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切

（184）

編號NX113235T號本丸。

痛。

已經好久沒有再經歷過這樣的疼痛了，就像又回到了本能寺的那夜。

全身經脈都被火焰燒焦的感覺。

聖杯的黑泥對于英靈來說就是劇毒中的劇毒。

精神內核為了抵抗’此世之惡’的污染在迅速運轉，卻更加惡化了她的狀況。

她缺少魔力。

再不補充魔力的話，恐怕，她會被迫消散。

只能回到英靈王座上慢慢等待着再次重新凝聚成’人格’。

不是不可以吸取其他生物的生命力作為魔力的補充。

但她不屑于這樣做。

安哥拉曼紐。她怎麽會讓他如願？

迄今為止，還從來沒有人能強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在與本能對抗的痛苦中，她隐約察覺到有人抱起了她。然後，那個人啓動了她腰間的傳送儀。

他們回到了一個魔力相對來說比較充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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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散布在空氣中的魔力，對她來講，簡直是杯水車薪。

她的每個毛孔都在盡力從外界汲取可用的魔力，這也幫助她變得稍微清醒了一點。

抱着她的那個人在大步地移動。

周圍似乎聚集了其他的人，但她無法張開眼，更是聽不真切他們的談話。

“……信長公……”

“天啊！信長大人！……”

“姨母大人！……”

“……姐姐大人！你把我的姐姐大人怎麽了？！說話！！放下她！！”

“滾開！！！”抱住她的那個人連腳步都沒停。

她能察覺到那個人從雙手換作一只手托住她。耳畔傳來了刀劍出鞘的聲音。

“長谷部君！信信她現在只是缺少魔力而已。現在，只要給她找個魔術師……不，按照這裏的話講，是審神者，用召喚儀式的方法确立一個主從契約。通過建立魔術回路，就可以替她輸送她所需要的魔力。”

“沖田小姐。”那個人終于停住了腳步。“我不可能讓我的主人在她本人無意識的情況下與任何人締結任何契約。我會守護好她的。請您讓開。不然，即使是您，我也會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然後，那個人抱着她，又開始移動腳步。

“……長谷部現在的表情好可怕，他不會是暗堕了吧……”

“放下姨母大人！不然，不然茶茶要用寶具啦！……”

“……竟然還敢将刀刃對着沖田小姐！他是看不見清光和安定對他拔出的刀嗎？”

“長谷部……”

“……長谷部你是不是瘋了！”

“……可怕……”

“你是真的想與本丸所有的刀劍為敵嗎？！”

……

“都讓開吧。”最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了步。“讓他帶着姐姐大人過去。”

“信勝？”

“不過就是個姐姐收用的男寵而已，諒他也不敢對姐姐大人不利的。”

“……感謝您，信勝大人。”

（185）

親吻。魔力連結。

撫摸。回路構建。

小心翼翼。

這是……在給她補魔嗎？

只是，那個人的動作太慢了。

連補個魔都還這樣笨拙。

不是說，這種事情，男性都應該是無師自通的嗎？

果然是個笨蛋。

在英靈王座上，她與沖田總司鬥嘴的時候，總司口花花不過她，于是總是嘲笑她為理論人體生物學家。

但現在，有個人看起來比她還要’單純無知’，生疏得可愛。

作為’大魔導師’，她有足夠的理論經驗去教導一個經驗值少得可憐的新手。

于是，她反客為主，将那個人壓在身下。

對方溫馴得不得了。任她予取予求。

氣味交融。神經元調節。

信息傳遞。一切準備就緒。

在魔術回路即将搭建完成之前，身下的那個人擡起手，輕輕攔住了她。

“您知道……我是誰嗎？”！那個人抑制住自己情動的喘息，聲音低沉而動聽。

然而，還未等他聽到她的回答，那個人似乎在問出來的瞬間，就改變了主意：“算了，只要您覺得舒适就好。”

随後，他不再阻攔她的舉動，反而環抱住她，準備配合她的動作。

她輕笑了一下，俯下身，低頭給了那個乖孩子一個吻，并在一起陷入沉淪之時，在他的耳邊輕聲喚出了他的名字——

“壓切。"

（184）

魔力充沛的感覺果然是神清氣爽。

黑長直英靈少女從酣夢中醒來之時，發現自己被灰發的打刀付喪神僅僅地摟到懷裏。

他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鎖着。而且，幾乎是她剛剛退開他的胳膊、坐起身來，他就醒了過來。

