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五十三只小西

往年即使過年也冷清肅穆的邢家祖宅今年出奇熱鬧, 備受全家寵愛的幺子邢柒一改往年安靜，陪着各位長輩說話, 嘴甜的讓人恨不得給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疼愛多年的小寶貝變得貼心起來，長輩們恨不得陪他說上三天三夜，原本定好的吃飯時間也一拖再拖。

拖到不能再拖, 邢肆才做出決斷, 讓飯店把準備好的宴席送到家裏來, 收拾了邢家很久不用的飯桌, 熱熱鬧鬧的圍在家裏吃飯。

只是在開飯前發生了些小争執。

因為吃完飯, 大家就該散了。可想到離開後就見不到小侄子, 他們又惆悵起來，想方設法的誘拐可愛天真的小柒。

“小柒，明天要不要去姑姑家啊？姑姑那裏有游樂場, 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游樂場過年早就關門了, 還是去伯伯家吧，你嬸嬸做飯特別好吃，你想吃什麽都行！”

“總是吃吃吃多沒意思, 小柒你來叔叔家，我們那邊靠海, 我可以天天帶你去海邊玩。”

幾位長輩為了獲得小侄子的青睐, 紛紛使勁渾身解數, 激動地像是随時到打起來。

而邢柒不為所動，挨在男朋友身邊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愉快的回答, “我要跟阿木木在一起！”

長輩們這可為難了。他們跟裴木不熟，不知道怎麽把小侄子的男朋友騙…不、邀請到家裏。

邢肆冷眼看他們來回争執僵持不下，定定坐在桌邊恹恹的說，“既然你們商量不出來，幹脆一起住下呗。”

住下？

一家人齊齊看向他。

他們雖然有親緣關系，曾經也是一個屋檐下同吃同住的兄妹，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關系慢慢地變得疏遠。

随着年齡的增長，不知從何時起，記憶中純真嬉鬧親密無間的親情就再也回不去了。甚至連同住在一個房間裏，都變成了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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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最大的伯伯說，“那就，住下？”

“住下就…”姑姑有意附和。

“住下吧。”小叔也猶猶豫豫的答應下來。

解決了這個問題，幾位長輩別扭了一會，居然頗有感慨。邢柒脫掉又厚又笨重的外套，趴在裴木懷裏問，“我們也住下嗎？”

裴木低頭蹭了蹭他，輕聲回答，“聽你的。”

算是皆大歡喜，之前預定的宴席也送到了。邢柒照例是不能喝酒的，裴木代他敬了各位長輩，一家人開始動筷子吃晚來的年夜飯。

今年的飯桌熱鬧許多，不像往常沉悶。邢柒還記得之前在裴家吃年夜飯的情景，參照着挪到自家來了。他面前有一盤油焖大蝦，香氣撲鼻還冒着熱氣。邢柒站起來撩起袖子，把大蝦給飯桌上的人夾了一圈。輪到自己和裴木這裏，盤子裏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

邢柒眨了下眼，望着僅剩的大蝦若有所思。

看着他的表情大家一下就心疼了，連忙要把自己的蝦讓給邢柒。邢肆給邢六六使了個眼色，讓她去給飯店打電話讓再加緊送一盤。

邢六六踩着高跟鞋就出去，老遠聽到她跟對面說，“麻煩你數清楚，我們這裏有十一個人。什麽十全十美？我們這裏不搞那套，按照你的說法，你應該弄九十九只湊個地久天長啊…”

邢柒猶豫了會，把盤子裏的蝦夾到裴木碗裏。家裏的人被小侄子孔融讓梨精神感動了，張嘴就要誇他乖巧懂事。

“男朋友，你剝了我們一人一半。”邢柒指着盤子裏的蝦跟裴木說，“我不會剝。”

“嗯，你坐着就好，別弄髒手。”裴木知道他在生活細節方面不太擅長，所以主動接過剝蝦的工作，将蝦肉蝦殼完整分離送到邢柒面前。

邢柒夾起蝦仁咬掉一半認真嘗過味道，剩下的塞進裴木的嘴裏。

其餘想投喂邢柒的人默默收起自己的想法，規規矩矩吃飯。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才開席，他們卻覺得…噎得慌。

邢柒一邊撒狗糧一邊吃飯，還抽空跟幾位長輩聊天，“然後呢，就是…”

說着，他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張開嘴想繼續說話。

裴木和邢肆同時制止，“咽下去再說話。”

“哦。”邢柒想起來自己的餐桌禮儀，規規矩矩的咀嚼完嘴裏的食物。

“裴木你是比我們就小柒年紀小吧？”小姑注意到他們的互動，忍不住問，“看你性格倒是穩重，跟小四有點像。”

邢肆默默吃着飯，擺明不想搭理這個話題。而他父親，也就是邢柒的伯伯很不給面子的拆臺，“哪像了？小四也就是現在看着穩，他在裴木這麽大的時候特別浮躁，每天打架惹事別提有多搗蛋了。”

