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貴婦人

赫原辛叼着根香煙，一只手擋住風，一只手點火，紙卷立馬被點燃，吞雲吐霧起來。

“其實男人要遠比女人想象的要脆弱得多。”赫原辛突然說出這一句話來，讓梁思十分詫異。

“因為男人不能哭出來，很多時候只能把事情憋在心裏。”

這句話深得梁思心。

“你也會有這樣的感受嗎？”大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完整的圓弧來，淡淡說道，“其實我不抽煙的。”轉頭望向赫原辛。

兩人相視一笑，“我也不抽。”

随即将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了踩，将其熄滅。

“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抽一點。”

“林立之前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嗎？就是本來都好好的，然後突然就暈倒，毫無征兆，這種類似的情況。”

赫原辛頭靠在牆壁上，重重的點了點，沉默半晌後說道，“第一次就是我發現的。”

梁思一臉驚訝的表情，“你嗎？”

“小的時候，我和她關系很好，我把她當做親妹妹一樣。直到那次暈倒之後，我對她就有些畏懼。”

“畏懼？”

“害怕她在我面前再次暈倒。”

梁思一副懂了的樣子。

赫原辛繼續說道，“我都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就像今天一樣，我和她在花園的假山後面玩捉迷藏，我找到她追着她跑，我就看見她穿個白色的長袍，在前面跑啊跑啊，一直跑，然後就突然摔倒了。我跑上前不管我怎麽叫她的名字，她都沒反應。當時我被吓壞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路過的管家看見了，就把她抱着送去了醫院，也是像今天一樣，做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術才出來。”

梁思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手術室的大門突然開了。

醫生走了出來，脫下口罩。

兩個男人連忙跑上去詢問道，“醫生手術進行的怎麽樣？”

醫生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還好送來的及時，手術進行的很成功，再過半個小時等麻醉過去了，你們家屬在進去看她吧。不過不要大聲喧嘩，她現在精神很脆弱，需要靜養。”

“好的好的，謝謝你，醫生。”梁思激動地握住醫生兩只手，心懷感恩，淚花在眼睛裏打着轉。

“沒事，這是我應盡的責任。”醫生擺手離開。

“太好了。”梁思最後一根緊繃的弦斷了，所有感性的情愫湧上心頭，蹲在地上，将腦袋埋進膝蓋，豆大的眼淚滾落出來，啜泣道，“真是太好了！”

赫原辛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留在這裏一個人靜靜。

正好代洛薇買了早餐回來了，間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臉上布滿了問號，正想跑上去詢問，一把被赫原辛拉了回來。

“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這那早餐呢？”代洛薇晃了晃手裏辛辛苦苦買回來的早餐，說道。

“我吃我吃。”赫原辛一口塞了兩個包子進去。

半小時後，林立蘇醒過來，恍惚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液體“滴答，滴答”的循環聲，像個永無止境的噩夢，永遠醒不過來。

猛的林立睜開了雙眼。

胸前一起一伏，心跳儀猛的劇烈抖動了一下。

“醒了醒了，她醒了！”代洛薇見林立睜開了眼睛，一驚一乍道。

護士聽到了聲音，立馬進來，疾言厲色道，“小聲點，剛做完手術，病人需要休息呢。”

代洛薇立馬噤聲，緊閉嘴唇。

“你感覺怎麽樣？還好嗎？傷口痛不痛啊？”梁思湊上前輕聲問道。

而林立沉默不語，只是微笑着讓他們不要擔心。

“要不要喝點水？嘴唇都有些幹了。”梁思眼裏滿是心疼。

林立點點頭。

“讓他們兩個單獨待一會兒，我們先出去吧。”赫原辛拉着代洛薇出去。

“有什麽事兒打電話給我啊，梁思。”走到門口，代洛薇不放心的回過頭來叮囑道，然後又看了一眼林立，沖她咧開嘴笑了笑。

“你今天吓死我了，我好怕自己把你送進去是個錯誤的決定。”

“給我削個蘋果吧。”林立聲音虛弱，毫無生氣。

梁思刻不容緩的就拿起了蘋果削了起來。

“我特別喜歡看你削蘋果，可以一口氣削到底，中間一次也不斷。”林立緩緩說道。

“那我以後天天都削給你看。”

走出病房，代洛薇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頓感生命是如此的渺小脆弱，經不起一點折騰。

