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戀人
裴崇遠的禮物是一對兒鼓棒。
紋理漂亮,輕重适中,兩根鼓棒上還各自套着一個皮套,上面印着蔣息名字的首字母縮寫。
最讓蔣息意外的是,裴崇遠送他的這副鼓棒的棒頭形狀跟他平時常用的是一樣的,每個鼓手都有自己的習慣,也會根據曲風不同調整鼓棒,蔣息玩搖滾的,并不是華麗昂貴的鼓棒就能完全滿足他的需求。
“怎麽樣?喜歡嗎?”裴崇遠說,“我就是一門外漢,費了不少心思,也不知道合不合你意。”
蔣息把鼓棒拿在手裏,颠了颠又手指靈活地在手裏轉着。
他笑着看着鼓棒說:“裴哥,謝謝你。”
裴崇遠最懂怎麽讨人歡心,送禮物一定要投其所好,而且得出其不意。
這鼓棒是他跟蔣息第二次見面回去的當天晚上就定了,打電話給懂行的朋友,讓對方給選個拿得出手的,再定制一副皮套,沒用多少心思,也沒花多少時間,但偏偏就能哄得這小孩兒心花怒放,什麽都甘心獻上。
蔣息信了他花了心思在禮物上,心裏說不出的感動。
裴崇遠看着他幾乎癡迷地看着那鼓棒,摟着蔣息的腰問:“下周的表演,用這個?”
蔣息輕笑一聲:“好。”
這個晚上,蔣息安穩地睡在裴崇遠身邊,兩人沒有過分的親昵,就像是一對兒早就習慣了彼此的老情人。
半夜裏,蔣息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卧室很黑,窗簾拉得密不透光。
他平躺着,有些恍惚,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在宿舍,而是睡在了裴崇遠家。
他扭頭,看到身邊的男人,那人睡得正熟,很踏實。
蔣息側過身,盯着對方看。
裴崇遠二十八,大他十歲,見識過他沒見識過的世界和人心。
大概從前有數不清的男男女女曾這樣躺在他身邊,或者真心實意,或者心懷鬼胎。
蔣息其實是介意的。
從來沒有渴望過什麽的他,對裴崇遠生出了一種陌生且狂熱的占有欲,這一點是在今天他看到那個人從裴崇遠車上下來時才意識到的。
他恨不得自己早出生十年,打從落地的一刻就跟裴崇遠遇見,讓這個人生命中的每一個片段裏都有自己的影子。
他會趕走那些路邊的花草蟲碟,讓任何人都近不了裴崇遠的身。
他嫉妒,嫉妒那些在他之前就遇見了裴崇遠的人,嫉妒那些在他之前就被裴崇遠寵愛過的人。
在這個黑夜裏,他突然幻想出這樣的一幕:裴崇遠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身邊圍着很多陌生的男女,他持刀而上,見一殺一,最後只剩下滿身是血的他和笑着看他的裴崇遠。
這畫面有些血腥可怕,讓他皺起了眉。
他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了還在沉睡的裴崇遠的手。
蔣息小心翼翼,不願意吵醒對方,在那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與之十指緊扣。
他看着眼前的人,在心裏說:裴哥,你招惹了我,以後就只能有我一個。
只能有我一個。
蔣息想,如果有一天被我知道你背叛了我,那我們從此就是仇人了。
裴崇遠跟蔣息好上之後,不止一次提出讓蔣息搬去他那裏住。
像蔣息這樣的男孩,睡過一次自然就惦記得不行,裴崇遠要不是考慮到蔣息的身體或許吃不消,恨不得天天晚上跟人膩在一起。
但蔣息不同意,說什麽都住在學校,只是偶爾在裴崇遠這裏留宿。
“我是挺搞不懂你的。”裴崇遠在下班高峰期開着車往蔣息的學校去,“要不我在你們學校附近找個房子,你住得也舒服點。”
“我在宿舍就挺舒服。”蔣息站在學校的活動中心後門外面抽煙,“先別說這個了,你還要多久?”
“堵車呢,”裴崇遠說,“你們不是七點才開始嗎?我肯定能到。”
蔣息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抽了口煙,嘆氣說:“你最好是。”
裴崇遠笑了:“怎麽着?不高興了?我下午确實有事兒,要不就提前過來了。”
“沒不高興。”蔣息說,“就是怕你錯過了。”
“不會,你放心吧。”裴崇遠看了一眼導航,雖然嘴上說着肯定能準時到,但是看着那通紅的交通路線,還是挺心虛的。
今天這事兒确實怪他。
他之前答應了蔣息早點兒過來,結果一個大學時候的同學托他辦事,其實不是什麽着急的事兒,但他看還有時間,就去給辦了。
這一辦,耽誤了不少時間。
蔣息聽着他的話,到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告訴他:“開車小心,注意安全。”
“嗯,寶貝兒別生氣,乖乖等我。”
蔣息挺受不了他這麽叫自己,太肉麻,渾身跟過電似的難受。
但他沒反駁,願意叫就叫吧,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挂了電話,蔣息在外面抽完了煙,回去後臺準備了。
晚會七點開始,蔣息他們樂隊是第二個上場,時間差不多在七點十五左右。
六點五十,他們已經在後臺準備就緒,蔣息盯着手機,依舊沒有等到裴崇遠抵達的信息。
“息哥咋了?”佟野摩拳擦掌,激動得不行。
這是他們第一次上臺,所有樂隊成員都興奮又緊張。
蔣息盯着手上的鼓棒看,輕聲回:“沒事。”
晚會開始了,主持人已經上了臺。
蔣息死死地咬着後槽牙,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七點,很準時的,裴崇遠的信息發了過來。
【小息,實在對不起,堵車堵得厲害,我還得一會兒。】
蔣息的心徹底落下去,失望像千斤重擔壓在他心上,根本揮散不去。
他沒回複,直接關機,把手機往書包裏一扔,對佟野說:“怎麽樣?都準備好了?”
“妥妥的啊。”佟野信心百倍地說,“就等着大家的尖叫了!”
七點十五,蔣息他們準時上了臺。
站在舞臺上的蔣息望着臺下,人頭攢動,他卻找不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在鼓後面坐下的時候,蔣息突然想,或許裴崇遠根本沒有把這當成一回事,一幫學生的自娛自樂,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第一聲鼓響,演出開始。
蔣息把裴崇遠這個人暫時忘掉,做回那個潇灑恣意的蔣息,他手握鼓棒,有節奏地敲擊着鼓面。
他的所有情緒順着這兩根鼓棒發洩在鼓點中,表露在這場演出裏,他的汗流下來,掉在了衣服上。
他們的表演一共只有五分鐘不到,最後一個鼓點落下,全場先是從安靜再到沸騰。
槍狗樂隊的第一次演出大獲成功,收獲了場下所有觀衆的歡呼和掌聲。
只是很可惜,這場蔣息有生以來最重視,而且永遠無法複制的首場演出,臺下沒有他的戀人。
他自以為是戀人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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