“主……您……身體還好嗎？”

“沒事了。吾現在狀态很好。”黑長直少女用魔力化出黑色的軍裝，然後穿到身上。“倒是汝……吾怎麽感覺，汝身上的魔力好像增強了不少？是因為與吾補魔的緣故嗎？”

“……我極化了，主。”長谷部也坐起身。

他一直注視着那個黑長直黑軍裝的英靈少女，就好像如果他移開目光，那個少女就會如同泡沫般消失不見。“我……吸收了那個長谷部的力量與記憶，然後……”

英靈少女系扣子的手停頓了一瞬，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說：“這樣啊……”

一陣沉默。

只能聽見窸窸窣窣衣料輕微摩擦的聲音。

“主……”良久，長谷部在黑長直英靈少女身後說：“讓我抱一抱您，可以嗎？”

黑長直少女有些詫異地轉身，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近侍居然還有這樣脆弱的樣子。

不過，她很快就給出了肯定的答複：“可以。”

接着，她走到長谷部的身前，任他抱住她，把頭埋在她的懷裏。

“我總是在想。我是如此依賴着您……在我軟弱的時候，您便會成為我的方向。可您呢？您覺得絕望或者脆弱的時候……又能怎麽辦呢？”黑長直少女聽到那個灰發付喪神在她的懷裏悶悶地說。

黑長直英靈少女想了想，将手慢慢地放到了灰發付喪神的腦後，輕輕摸了摸他柔軟的短發。

“壓切啊。”她說，“絕望或者脆弱這兩個詞，在吾的字典中，根本不存在。吾，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陷入到這樣的情緒中去。”

“是嗎？原來如此……”灰發付喪神長舒了一口氣，又輕輕閉上眼睛，靠在她的懷中。“真像您能說出來的話呢。”

（185）

“壓切。”

“嗯？”

“如果……如果汝覺得累了，那就哭出來吧。在吾的面前，吾給予汝哭泣的權利。吾……是不會嘲笑汝的。”

“嗯。我知道了。”

主。

您對我太溫柔了。

這樣的您，讓卑劣的我，怎麽願意松開手？

（186）

成年人，可以流淚嗎？

世界對你說，不可以。

因為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

你應該成為一個溫柔、謙和卻有原則的人。

溫柔是指，要會體貼他人，要學會與這個世界和諧共生。因為每個人都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脫離周邊的環境而獨自存活。

謙和是說，你要謙恭卻不謙卑。以敬畏之心為人處世，卻不妄自菲薄、貶低自己。你存在于世，就如同一粒塵土那般普通與渺小，卻應該有着，比浩瀚宇宙還要美好而又瑰麗的夢境。

而有原則即是，你要在溫柔與謙和的基礎之上，不人雲亦雲，不輕易因為他人而退讓或改變。你的內心應該柔軟而堅定，應該始終有着屬于自己的、前進的方向。

所以，不可以再哭泣了啊。

因為，在成年人的世界裏，眼淚只是失敗者的證明。

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并不需要眼淚的存在。

（187）

可是，好難啊。

痛苦的時候。

孤獨的時候。

彷徨的時候。

失去方向的時候。

連哭泣的權利也要被一并剝奪嗎？

成年前的那一天與成年後的第一天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為什麽，從長大成人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可以像一個孩子般，肆意地在別人面前哭泣了呢？

并不是這樣的吧。

所謂變成一個大人，并不是指從成年的那一天開始，就要默默吞下生活中的苦澀，眼淚只能咽到肚子裏。

你依然還是有權利，在該大笑的時間裏肆意歡笑，在悲傷的時候大聲哭泣。

只不過，在哭泣過後，就應該忘掉一切似地繼續努力前行。

屬于成年人的堅強，并不是隐忍，而是不放棄。

明天之後總會迎來下一個明天。

痛苦的事情、悲傷的事情、絕望的事情，總會過去。

生命是一個平穩的過渡，又不是跳躍式的前進。偶生波瀾，卻也不能因此而止步。

客觀的世界是物質性的存在，不帶有任何溫度。

可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盞光。我們用它來點亮黑暗，并相互取暖。

所以，你要相信感情。

即使……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愛意。

（188）

“好了。穿好衣服，走吧。與吾一起去處理之前的那個本丸的後續工作。不用和總司她們說了，我們直接從這裏離開。”

“是，阿路基。”

