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吃醋
車門關上的一刻,蔣息邁着步子朝着馬路這邊走過來。
裴崇遠原本沒注意,那“小果子”說了那麽句話,他才轉過去看音樂學院的校門口。
雪下得很大,風刮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外面迷迷蒙蒙的,世界都看得不真切。
蔣息走過去的時候,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兒,就好像心髒變成了一條濕漉漉的毛巾,用力一擰,流下來的全都是酸溜溜的檸檬水。
原本走出校門口看見裴崇遠的車時,蔣息是雀躍的,像個放學後苦等家長來接終于把人等到的小朋友,可是,還沒等到他走過去,卻發現他的家長懷裏抱着另一個小朋友,兩人親密溫馨。
一瞬間,他像個局外人,不知所措。
蔣息早就料到,裴崇遠不是什麽專一鐘情的人,他的吻,他的擁抱,甚至連他對待自己時的那些細節全都透露出他曾流連花叢。
但蔣息有自信拿捏得住這個男人,就像他八歲的時候就挺直了腰板拒絕任何人照顧。
然而他沒想到,今早他才從裴崇遠的床上下來,下午這個人的車上就坐了別人。
蔣息臉上的笑被風雪覆住,雙手插在口袋裏,身上的衣服變得沒那麽暖和了。
他走過去,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裴崇遠一愣,扭頭問他:“怎麽不坐前面?”
蔣息冷眼看他:“不用了,我不坐別人的位置。”
小孩子耍脾氣了。
裴崇遠無奈地笑,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蔣息坐在車裏看着他繞到這邊,不知道這人要幹什麽。
裴崇遠拉開蔣息身邊的車門,站在外面,态度極好地對他說:“少爺,這是讓我親自來請你啊。”
蔣息仰頭看着車外的人,沒說話。
“吃醋?”裴崇遠笑了,“剛才那是我以前的一個合作夥伴,恰好在公司樓下遇見了,天不好,他打不到車,我就讓他坐個順風車。”
蔣息還是不說話。
“你要是不高興,以後我不載別人就是了。”裴崇遠微微傾身,拉住他的手,把人帶了出來,“別鬧,我這位置是誰的,你心裏還不清楚嗎?”
蔣息想說,我還真就不清楚。
但他看着這個男人為他拉開車門,等着他坐進去,一副真誠又溫柔的樣子,什麽脾氣都沒了。
“上車吧,少爺。”裴崇遠苦笑着說,“你還病着呢,自己不心疼,我可心疼。”
蔣息目光深沉地看着他,說:“裴哥,你載誰跟我沒關系。”
“可別說這話,”裴崇遠拉着他的手把他塞進了車裏,“我這累了一下午了,你就別再折騰我了啊!”
裴崇遠關上車門,嘆了口氣,哄孩子對他來說不難,難的是這孩子太個性,別的孩子是小貓,他是一只小豹子。
他無奈地搖搖頭,也上了車。
“還不樂意呢?”裴崇遠湊過去給蔣息系安全帶,“這是真吃醋啊!”
蔣息低頭看他的手:“沒有。”
幾秒鐘之後,蔣息說:“我能開窗嗎?”
