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跟你走
蔣息不想回宿舍,他被牽着往籃球場外面走時,失落大于對溫暖房間的渴望。
他垂眼看着那只拉着他的手,半隐在袖子裏,力道溫厚,握着手卻像是捏着心。
癡迷。
蔣息腦子裏冒出了這個念頭。
踩上臺階,再往上幾級就是被路燈撐得光亮的小路,到了那裏,這握着的手怕是就要被放開了。
蔣息的視線順着裴崇遠的手往上,沿着那被呢子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臂看向了那人暴露在外的脖頸和耳朵,目光一錯,視線滑向線條分明的下颚線,再到嘴唇,在寒風雪地裏,呼出了一團迷蒙的霧。
蔣息覺得自己又開始發燒,從心底開始,燒垮了左心房,燒毀了右心室,燒得他欲望四起,欲壑難填。
裴崇遠的長腿已經一步跨出了籃球場,半束光打在他的西褲上。
來不及了。
不要回去。
不要回到光亮的、能照亮理智的世界裏。
蔣息猛地用力,将裴崇遠拉回了黑暗中。
裴崇遠一愣,兩人在被黑暗遮掩的世界目光相撞,蔣息不怕死似的,生生把人從臺階上拉回平地,站在雪裏沖動地接吻。
夜晚太可怕了,總是能讓人做出平日裏做不出來的事。
蔣息的手死死地扣住裴崇遠,報複似的,指甲嵌在了那人的手背,貓一樣,在上面留下了抓痕。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側,緊緊攥着拳頭,仿佛握住的是他全部的理智,要攥緊,決不能讓它們偷跑出來攪了這個吻。
蔣息從未與人接過吻,他青澀的沖動,莽莽撞撞卻又格外讨人喜歡。
這并非是一個谄媚的吻,而是帶着少年人的心高氣傲與孤注一擲。
不試探,不扭捏。
大大方方,勇往直前。
蔣息霸道地去撬開那整齊微涼的牙齒,探險一樣勾住濕滑的舌。
他主動,大膽,不容反抗。
而裴崇遠,只是站在那裏,不拒絕,也不迎合,任由對方孩子似的在他身上作亂。
蔣息緊閉着眼,什麽都不看什麽都不想。
可裴崇遠卻垂眼看着他,黑暗中,帶着凱旋的笑意。
不知道吻了多久,蔣息終于慢慢退開。
他深呼吸,不怯懦,直視着裴崇遠的眼睛說:“我不想回去。”
“那想去哪?”裴崇遠明知故問,“不回宿舍,要去哪?”
蔣息怨他,明明已經是心照不宣,卻偏要自己說出口。
“跟你走。”
三個字落在雪地上,像是玻璃球掉在瓷磚地面,清脆響亮。
“玻璃球”滾到裴崇遠腳邊,等着他踢遠或是彎腰撿起。
“小息……”裴崇遠叫得親昵,故意勾蔣息的魂兒,“你這樣,我怎麽受得了?”
蔣息只是站在那裏看着他,眼神直直的,好不躲閃心虛。
他把自己遞上去了,對方如果不要,從此他也算是不用繼續惦念了。
往後塵是塵,土是土,他這被踩在腳底的泥土也不奢望自己能随着風飄起來混進塵的世界了。
他聽見裴崇遠一聲清晰的嘆息,然後被緊緊箍進了懷裏。
裴崇遠緊貼着他的耳朵,咬着牙似的說:“小息,你別後悔。”
說完,他拉着蔣息快步走出籃球場,兩人踏着橘色的燈光,踩着彼此交錯的影子,回到了車上。
駕駛座。
副駕駛座。
蔣息坐進去還沒回過神,已經被壓在放倒的椅背上親吻。
裴崇遠的吻技爐火純青,足以讓稚嫩的蔣息頂禮膜拜。
這就像是裴崇遠給蔣息的回禮,回報他剛剛的勇敢。
兩人在狹小的密閉空間動了情,也動了欲念,吻得纏綿又缱绻。
□□在車內氤氲,情誼在喘息聲中潋滟。
裴崇遠的手輕撫着蔣息短短的頭發,順着鬓角往下,捏住了他的下巴。
蔣息像是被人握住了命脈,微微睜眼看着面前的人。
“跟我走?”
“嗯?”
蔣息的手搭在他背上,毫不畏懼,像個赤手空拳就闖進戰場的小兵。
“你怕不怕我把感冒傳染給你?”
裴崇遠笑了:“小混蛋。”
說着,雙唇相貼,耳鬓厮磨。
“回家。”裴崇遠起身的時候,随手拿過被他扯開的圍巾,蓋在了蔣息的臉上,然後隔着圍巾又吻那張嘴,“現在後悔也晚了。”
整整一路,蔣息躺在那裏沒有動過,圍巾就蓋在臉上,像是古代新娘子的紅蓋頭。
他能感受到車的速度,快到他擔心裴崇遠違章。
每到紅燈停下,裴崇遠都要拉起他的手親吻一翻。
手指,手背,手心,連手腕處的動脈都不放過。
那吻是欣喜若狂,也是貪戀疼惜。
裴崇遠心裏一浪高過一浪的欲望已經被蔣息點燃,他萬萬沒想到,這場游戲裏,會是蔣息主動送上門。
他的長腿男孩果然沒讓他失望。
裴崇遠開着車,把蔣息帶回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蔣息下午的那句“有點想家了”,讓裴崇遠也昏了頭。
他的這個家,第一次迎來了客人。
從地下車庫上了電梯,蔣息一直低着頭,他一只手攥着他的“紅蓋頭”,一只手被裴崇遠緊緊地握着。
這種感覺過于陌生,讓蔣息止不住的焦慮。
可焦慮過後,更多的還是期待。
開了門,進了屋。
裴崇遠連燈都不開,直接把人抵在了牆上。
誰都不說話,只有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以及在安靜的夜晚格外清晰的呼吸聲。
蔣息路過了玄關,路過了一樓的客廳,路過了樓梯轉角,路過了被不小心推倒打碎的花瓶。
他一路丢盔卸甲,最後堕入柔軟的大床,把自己交給了輕聲叫他“小息”的人。
窗外雪還在下,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整座城市開始被掩埋,同時被潔淨的白雪掩埋的還有交錯的qing 欲、混亂的chuan 息,以及渾濁不堪的空氣。
“醒了?”
蔣息睜眼的時候,窗簾還拉得嚴嚴實實密不透光,他甚至無法确定這是半夜還是清晨。
裴崇遠只穿着一條松松垮垮的家居褲站在那裏拿着一杯水。
兩人互看,裴崇遠笑着放下水杯,俯身親了一下他一下。
蔣息覺得難受,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在哀嚎着,控訴着昨晚被無理對待。
“上午有課嗎?”裴崇遠問,“沒課的話就好好睡一覺,我在家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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