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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住了。

随後,似是有一根弦“啪嗒”一聲斷了,謝十七郎扭過了頭。施瑤的聲音細如蚊蠅,“郎主,阿瑤好像來癸水了,今天不能侍候郎主了。”

謝十七郎默不作聲地從施瑤身上爬起,端坐在桌案前,面無表情地說道:“退下吧。”

施瑤跪在地上,卻是不動。

謝十七郎望向她,眉目間已有了一絲不耐。

“又有何事?”

施瑤小聲地道:“阿瑤是要侍候郎主的女人,若是在外頭被別的男人見了去,怕是有辱郎主的名聲。”

謝十七郎沒見過如此無恥的少女!

厚顏無恥地表白就罷了,主動侍候他也算了,就連親吻他他也暫時不計較,可現在她竟然在他面前自稱是他的女人?

她到底是從何處而來的自信?

謝十七郎打翻了桌案,道:“滾。”

施瑤咬着唇,眼眶泛紅地看了謝十七郎一樣,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然後施了一禮,退了出去,臨走前又望了謝十七郎一眼。

那一眼裏好像在說謝十七郎是個負心郎。

謝十七郎從未見過如此自以為是的少女,在施家的時候,是吃豹子膽長大的吧。思及此,謝十七郎越來越氣,本想挫一挫她的銳氣,羞辱一下她,不曾料到最後反倒是愉悅了她,還令自己添了堵,心塞塞的。

尤其是一想到對方只是個未及笄的少女,謝十七郎只覺自己的顏面被狠狠地掃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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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翻了一地的菜肴上,冷不丁的,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個吻,登時渾身打了個冷顫。謝十七郎除了喜潔這個癖好之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秘密除了他自己,連心腹白豐白卓都不曉得。

叛逆期一過,他便再也對女人提不起興趣來了。

施瑤走出了澤園。

守在澤園外頭的白豐與白卓登時別過了頭,這可是郎主的女人,眼睛可不能亂看。兩人很迅速地移開了目光,直到施瑤離去後,兩人才扭回頭,互望了一眼。

各自在對方眼裏見到了憂心。

好像連半柱香的時間都不到呢。雖說是第一次破葷,可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來人。”

裏頭響起了謝十七郎的聲音。

作為多年的心腹,兩人在這一道微微拔高的聲音裏聽出了怒氣。

哦,郎主肯定對自己的第一次感到不滿了,無所不能的郎主在房事上怎麽能如此不堪!兩人暗自下決心,等會一定要委婉再委婉地與郎主言明,第二次就好了!

只不過當兩人走進屋裏時,見到的卻是脫得只剩一條亵褲的郎主。

謝十七郎冷聲道:“衣物,桌案,通通都拿去燒了,”微微一頓,他又道:“命人看管住施氏,半步不能離開秋梧院。”

白卓與白豐驚愕了下,不過作為訓練有素的心腹,兩人還是迅速應了聲。

謝十七郎又喚了小童進來。

“打兩盆水。”

此時,謝十七郎轉進了屏風,邊取了新的寬袍大袖重新穿在身上邊道:“事情查得如何?”

轉出來後,又變成了以往的十七郎——沉穩冷靜強大無堅不摧。除了動作微微怪異之外,俨然是燕陽城中貪官所懼的“閻羅王”。

白卓與白豐很努力地忽略掉自家郎主不停地漱口以及不停地用皂角搓着右手的食指,輪流禀報道:“回禀郎主,巫族那邊并無任何動靜。此事我們做得極其隐秘,屬下已經查探過了,隐患已然一一消除,只待九月來臨。”

謝十七郎的手指已經搓得發紅,可他依舊沒有停止的打算。

他仿佛感覺不到手指的疼痛,淡淡地道:“繼續部署。”

“是。”兩人應聲。

此時,白豐忽然問道:“郎主,施氏畢竟是朝廷要犯,倘若那邊追究起來……”

謝十七郎垂下眼,道:“捏個措詞搪塞過去,施氏留下來自有她的用處。”

施瑤回到了秋梧院。

一路走來,所見的侍婢與仆役都紛紛避開了眼神,完全不敢看她。這些也早已在施瑤的預料當中,之前已有随從闖進屋裏,見到了她與謝十七郎之間的旖旎,如今恐怕整個墨城王府都知道她是謝十七郎的女人了。

方才在屋裏她也是故意的。

謝十七郎想讓她添堵,想羞辱她,她偏偏不這麽幹!對付謝十七郎這樣的人,就該比他更無恥!更流氓!