“你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吧？”赫原辛側過臉來輕聲問道。

女人點了點頭，向小雞啄米似的，過了半晌又開口說道，“千淩小的時候，有一次發高燒，燒到了四十多度。幼兒園的老師打來電話時，我剛好在開會，就沒有接，開完會後，打開手機看到梁思達來了幾十通電話，撥回去他就告訴我，千淩生病了，高燒不退，正在醫院裏躺着。當時我就急哭了。瘋狂的跑到醫院，看到兒子紅撲撲的臉燒得像紅柿子一樣。當時幼兒園的老師直接說我，是不負責任的家長。我話都沒敢多說一句，就這麽被她劈頭蓋臉的罵着。”

女人說着說着情緒就高漲了起來，喘着大氣，腦袋別到一邊。

赫原辛把她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遞了張紙給她，溫暖的說道，“我的肩膀就是拿來給你靠的。然後呢？”

代洛薇接過紙來，擤了擤鼻子，雙手拭去眼角的淚花，停頓了兩秒後，繼續說道，“當時那個老師說了一句話，現在我都記憶猶新。”

“她說了什麽？”

“她說像我這種，有能力生，沒能力養的父母她見多了，一天到晚只會忙着掙錢，把孩子交給幼兒園就什麽也不管了，她說我”女人泣不成聲。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赫原辛被女人的話說得啞口無言。

那種有能力生沒能力養的父母，或許他也是其中一員吧。

對于千淩的前五年，他可以說是一個缺席者，但逝去的時光怎麽也補不回了，唯有珍惜将來的日子，才或許能夠換回一些。

過了一會兒，代洛薇兩人又打算回到病房。

走到病房門口，遠處一位美若天仙、儀态雍容的貴夫人款擺腰肢的走了過來，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俊秀飄逸、超群把俗的氣質，吸引了代洛薇的目光。

“看什麽呢，到了，我們進去吧。”赫原辛攬着她回到病房。

這時，林立的臉上已經恢複了一點氣色，兩人相談正歡。

那位美麗的貴夫人走到前臺，急聲詢問道，“請問這一樓有一位叫做林立的病人嗎？是今天早上入院的，剛做完一場手術。”

“我幫你查一下。”護士翻看了一下今天的入院記錄，果然翻到一個叫林立的女子的記錄，“她今天早上七點入的院，剛才做完手術，現在已經在回到普通病房了。”

“她是幾號病房呢？”

貴夫人剁着高跟鞋出現在病房門口。

這位夫人的妝容十分淡雅，臉龐潔淨，手如柔荑，衣着幹練，可謂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強烈的氣場，讓人不得不注意她。

林立見到門口的人，激動得像是見了至親一般，大聲叫道，“媽！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貴夫人巧笑盈盈，款步姍姍的走了進來，經過的地方，無不帶着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

赫原辛低頭喊了聲，“姑媽。”

“嗯。”貴夫人向他點了點頭，徑直走向病床，梁思自覺地給她讓了位置。

聽到那聲“媽媽”後，梁思緊張不已，心裏忐忑不安，瑟縮在角落裏，靜靜觀望着她們。

“瞧你這臉蛋兒，又瘦了一圈，沒吃飯還是怎麽的？我說不要讓你回國，你非不聽我的。這下好了吧，又在醫院裏躺着了。”

“哎呀，媽媽，這次是個意外，而且我現在不也好了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個病是治不好的。”林立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每次都這麽說，不許你這樣說話，你就沒站在媽媽的立場上想想嘛。”貴夫人不光人長得美，聲音也很溫柔。

代洛薇湊近赫原辛，小聲說道，“這就是林立母親啊？長得好漂亮啊！”

還沒等赫原辛開口回答，那位貴婦人到先開口了，“謝謝你的誇獎，你長得也很漂亮。”

代洛薇捂嘴，滿臉詫異，轉過頭望向赫原辛，小聲地問道，“她是在跟我說話嗎？”

“當然是在和你說話了。”貴夫人緩緩回頭，看着代洛薇說道。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反應了半晌後，想起自己還沒做自我介紹，走上前，伸出手來，結結巴巴的說道，“哦，你好，夫人，我是”

“你是原辛的女朋友，我知道。”貴夫人搶先說道，伸出手輕輕地握了握就把手抽了回來，然後在沒看代洛薇一眼。

代洛薇尴尬的頓在一旁，臉色有些難看，站在這裏，有點如芒在背，不知所措，雙手垂下，覺得怎麽放都不對勁。

林立見代洛薇有些難堪，開口埋怨道，“媽人家跟你說話呢，你怎麽這麽沒禮貌啊。”

“我哪裏沒禮貌了？我不是跟她打招呼了嗎，手也握了，你還要我怎麽樣呢？”貴夫人認真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