“怎麽?”裴崇遠發動了車子,調轉車頭,想着先帶這孩子吃口飯。
“這座位上有香水味。”
裴崇遠笑了,把自己這邊的車窗開了個縫:“你那邊就別開了,吹着你,我心疼。”
這個晚上蔣息話很少,吃了飯,打了針,裴崇遠問都沒問,直接帶着人回了家。
蔣息沒反對,但明顯情緒不高。
進了家門,還沒開燈裴崇遠就把他抱住了,笑着把臉埋在他頸窩說:“年紀不大,脾氣不小。”
蔣息無動于衷,其實他并不想表現得這麽小心眼,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發現,他對裴崇遠有着極強的占有欲,一想到之前這人流連過不知道多少人的床,他就嫉妒得心裏發慌。
是的,他是在嫉妒。
嫉妒那些能提前遇見裴崇遠的人。
裴崇遠在他身後,将人抱着,手不安分地解開了蔣息的扣子。
蔣息說:“裴哥,今天那個是你以前的……”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了“情人”這個詞。
裴崇遠知道,蔣息是個聰明人,否認是沒用的。
“很久以前了。”裴崇遠說,“小息,我比你大十歲,你不能要求我在你之前完全幹淨沒有任何經歷。”
蔣息明白,他當然明白。
“我只是不懂為什麽你們已經分開了,他還要坐你的車。”
裴崇遠笑着放開他,打開燈,拉着蔣息往屋裏走。
所以說,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也有小孩子難搞的一面。
裴崇遠向來不是在這方面有耐心的人,卻在這個晚上,格外縱容跟他鬧別扭的蔣息。
他把蔣息拉到客廳,自己坐下,又拽着蔣息的手把人往自己身上帶。
蔣息推搡了一下,沒坐到他腿上,而是到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了。
裴崇遠笑了:“咱們家小少爺脾氣還真挺大。”
蔣息擡眼看他:“我只是心裏不痛快。”
“明白,所以我這不是要給你解釋麽。”裴崇遠過去,坐在他沙發的扶手上,單手摟着蔣息的肩膀,“以前是有過那麽幾個,不能說是逢場作戲,對人不尊重,經歷過的都是好的,分開了也都是朋友。”
蔣息仰頭看他。
“可能你會不認同,但以後你就會明白,人生想走得穩妥,就不能有敵人。”裴崇遠說,“哪怕是分開了的情人。”
蔣息皺起了眉:“所以你就時不時跟他們再聯系一下?”
“當然不!”裴崇遠捏了捏他的肩膀笑着說,“今天真的是個意外,小息,咱們才剛開始,彼此還不了解,但至少你要相信我。”
“不過話說回來,你今天的反應,我還挺開心的。”
蔣息疑惑地看向他。
裴崇遠俯身,輕輕吻了他一下。
“生我的氣,說明在乎我。”裴崇遠笑着望進蔣息的眼睛,“沒想到,你這麽喜歡我。”
喜歡。
愛。
蔣息在遇見裴崇遠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兩個詞,這兩件事。
這兩天,他就像是被下蠱催眠了一樣,在裴崇遠面前竟然耍起性子,丢了體面。
蔣息深深嘆息,覺得自己實在變得有些陌生。
愛情就是這樣的嗎?會讓人變得不像自己,宛如一個患得患失的小醜。
“好了,去換衣服吧。”裴崇遠站起來,對他說,“家裏熱,你看你都出汗了。”
他說話的時候,手指輕撫過蔣息的鼻尖,給他擦掉了薄薄的汗。
蔣息一把握住裴崇遠的手,看着他,目色深沉地說:“裴哥,對不起。”
裴崇遠笑:“你對不起我什麽了?”
蔣息不說話,只是仰着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這個男人俊朗成熟有風度,說的每一句話都讓蔣息毫無抵抗之力。
兩人對視間,蔣息那在對方面前簡直不堪一擊的铠甲被敲得粉碎,他除了獻出自己,別無選擇。
為什麽會這樣呢?
後來蔣息無數次這麽問自己。
然而他沒有答案。
就像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沒有答案的一樣,他為什麽愛上裴崇遠,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根本無從可考。
他只是愛了,用最愚蠢的飛蛾撲火的方式,在對方根本就只把他當成完美的床伴時,他卻已經奉獻出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真心錯付卻不自知,還以為換來的每一句甜言蜜語跟每一個柔情擁抱都是對方的真心實意。
“裴哥。”蔣息說,“我想要。”
裴崇遠好笑地看他,俯身跟他纏綿地接吻。
吻到蔣息伸手去解他的腰帶,他卻捏住蔣息的下巴,蹭着蔣息的嘴唇,看着蔣息迷離的雙眼,笑意盈盈地說:“小色鬼,今天不行。”
“為什麽?”
“因為昨天才做過,”裴崇遠說,“你那裏可受不了天天這麽折騰。”
裴崇遠拉着他起來:“去換衣服,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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