（189）

編號NX113235T號本丸內。

’橘貓’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四周，是同她一樣，被迫摘掉面具的、參與’宴會’的人們。

其中，有些人貌似在其他地方還認識。

在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紛紛互相露出真容的那一刻，’橘貓’看到他們眼中的驚詫，與不自然流露出的羞愧。

他們已經被關押在這裏大半天了。

滴水未進。

四周是将他們包圍得嚴嚴實實的□□，以及被那個看守他們的三日月宗近布下的、類似禁魔法陣的東西。

“青蛇？”’橘貓’低聲地與身旁的男調查員交流着，“我們已經被困在這裏六七個小時了吧？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情況？”

“是的。準确來說，已經快八個小時了。所以，現在這些被控制住的人也開始騷動了。”’青蛇’側過頭觀察了一下剛剛登記了他們姓名及本丸序列號與坐标點藥研藤四郎，“我懷疑，可能連這些在外面看守我們的刀劍付喪神都不清楚裏面發生了什麽。”

“這幾個付喪神看起來好兇啊。我自己本丸的三日月和藥研與這兩個相比，完全是兩種樣子。”

“如果……剛剛進去的那個人，真的是’織田信長’的話，他們的這種性格，倒也不奇怪。”

另一邊，藥研也開始覺得有些不安。

“三日月殿，大将已經進去這麽久了。她不會是出了什麽事情吧？”

“要相信她啊，藥研。再說，長谷部不還跟随着她嗎？”

“可是……剛剛我們開始統計這些人後的不久，有那麽一小段時間，信長公那些槍炮的影子變得虛幻了起來。您注意到了嗎？”藥研壓低了聲音。

“我看到了。不過現在，這些槍炮全部都完好無損，而且它們對那些人的小動作感應得十分敏銳。所以，你不必太過擔心。”三日月宗近緩慢卻篤定地說。

“希望能像您說的那樣……”

突然，在這個本丸院子的前端，出現了一個魔力的漩渦。

一個身着整齊的黑色軍裝、佩戴着紅披風的英靈少女，從那個漩渦中走了出來。她的身後，跟随着一位穿着黑色金屬戰甲的灰發紫眸刀劍付喪神。

屬于那名少女的、蠻橫而強大的魔力從她的周身溢出，迅速席卷了整個本丸。

然後，未等衆人反應過來，一陣槍聲響起，許多被揭下面具的人，連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便倒在血泊之中。

“這…這是什麽？！”橘貓已經被那個少女的舉動驚吓到說話都帶着顫音。

太可怕了。甫一見面便直接殺人。她是魔鬼嗎？

那個少女卻絲毫不在意這個本丸內其他活着的人對她表現出的恐懼、厭惡或者驚疑。

她大步走到一個高臺之上，将自己置身于所有人的焦點中。

“還用吾自我介紹嗎？吾在來時便說過了啊，吾乃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

“死去的那些家夥，都是魔力污濁不堪之人！他們手上都曾沾有付喪神的性命！汝等幸存者，應該感謝自己，沒做出太多令吾作嘔的事情。

“現在，這個本丸已經被吾接手了！諸位，歡迎來到吾織田家的領地！！”黑長直軍裝少女露出一個強盜般的、志得意滿的笑容。

“織田家将作為第三方勢力，清理時間溯行軍，維持此世的秩序！而你們，”随着她的話語，無論是刀劍付喪神還是有靈力的人類，都發現自己的身側出現了幾支□□，槍口對準他們的要害。“吾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是降服于我織田家！還是去死？！”

對于那些被困住的刀劍付喪神，許多與織田信長有舊的，還沒等她說完，便立刻表示願意追随于她。還有的，在看到他們的審神者選擇投降後，也選擇了歸順。

’橘貓’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青蛇’按住。

“潛伏任務繼續，結束時間不定。”’青蛇’對她搖了搖頭，然後這樣低聲說。

然後，兩個人也如同其他人一般，單膝跪地，宣誓效忠。

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選擇了歸順。

黑長直軍裝少女用魔力标記了這些人，要求他們回到本丸後，在自己的本丸內挂上帶有織田家家紋的旗幟，便放這些人離開了。

然後，她轉過身，将那些不屈服的人晾在一邊，準備先去處理編號NX113235T號本丸內那些被當做商品交易的刀劍付喪神。

代號為’青蛇’的特派男調查員在離開前，擡起頭來凝視着那個黑長直少女的背影。

許久，他才嘆了一口氣：“時之政府的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