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懲罰
就這樣,蔣息帶着遺憾下了臺。
對一切毫不知情的佟野回頭問蔣息:“怎麽了息哥?這也沒失誤啊,你氣什麽呢?”
“沒有。”蔣息手指用力地蹭着那兩根鼓棒,說着沒生氣,但手上的青筋都起來了。
佟野覺得不對勁,一邊把吉他裝包一邊問:“到底怎麽了?你這一副要出去幹架的樣子……跟誰打啊?我和你一起去。”
蔣息看了一眼佟野,收了手上的力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誰。我有事兒先走了。”
“啊?不是不讓走嗎?”他們這晚會,就算是演出完了也得在下面當觀衆,系裏老師盯着呢。
蔣息可不管那些,有幾個能管得了他的?
他把鼓棒往包裏一扔,穿上外套拎着包就往外走。
佟野憂心忡忡地看着蔣息的背影,琢磨着或許應該跟上去,他息哥要是跟人打架,他得上去幫忙。
蔣息走得很快,直接奔着門口就去了,門口有學生會的人守着,不讓走,蔣息理都不理,直接往外闖。
“哎!同學!”一個戴着學生會工作牌的男生過來攔住蔣息,“你哪個系哪個班的?不能出去!”
蔣息冷眼瞥了他一下,不管不顧地往外走。
那男生上前來拉他,蔣息剛甩開就看見裴崇遠火急火燎地朝着這邊跑。
外面這會兒已經黑透了,活動中心附近的燈很少,僅有的那麽兩三盞,光線昏暗,但足夠讓蔣息看清楚來人。
蔣息站在巨大的玻璃門裏面,隔着髒兮兮的門看着外面的人。
他腦子裏冒出一句詩:風雪夜歸人。
那一刻他像是成了傻傻等人歸的癡人,年複一年,到後來甚至已經不再抱有期待,然而,在放棄前一秒,故人歸來,帶着一身的風雪,要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那個學生會的男生還在堅持不懈地問他是哪個系的,他卻已經一把推開了門,站在了裴崇遠的視線裏。
裴崇遠走得急,天冷風大,他始終皺着眉,等到一眼看到蔣息後趕忙跑過來道歉,不摻假的心焦和抱歉,讓他沒注意到蔣息表情的變化。
裴崇遠沒看清,可蔣息那張帥臉上的黑霧散去的時候,被旁邊的男生看得真真切切。
剛才滿身煞氣的男生這會兒見了外面這個男人,瞬間就換了個人似的,雖然依舊沒露出笑臉,但整個人情緒都緩和了。
裴崇遠好一陣子沒這麽在外面跑了,他這一路上一直在吐槽蔣息他們學校,車必須停在校門附近的停車場,不準往裏開,然而這什麽鬼的活動中心離校門口非常遠,他着急,在冰天雪地的,一路跑過來,好幾次差點兒摔了。
他都多少年沒這麽狼狽過了。
“對不起啊小息,”裴崇遠見了人,第一時間道歉,“實在太堵了。”
他說完,看見蔣息穿着外套拿着書包,心下一驚,覺得不妙。
果然,蔣息說:“我演出結束了。”
他看着裴崇遠,直視對方的眼睛:“三分鐘之前。”
裴崇遠長嘆了口氣,懊惱不已。
“小息,我真的……”裴崇遠無奈地拍了一下額頭,說,“是我錯,我不找理由找借口跟你解釋了,我道歉。”
蔣息微微皺起了眉。
他皺眉只是因為沒想到裴崇遠會态度這麽好地直接道歉,甚至連個借口都不找,讓他沒法找理由發火。
可看在裴崇遠眼裏,只當他是在因為自己的遲到而生氣。
這地方人多眼雜,裴崇遠想把人摟過來哄,但知道不行。
他問:“能走嗎?”
“不行!”