當時她甚至都想好結果了。

即便在桌案上被謝十七郎要了身子,她也在所不惜!橫豎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她再也非燕陽貴女,不過是階下之囚,這輩子的戴罪之身是永遠都洗脫不了了。

這樣的她此生就不盼着嫁個良人了。

她連死的滋味都嘗試過了,還有什麽可以害怕的?沒有那一場夢之前,她将貞操看得極重,如今這種境地,能活着便很好了。

如果可以順便扳回一下自己的尊嚴,那就再好不過了。

仔細想想剛剛,她也不是失去了很多,不就是一個吻。雖然對象不是閑王有些可惜,但也是個墨城王,跟閑王就差了兩個字呢。

施瑤如此安慰自己。

可惜到底過不了自己心底那一關。

她走到牆角處,呸了好幾口,口水都快幹了才肯罷休。

翌日。

施瑤醒來後,發現屋裏的桌案不見了,連阿葭姐姐送她的書冊也不在了。她心中一驚,急急忙忙地擡眼,果不其然,連那個半舊的木櫃也不見蹤影了。

施瑤暗中叫苦。

她那一籃子的荷花酥就藏在木櫃裏,如今通通都沒了。

不過是一夜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家具的房間像是被人洗劫一空似的,如今只剩下一張床榻。能幹出這樣事情的人,施瑤除了謝十七郎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施瑤真沒想到謝十七郎會如此小氣!

不就因為昨天沒讓他如意,現在他就來讓自己不如意了。施瑤咬咬牙,她堅決不會低頭認輸的,威武不能屈!

他想羞辱她,她偏不!

施瑤推開房門,外頭站了兩個面無表情的仆役,仔細一看,是那一日将她從邊疆擄來的人,他們說道:“郎主有令,從今日起施氏不得離開這裏半步。”

施瑤露出笑容。

“還請兩位郎君轉告郎主,阿瑤會在屋裏靜心等候郎主,”她羞澀地道:“昨……昨天是阿瑤沒有侍候好郎主,才讓郎主勃然大怒,阿瑤已經知錯了。”

聽到回禀後,謝十七郎的臉黑了一半。

施氏的自信到底是從何處而來?認為他還會再次傳喚她?

他擱下七弦琴,說道:“以後施氏的話不必再提。”

“是。”

施瑤聽到仆役的話後,登時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哀傷地道:“郎主當真如此說了?”

此時的施瑤與在邊疆的施瑤大為不同。

邊疆的施瑤蓬頭垢面,身上又髒有污,而此時的施瑤梳着最簡單的發髻,未施粉黛的臉染上哀愁,怎麽看怎麽讓人起憐香惜玉的心思。

仆役笨拙地安慰道:“你莫要傷心,也許過些時日郎主就會回心轉意了。”

施瑤重重一嘆,重新關上了房門。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此刻的謝十七郎恐怕對她極其厭惡了,估摸着也不願再見到她了。于她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施瑤斂去笑容,陷入了沉思。

只不過……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墨城王府,她想要回到有自己家人的地方。可是如今她在墨城王府裏孤立無援,即便逃出去了,如何去邊疆也是個問題。倘若途中再遇山賊,那就得不償失了。且這大半個月以來,她還有一個疑問。

謝十七郎擄她來墨城的目的。

她不信謝十七郎就僅僅因為她出的假扮墨城王仆役的主意而遷怒于她,所以才不辭辛苦去邊疆擄走一個朝廷罪犯。

謝十七郎肯定打了其他主意的。

至于是什麽,施瑤目前琢磨不透。

她努力地回憶那個太過真實的夢,有關墨城王的消息也僅僅是只言片語,且都是從他人口中得知的。

施瑤在房裏踱着步子。

當務之急,她不該想這麽遙遠的事情。如今她的目的已達,謝十七郎現在不想再見到她,也不許其他人提起她,再過段時日,墨城王府裏的人估摸着也會将她忘記了。

到時候她想做其他事情便容易得多了。

她離開邊疆已有一月有餘,想必阿娘已經擔心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她得想個辦法給阿娘寫一封家書。

寫家書倒是容易,反而是送家書難。

墨城離邊疆太遠,她在墨城王府裏除了阿葭姐姐之外,其餘人都不認識,且不說其他人還看守着她。

她之前見到阿葭姐姐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

無奈于阿葭姐姐神出鬼沒的,她之前又只能在夜裏偷偷地溜去落霞苑。這半月以來,她見到阿葭姐姐的次數不超過三次。

現在謝十七郎回來了,她恐怕更加難以見到阿葭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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