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切猶豫,都來自于有選擇,雖然任寬如今還不能認識到,到底是什麽讓他糾結。
他手指按在對方的好友名片上,對方是一個紮着馬尾的女人,畢竟大家都到了結婚的年紀,女人看着比他先前的對象大不少。
很多男人都喜歡比自己小的,無非是可愛、能滿足自己可笑的保護欲和占有欲,年紀大的人,無論男女,都不會滿腦子想着戀愛,總是把現實放到第一位。
考慮的或許是他倆結婚能不能穩定生活,他倆的職業到底有沒有誰高攀誰。
誰會變着花得去耍什麽浪漫,少見一次面能發脾氣,消息沒有回也能發脾氣。
三十來歲的人,無論是感情,還是情緒,都非常的克制,對人對事都有所保留,他們會善解人意的說一句,“沒關系,下次再約吧。”
明明都很好,明明都是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明明之前自己也沒有猶豫和抵觸,可現在任寬遲遲下不去手加好友。
任寬想要裝作沒看到,正準備把手機塞回兜裏,對方的好友申請彈了出來。
“啧。”任寬這聲氣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不像是不耐煩,是一種無可奈何,好像有人幫他做了決定,他本來繃着的神經放松了不少。
聊天窗口上好友驗證的那兩排字任寬還沒讀完,對方發來了消息。
“任寬?”
“你好,我是裴琴,任阿姨介紹的。”
任阿姨估計說的是任寬的姑姑,對方不虧是做店長的人,說話做事都雷厲風行的,自己磨磨唧唧沒有加她,裴琴能主動聯系自己。
讓女人主動,任寬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你好。”他心虛地撒了個謊,“剛剛店裏在忙。”
裴琴沒去揣測任寬話裏的真僞,單刀直入,“我們什麽時候能見個面呢?”
對方能主動,不是什麽壞事,畢竟沖着結婚去的目的性很明确,少了許多的不必要的試探。
放到以前,任寬能很好的應付,約一個時間兩人見一面,見面後确定關系,然後頻繁的往來,日子久了就能準備結婚了。
說起來似乎很倉促,可能又合情合理。
“明天…”任寬打了兩個字又删掉,“你什麽時候有時間…”他還是沒發出去。
大概是對話框上“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反複出現,可又沒收到任寬的消息,裴琴主動回道:“我這周六能休息,我們能見個面嗎?你要是覺得匆忙的話,我可以直接來你店裏看看。”
裴琴完全不給任寬喘息的機會,沒有選擇,裴琴已經幫他選好了。
已經是秋高氣爽的時節,任寬手心居然滲出了汗水,他反複擦拭着屏幕,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行,那我們周六見,出去吃飯吧,店裏亂了點。”
那種無可奈何的輕松只維持了片刻,任寬一扭頭看到了角落的頭盔。
自己要不要告訴韭兒一聲,好像沒有刻意要告訴韭兒的理由,可要是不說,負罪感像是快要把任寬淹沒。
像是自己背着韭兒,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
不管任寬怎麽糾結周六如期而至。
頭天晚上站在按摩會所下面,任寬猶豫不覺,自己要是說了,不算是背着韭兒,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根本說不通啊,那些色厲內荏的心虛,讓任寬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韭兒伏在窗口,“寬哥?你怎麽不搭理我啊?”
“啊?”想不通是什麽在作祟,“你剛剛說什麽?”
韭兒不高興了,撅着嘴咕嚕着,“我問你什麽時候帶我去騎車?”和任寬相處久了,他學會了和任寬提要求,“明天行不行啊?”
“明天不行!”任寬突然提高了音量,在安靜的街道上,像是被按了擴音器一樣。
韭兒一怔,可憐巴巴的,“你有事要忙啊?”
任寬的犯罪感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像是被韭兒揪着心尖兒一樣,對一個盲人說謊,無疑是在欺負人。
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和韭兒解釋,只能硬着頭皮回答,“嗯…下次…”
“好吧。”韭兒很乖,不會因為任寬一次的拒絕就無理取鬧,但失望也是有的,也是藏不住的。
聽到韭兒的回答,任寬如釋重負,安慰道:“過幾天…我們再出去…”
情急之下,他沒有告訴韭兒明天自己要去幹嘛,也沒告訴韭兒,明天自己不會來店裏,明天也不會有人給韭兒送飯。
人在說謊時,很多的不自然,都是通過微表情流露出來的,韭兒看不到,他只覺得任寬有些心不在焉。
他們這種生活在黑暗世界裏的人,不光害怕環境的改變,也害怕人心的改變,偏偏他們對情緒的感知能力又特別強。
韭兒幾次想開口問任寬明天要去幹嘛,問出口後,就是越界,任寬沒有非要告訴他不可的道理。
“那…寬哥你晚上回家注意安全…”
順着韭兒的話,任寬答應道:“好…”然後快速消失在石階的盡頭。
韭兒能感覺,任寬走時沒有先前的留念,像是落荒而逃。
人都會害怕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變了呢?”
韭兒靠着窗戶上,心裏的酸楚是在所難免的,又自我安慰着,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任寬就是忙,所以走得急。
段嘉康住的房間正好和按摩會所窗戶對着窗戶,從任寬來,到任寬走,段先生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現在耷拉着腦袋站在窗口的韭兒。
因為整頓的緣故,到了夜裏街上聽不到奇怪的響動,段嘉康壓低了聲音喊道:“韭兒?”
韭兒聞聲怔了怔,不太确定對方的聲音,“段…段先生?”
擡頭間段嘉康能看到韭兒眼眶裏的淚水,原本想要寬慰的話都憋了回去,說起了無關緊要的事情。
“還不去睡覺?現在很晚了。”
任寬對韭兒好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依舊對韭兒有所保留,又或者說,他的好,和韭兒認為的好,本質上有區別。
段嘉康嘆了口氣,他不想說任寬的壞話,但至少現在以他的角度來看,任寬從各個方面都不太适合韭兒,因為他倆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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