叔叔像是想到什麽，也出來補刀說，“可不是嗎？小四十七八歲的時候啊天天鬧着要我給他買機車，買了以後就天天開出去跟不知道哪來的人鬼混，那時候都擔心他會學壞。”

“哥哥會學壞嗎？”邢柒終于咽下了嘴裏的東西，天真的說，“我以為他夠壞了。”

“小柒，吃你的東西。”裴木把排骨夾到邢柒盤子裏，試圖堵住他的嘴。

男朋友再說下去，大舅哥事後可能該滅口了。

不過邢肆居然也有飙車、打架的中二問題少年期，還真是難以想象。

現在西裝革履，沉穩幹練的邢肆擦擦嘴，淡然地瞥了他們一眼，仿佛父親和小叔說出來的黑歷史都無足輕重般。

邢伍沒由來的感覺毛骨悚然。這些年，因為從事的行業特殊，邢伍幾乎算是上天入地，追過劫匪逮過殺人犯，異于常人的承受力和魄力連猛獸都要忍讓三分。他在世上唯一怕的，就是自己堂哥。

畢竟這是個殺人無形，讓你不知不覺陷進他陰謀中的恐怖的人。

邢肆表情淡漠疏離，定定坐在位置上叫，“小柒。”

邢柒抖了一下，顫巍巍的放下排骨，“哥哥，怎麽了？”

“你倒是真的長大了。”連我都敢怼了，膽子不小。邢肆露出‘和藹的’笑意，輕聲說，“大過年的，哥哥送你禮物怎麽樣。”

邢柒不知道哥哥要送他什麽禮物，但是直覺告訴邢柒肯定沒好事。他連忙搖頭，全身都在拒絕，“不用了哥哥，我現在挺好的，不需要禮物。”

“是嗎，”邢肆抿起唇，似乎磨了下牙，“我覺得你最近判斷力出了些問題。”

判斷力變得敏銳了些的邢柒聽出他話語背後的寒意，連忙鑽到男朋友懷裏，瑟瑟發抖着跟裴木求助。

裴木放下筷子護住邢柒，倒了杯酒送到邢肆面前，“哥哥，我敬你一杯。”

邢肆沒有接，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裴木始終不卑不亢，護着邢柒沒有退讓的意思。

餐桌上的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僵持了幾分鐘，最終是邢肆主動站起來離席，氣氛才緩和下來。

“你兒子這脾氣，是不是越來越差了啊？”姑姑小聲的問。

“是啊，一年比一年差。”伯伯也管不住邢肆，言語中滿是無奈。

“總不能這麽下去吧，他都快三十了還沒找到對象。”叔叔琢磨了下，感覺正常人跟邢肆談戀愛有些難度。

“指望他找對象？”邢六六像是聽到好笑地小花，不給面子的笑得花枝亂顫，“你還不如指望土星和木星聯姻，共創第二個人類家園呢。”

“誰能跟他啊，”邢伍夾起花生米扔進嘴裏，幹巴巴地說，“就那樣子，我同事都不一定敢睡他旁邊。”

邢柒聽得擔心又憂愁，“哥哥要孤獨終老了嗎？”

其他幾個人齊聲回答，“應該是了。”

在調侃邢肆的愉快氛圍中結束了午餐，一家人開始熱熱鬧鬧的收拾房子。邢家常年沒人住，雖然定期有家政來打掃東西都齊全，可要過夜還是很勉強。一群很久沒有收拾過房間的人，有模有樣的集體做大掃除，倒是真的在久違的忙碌中體會到了年味。

“對了，”小姑分配房間時，才想起來邢柒從來沒有在家裏住過，所以祖宅并沒有給他準備房間，“小柒，你想睡在哪裏？”

“唔…”邢柒正拿着小抹布擦桌子，聽到小姑問話邁開腿晃晃悠悠跑進來，在各個房間轉了一圈才回答，“我想睡在床比較大的房間，要跟男朋友一起。”

“你啊，還真是小黏糊。”小姑開玩笑似的數落了句，想了想說，“那你住以前爺爺住的房子吧，裏面被褥家具都是換過的，也晾了好幾年，要是你不忌諱的…”

“我不怕的，”邢柒回答，“可以睡。”

“那好，我幫你把房間收拾好。”小姑說完走到房間裏，給邢柒和裴木鋪床。

這是他父母的房間，兩位老人去世後，他們做子女的就很少過來了。時隔多年再來，居然能依稀看到父母生前的音容。

裴木蹦蹦跳跳的舉着小抹布到正收拾桌椅的裴木身邊，跟他彙報了這件事。

“我沒意見，你決定就好。”裴木是無神論者，并不信陰陽之事。而且如果那是邢柒的祖父母，一定也是很溫柔的人，所以并沒有什麽可恐怖的，“你見過自己的祖父母嗎？”

“沒有，”邢柒搖了搖頭，頓了會又說，“今晚不是就可以見到了嗎？”

“呃…”裴木不知道怎麽接話。

路過旁邊的邢六六：……

喵喵喵？這倆人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