蔣息還沒說話,那個學生會的男生先開了口。
“學校有規定,晚會不結束不能走。”
蔣息瞪了他一眼,拉着裴崇遠的手腕不管不顧地說:“走。”
兩人剛要往外走,那男生又過來攔住了他們。
蔣息冷着臉看對方,剛想說什麽就被裴崇遠給打斷了。
裴崇遠對蔣息說:“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守規矩的,咱們也沒什麽別的事兒了,就進去看看吧。”
對于這所謂的晚會,蔣息其實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但裴崇遠說話了,他就點了頭。
兩人回了活動中心,裴崇遠貼着笑臉跟蔣息說話,蔣息始終板着一張臉不看他,但心還是靠近了對方。
門口學生會的男生翻了個白眼,嘀咕了兩句,把被推開了的門又給關上了。
這是他們學院的晚會,各系各班都得參加,臺上這會兒正演小品,沒什麽意思,但臺下的觀衆們竟然十分配合,偶爾爆笑。
蔣息帶着裴崇遠往裏走,快到自己班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後沒帶他過去,而是轉向最後面,距離舞臺非常遠,已經沒有了觀衆席的空地。
兩人身後就是窗臺,能看到外面空曠的校園。
裴崇遠的心思也不在看晚會上,這東西對他來說更沒意義,他只是因為錯過了蔣息的演出在愧疚,想着在這兒多陪陪他,也算是彌補。
蔣息靠着後面的暖氣,手搭在上面,望着遠處的舞臺發呆。
“小息。”
裴崇遠的聲音讓蔣息頓時繃緊了神經。
他終于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對這個人生氣,再怎麽暴的脾氣,見了裴崇遠,火氣也發不出來了。
一物降一物嗎?
蔣息覺得自己有些陌生,他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壞。
“今天真的很抱歉。”裴崇遠說,“我明知道這場演出對你很重要,應該出來得更早些。”
他的語氣很是誠懇,誠懇得甚至有些卑微。
蔣息見不得他這樣,他應該是高傲的氣場全開的,就算是兩人溫存時刻,也是有力道的溫柔。
裴崇遠一低頭認錯,蔣息立刻心軟。
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麽魔,怎麽就對裴崇遠這麽無力抵抗。
“也沒有很重要。”蔣息說,“不過就是學校的一個小演出,無所謂。”
他話是這麽說,但裴崇遠知道怎麽回事兒。
“總之這事兒就是我不對,你不高興了,打我罵我都行。”
兩人站的地方光線很暗,如果不是刻意看他們,沒人會注意這裏。
裴崇遠的手探過去,覆在蔣息的手背上。
“你罰我吧。”裴崇遠說,“想怎麽罰都行。”
蔣息感受着對方手心的溫度,沒動,也沒說話。
裴崇遠心裏清楚,蔣息不會對他做出什麽出格的“懲罰”,小男孩,能有什麽花樣呢?
“裴哥。”過了好一會兒,蔣息開了口,“我是有點不高興了。”
“嗯,應該的,是我錯。”
“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蔣息說,“有些人把道歉挂在嘴邊,但從來沒往心裏去,我不需要那樣的道歉。”
“小息,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
“我不知道。”蔣息說,“我不了解你。”
裴崇遠苦笑:“原來我在你眼裏是個陌生人。”
“不是。”蔣息反手跟他握住,兩人在昏暗的角落十指緊扣,“我不了解你,但并不影響我和你的關系。你不用跟我道歉,因為沒有意義,我不在乎之前發生了什麽。”
裴崇遠笑了,情難自制,還是抱住了蔣息。
但這個擁抱很短暫,他們都不想被人發現。
裴崇遠說:“寶貝,我記住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你別這麽叫我。”
“不行。”裴崇遠笑着擡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就是我的寶貝,還不準我說?”
蔣息不好意思了,他還是扛不住這樣的對話。
他轉過去,繼續望向舞臺。
裴崇遠和他一起看着那裏,然後帶着笑意說:“雖然你說不用,但我覺得懲罰還是要有的。”
“什麽?”
“不如就罰我一個星期不許碰你吧。”
蔣息皺起了眉,過了一會兒,小聲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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