？！”黑長直軍裝少女的聲音終于染上一抹怒氣：“回答吾！是汝将安哥拉?曼紐召喚出來的嗎！”

可那個壓切長谷部只是直直地盯着黑長直少女腹部被他劃出的傷口，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

“不、不可能的。你不是他。你不可能是那個人！”他就像是一個明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卻還想自欺欺人的孩子，近乎神經質地搖着頭，“我最近才剛剛見過他！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他！他是男人，可你是個女人！”

可一邊這樣說着，那個壓切長谷部卻一邊捂住自己的左胸口，緩緩跪下，就像忍受着心髒被人碾碎的痛苦。

“喂！汝！！！”黑長直軍裝少女皺着眉，将手中的打刀側立在黑铠甲刀劍付喪神的脖子旁，“吾問汝話呢！汝見過聖杯了嗎？汝召喚出的Servant是誰！回話！！”

穿着黑色金屬戰甲的壓切長谷部像是被什麽東西反噬，額頭上開始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從他身後的影子中，漸漸開始溢出黑色粘稠的非牛頓流體。

“主。”那個身穿黑色戰甲的壓切長谷部擡起頭，瞳仁放大，目無焦距地搜尋着什麽。“主。”他無意識地從嗓子眼裏含糊地喃喃着。

那粘稠的黑色如同漲潮的潮水，一點一點漫到黑長直少女腳下。

近距離看，才能看到，那并不是黑色的液體，而是類似’黑泥’般的東西。

“那是……第三法？此世全部之惡(Angra Mainyu)？”黑長直英靈急忙避開那些從地上蔓延開的黑泥。“汝已經被’污染’了？！”

“主。”黑色戰甲的壓切長谷部繼續反複咕嚕着這個詞語。

他的表情也似乎從茫然變得很急迫，就像有什麽對他來說特別重要的東西，就快再也找不到了。

黑泥漸漸地漫過他的雙足、腳踝、小腿、膝蓋。

與其說更多的黑泥溢了來，不如說這些黑泥在吞噬着這個刀劍付喪神，使之一點一點地陷入這些黑泥的沼澤之中。

“主。”那個壓切長谷部好像終于看見了那個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黑長直英靈少女。“啊，主公。”他焦急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安心，臉上揚起了得到救贖的笑容：“我的心願已經實現了嗎？您終于被我複活，回來接我了嗎？”

黑泥已經淹沒了他的小腹，繼續向他的腰側攀升，他卻像渾然不覺一般，帶着笑容，向黑長直軍裝少女伸出了手。

黑長直軍裝少女冷冷地審視着這一場景，沒做出任何回應的舉動。

“呀！”那個黑色戰甲的壓切長谷部仿佛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側的黑泥。“對不起啊，主。您還是離我遠一些吧。我向您忏悔，我有罪。我犯了太多的過錯。可是那些罪惡最終真的換取了您的歸來！所以，我從不後悔那些自己所做的惡行。”

他依舊帶着笑容，注視着黑長直軍裝英靈。

但其他方面，就像放棄了抵抗，慢慢地收起手臂，沉默地被黑泥一點點沒過腰封，沒過胸腔。

“真想，能有機會再次為您效忠。”他輕輕地閉上眼睛，一行血淚劃過眼角。

“果然，吾還是完全無法容忍啊！”就在這個壓切長谷部快要完全被黑泥吞沒之時，黑長直軍裝少女冷淡地開了口。

她擡起軍靴，毫無猶豫地踏入了’黑泥’之內，一步一步，接近了深陷黑泥中央的那個人。

随着她的步伐，那些黑泥就像是被青黴素殺死的細菌，紛紛在她落腳之前便退開，形成一個半徑約幾十厘米的’真空地帶’。

黑長直英靈少女便這樣’纖塵不染’地走到了粘稠黑泥的正中央。她的臉上雖然依舊挂着漫不經心的嘲諷表情，可是黑色軍服背後，卻早已被冷汗打透。可見，對抗’此世全部之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吾的東西，犯了錯應該由吾來裁決！”黑長直少女擡起手，抓住已經那個極化壓切長谷部與黑泥平齊的肩膀，魔力如同風暴般湧出：“安哥拉?曼紐！給吾滾開！！！”

霎時，湧動的魔力與黑泥強硬地對抗着。

黑泥就像是突然被淨化了一般，在黑長直英靈的魔力下快速退去，重新又縮回到那個長谷部的影子中。

在最後一絲黑泥消失的時候，黑長直英靈大力地将自己手中的打刀直直插入地面。依靠着它的力量，穩定住自己有些搖晃的身形。

她趁着那個壓切長谷部還未回過神的時候，暗中将湧上喉嚨的血強硬地咽下。

于是，從外表上看，她依舊是強大到無懈可擊的蠻橫英靈。

“現在，該汝了。”黑長直軍裝少女手拄着金色、黑色與紅色交織的打刀，咧出一個嗜血的笑容：“将汝的罪狀一一報給吾吧！由吾來評判，是否要剝奪汝，作為織田家刀劍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